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和“盆”这两个祭，在过去要相似得多，这个我觉得还有一些别的证据可以证明。而现在两者相距甚远的原因何在，我认为未必仅仅是佛教的教化。国民对神灵的看法随着时代的变迁慢慢发生变化，变得逐渐具体和专门化，也是原因之一。这一点必须承认。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讨论，先讨论先祖祭，然后再回到“盆”祭的话题。

对先祖的理解，因人而异。先祖祭的名称和用法也非常广泛，把不同理解放在一起看，也存在无法相容的部分。比如说，祭祀先祖的方法有不足之处，一般认为是佛事供养上有怠慢的地方，就会表现出比如家里有病人，或者有很多烦心事，或者每天做噩梦，有时候是自己有预感，也有时候是被人如是说，或者算卦的人有预言等。一般来说，亲兄弟这样的近亲关系人们是不会忘记的，如果连这个都会忘记，就太不像话了。而对远亲，人们则未必都会一直记得，时间久了，逐渐连祭日都会错过。如今也有不少人很在意自身的失误，或者受潜意识的左右而自责。然而，普普通通的人，持续七十年甚至一百年做法事，这不是佛教的做法，也不是日本古老的习惯，这应该是寺庙维持绝无仅有的檀家制度①之后的事情。以前高野高僧明遍僧正②,他的兄弟劝他为父亲做十三年的供养，他坚决拒绝，理由是人死以后五年也罢、七年也罢，还在六道中轮回而不得正果，这种观念是违背佛的本意的。在他们的信仰中，死者应该早已经去西方极乐世界往生了。“盆”也是如此，一方面相信自己生前念佛供养做功德，应该可以去西方极乐世界，另一方面又每年回到这个世界，有不念经升不了天的感觉，似乎是缺乏自信的表现。我们日本人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矛盾，实际这是很久以前我们的独特的观念还未消失，还相信先祖每年固定的时间会回来的遗存。这个观念应该和佛教无关。

我在这本书里想强调的一点是，日本人有关死后的观念，即灵魂永远会留在这个国土上，不会远去。这个信仰恐怕是最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根深蒂固地存在着的。这个和任何外来宗教的教理都存有显而易见的不同。这点极为重要。用什么样的巧妙的说法把两种对立的观念放在一起，判断哪个观点正确这样的论争一直未发生，两种对立的观念只是暖昧地共存着。如果这样放置下去，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因为对方有文笔出色的善言者，写下东西给人看，说这是古时候的常识。本来这个也用不着提出什么证据，而且在这样不利的状态下，有关死后的观念在今天还在流传，说明它还在国民的生活状态中发挥潜在的作用，这个力量之大，足以创造现在的历史面貌。先祖永在乡土，这个观念是通过念经和念佛表现出来的，是否去远方的佛国净土，先祖祭祀的目的和方式肯定是不一样的。其中的差别的确可以看到，但是，自古传下来的做法，在正月和“盆”以及别的一些习俗中，被无意识地保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