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和正月两次“魂祭”,各自沿着不同的变迁路线发展而来,我们的祖先们努力让两者有所不同,渐渐地两者的共同之处就被忘却了,其中最显著的是新年的“mitama”的说法,“盆”的时候叫“shouro”,或者叫“精灵”。如此一来,慢慢地,两者就越发成了不同的东西。所指的对象相同,但是“祖灵”是原本的日语,而“精灵”一词来自汉语。德岛县有不少人只在正月的时候称家的祖灵为“mitama”①。不仅如此,也有的地方会用“mitama”这个词指称“盆”。父母都健在的人家,“盆”的时候,儿女拿着鱼和其他食物到父母的住处去孝敬老人,这个行为被称为“生见玉”②,这个从古至今都没变化。原本是不能把活着的人称作“精灵”的,所以这里特意如此称呼,也说不定。东京附近的川越一带,把当年有人过世的“盆”称作“新御灵盆”。我的故乡,播州中部,在“盆”祭的十五日要蒸小豆饭,然后做成浑圆的饭团,放在薯叶上上供,这个被称为“mitama”,也就是“御灵饭”的意思。同样的习俗在丹后的舞鹤附近,还有伊豆半岛南端的村落也存在,不过后者的称呼讹变成了“nitama”,也是把一根麻杆做的筷子插到饭上,和正月的“御灵饭”一样。浑圆的饭团现在很常见,但是这个样子的饭团原来仅仅在“盆”祭这个特别的日子才会有。“nitama”也是这个形状的饭团,东北地区也有这样的习俗。不过并不是每个地方的饭团都是浑圆的,现在也有三角形的一角尖头突出来的。这些饭团和平日午餐食物的形状略有不同,但都是认真制作的。
“精灵”和“mitama”这两个称呼哪个更古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日语本来就有这么好的表达,还要用汉语呢?除了“盆”和正月的“魂祭”需要分开的考虑之外,还有更细微的理由解释为什么开始使用这个新词。这个理由导致了两者的对立。
汉语的引入导致日语的意义产生纷乱的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在这里。这里如果不把语言变化的来龙去脉梳理清楚,死后到何处,这个重要的问题是无法搞清楚的。对过去受过教育的日本人,所谓男性文字的存在非常重要。在很长的时间里,信件、日记等都要用汉字书写。耳朵能听懂的话,但是用字怎么写出来就颇费心思。不管好坏,追随前人的用例,用字不断被换用。“mitama”是上古就有的正确的日语,不幸的是正好当时没有适当的汉字,清辅的《奥义抄》①对年末的“魂祭”,做了如下的解说:下人叫mitama祭,公家叫荷前祭。
在当时的日本,说出这个词被认为是没有教养的人。而且当初并非没有适当的汉字,《日本书纪》②中“mitama”这个词出现过数次,都是用御灵这两个字书写的。“御灵”属于直译,大概是日制汉语。这个用例还有“皇祖神祇御灵”,甚至还有“天皇的御灵”这样的说法。其使用范围广泛,跨越了人世和灵界。但是,由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这两个字从一般使用中消失了。读过国史的人都记得,延历十三年(774年)平安京迁都初期,随着首都的快速繁荣,各种灾害也随之频繁发生。人们把这些灾害归结为政变导致的牺牲者的怨灵作祟的结果而恐惧不安,或者也可以说,是新宗教的感化的结果。因为是怨灵作祟所致,所以举行大法会来镇魂,称为“御灵会”。后来祭神,将其称为“八所的御灵”。这样一来,本来普通祥和的先祖之灵就无法用“御灵”这两个字了。而且,这个新的“御灵”信仰不是一时的,而是从那时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变成这种令人恐怖的“御灵”的人也连绵不断地出现,无知无识的草民可以说出来,但是一般先祖意义的“mitama”这个古语,从那时起,便没有适当的字来表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