讨论来世与今生的古老传承,我希望能够排除臆想和猜测的成分,把结论建立在事实基础上。但是资料仍不够充足,这里只能根据现有的资料立论,后面的工作就只能交给年轻一代了。对这个问题的探讨,最困难的一点还是“灵魂不灭”这个问题。相信灵魂不灭的人们尚未能自圆其说,坦率地说,我自己也不清楚灵在何处。有一点比较清楚的是,人们通常与亡故时间晚近的亡灵沟通较多,对年代久远的故人则会逐渐模糊忘却。以前人们大多如此。
那么,死后的世界在哪里呢?人们通常迫切地想了解人死后所在何处。我认为,围绕这个问题,早就存在着新老两种观念,新观念是在对老观念的改造的基础上成立的。冲绳诸岛等地,将死后的世界称为“后生”①,似乎是理解为非常临近的场所。虽然神灵看不见,但是有请必来,也有神灵自己主动接近人的情况。这样一来,和在固定的时间来往相比,神灵随时都有可能来去的话,自然,我们对死后的世界就会设想在比较方便的地方了。
日本学界开始注意灵界的问题的时间并不久远,可以说是从平田笃胤②那时才开始的。多数人倾向于同样的观点。《幽界真语》③一类的见闻录出现了很多,因为多而鱼龙混杂,学者们做了一些去粗取精的工作,把一些可疑的东西去除,从剩下的共通的资料中,得出了大体上相近的结论。我的老师松浦荻坪④先生,也是其中之一。想象中的灵界,我们用肉眼是看不到的,其所处的空间也是灵界,我们说的话有人听,所做的事情有人看,因此不可作恶。就像杨震的四知⑤一样。不过,仔细思量,这应该说只是一种可能性,谁的灵会来到哪里并不确定,又不能说灵通常情况下一定是在那里的。灵魂是来去完全自由的,而且其数量逐渐增加,人们想到没有固定的居所和去处的神灵越来越多,就会逐渐进行这样的推理。可能认为诸神常在神殿中,任何时间都可以去参拜,由是,认为请神送神的仪式没有必要的人越来越多,这可能是属于同一系统的信仰的推移。
我认为,古人是不可能这样思考的,理由非常充分。人对神灵越恭敬,对活着的人的约束就越大。通常,恪守戒律不但会导致破戒的概率增加,也会导致祭祀流于形式化。我们日常生活中存在不少神灵厌恶的事物,如果对此加以限制的话,家庭生活将很难维持。何况在俗事的烦恼与日俱增的现代,禁忌如果不大大放松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样每天和神灵接触能成为可能。但是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有些心存畏惧,把节日的前夜当作鬼来窥视的日子,又或是将节日的次日当作凶日加以注意,这样的俗信还是大行其道的。也就是说,我们敬拜神灵时所恪守的规矩,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负担。来去过于自由的,原本可能只是无所寄托的游魂,因为不断增加导致无法控制,所谓“御前”或“行逢神”①的恐怖说法便更加流行了,继而逐渐影响了现代人的幽冥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