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可以回到“盆”祭的主题来,我要搞清楚的并不是那些物件的名称之类的小问题。“盆”、hokai这些都不单是中世的新词,而是我们要在这里考察的先祖祭的一些外围作业。也有可能是这些习惯原本就有,后来受到佛教的影响,其中的这一部分就特别发达起来,从这个路径来逐渐搞清楚这个问题是有可能的。对今后我们人民的生活而言,这方面的知识是非常重要的。虽然很多词典对两者的区别没有解释,但祭和hokai意义完全不同。hokai同时也是行器的名字,“盆”祭的时候,要把食物从家里拿到外边;而祭则在家中由远去的祖先和子孙们一起举行,既是欢聚,也是人神情感的沟通。此外,也有别的情况,在固定的时间和地点,按照古例举行仪式,迎接古老的神灵,祭主和其他献祭者也都是固定的。因此,在没有无数孤鬼游神悄然靠近、扰乱祭祀秩序的太平盛世,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平稳地举行祭祀仪式。但是回顾历史,战乱的时代,被杀、饿死等死于非命者比比皆是,家破人亡、断绝香火的也不在少数。人们知道先祖必须有子孙祭奠,对于这些断了香火的亡灵必然心存恐惧。而国家和领主们,致力于让家业得到永续,一个措施就是要消除活着的人的不安。但是目的达成并不容易,于是只好仰仗佛教的力量,超度这些孤鬼游魂。然而,这个也并非轻易可以做到,由此使得我国本来的先祖祭祀,变得非常复杂,为了超度每年这个季节来的那些无人祭拜的亡灵,会另设“外棚”“门棚”“水棚”等祭坛,也要求必须在“先祖棚”的旁边设一个单独的祭坛,把供品分一部分过去。虽然墓地原本就是祭祀先祖的场所,但因在室外,难以明确区分内与外,因此尽管已经有了墓地这个合适的场所,人们仍会在自家里屋迎接先祖回来,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祭祀的重心就会转移到那些孤鬼游魂上。我想表达的是,这样的hokai,流传到奥羽和四国的各地,遂成为“盆”这个名称的由来。
人们对死亡抱有恐惧,“盆”原本是为缓和这种恐惧而举行的仪式,但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一祭祀活动的结果是进一步加深了人们对死亡的忌讳。祭奠魂灵被视作一种不吉利的仪式,不仅不能和新年并列,甚至有人感到惊讶,为何要将这个祭祀和传统的一年五个“节供”①并列?部分原因是人们有时会为那些新的魂灵,即死亡不久的魂灵的祭祀倾注过多的精力和情感,这也间接让人们知道了那些无主亡灵的可怕。在《合邦是过》②这出净琉璃剧中,有这样的话:血缘关系越亲的亡灵越可怕。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俗信,但至少在日本原本是绝无此事的。因为某些地方人们会在墓地的周围建丧屋居住,会陪睡在尸体旁边,这个习俗至今还有零星的形式残留。另一方面,人们比从前更迷信,认为那些未被供养祭奠的hokai会加害这个世界。给农作物带来损失的干旱、暴风,水稻的虫害等,都被人们说成是这些亡灵所为。传染病中,“天花”神会化成老爷爷,老奶奶,或是年轻男女的样貌一个人行走,而瘟疫则一直被认为是一群恶灵所为。肠伤寒之所以在方言中被称为“bo”或“bou”,是因为带来这种疾病的神灵的名字就叫“bo之神”或“bou之神”。在东北地区,不久前还举办过送“bo之神”的仪式。虽然它的汉字写作“暴”或“棒”之类,但实际上我认为这是“盆之神”,因为直到现在,日本各地的村庄都有叫“盆神”的祠堂。当人们觉得只作hokai还不够的时候,便会举行祭祀仪式或是作法驱赶,这也是盆舞最初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