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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庄人生 王少农 10313 字 1个月前

各人的水性自己知道。

你摸不透别人的水性,最好不要与人较劲。

你更摸不透水的水性,当然更不能与水较劲。你要顺从它,才能战胜它。然后一通百通,做事游刃有余。

我父亲说:“河中淹死会水人。”对了!越会游泳的人越容易被淹死,因为他以为自己的水性超过了水,他不顾水的力量盲目下水,当然要淹死。我们那个小地方每年都要淹死一个小孩,你如果去问问,必是一个最会游泳的小男孩。再说远点,我们泸州的长江边每年都要淹死很多人,绝大部分都是在长江上擅长水性的打鱼人。我读古诗“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就为古人担心。

人连自己的人性都没摸清,敢说完全精通水性吗?

所以,一定要敬畏水。

安世品

不与人争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老子·二十二章》

喜欢争来争去的人多半不自信,真正有能力的人不争也不让,是他的就是他的。

大街上有两个泼妇骂街,细听原来是在争一个男人。泼妇甲说:哇哇哇。泼妇乙说:哇哇哇。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反反复复地就表示一个意思:“他是我的,我才是他的老婆,你是野女人,不要脸。”作为男主角的那个男人痛苦地抱头蹲着,显然他没有能力阻止这两个女人的争斗。这时,街那边走来一个老太婆,凶恶地对男人说:“让她们吵,跟我回家去!”男人一下得救了,头也不回地跟着老太婆走了。那两个女人惊讶得合不拢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趣地闭上了嘴,各自走散了。

不用说,这个老太婆就是这个男人的妈。妈是儿的妈,儿是妈的儿,这是天生的,谁也争不去。所以当这个男人被两个女人争来争去争不出结果时,这个男人的真正拥有者一出现,自然就把他叫走了。注意,是叫走的,不是争走的。那两个女人争了半天争不走的男人,被这个男人的妈妈轻而易举就叫走了。

这种常见的故事正好说明了老子这句话:“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意思就是:只有不去争,所以天下才不能与我争。

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别人争不去也抢不走。不是自己的,争也争不来。

老子的这个意思乍看有点像佛家的宿命论,其实不然,细想有三层以上的意思:

一、我已经争到了我自己的东西,所以一劳永逸,从此可以不再争;

二、世上一切本是公有,弓落于楚地,楚人失之,楚人得之,何必争谁是谁的;

三、我以无私成就了我的私心,这一切都是我的,别人争来争去都是帮我争。

关于无私、有私的问题请参考本书前面。

喜欢争来争去的人多半为他人做嫁衣,不争之人往往能利用别人为他争来想得到的东西,并以不争之事实成为没有争议的人。

当古希腊的普里埃耶城遭到敌人攻打时,居民们纷纷带上自己最贵重的财物四处逃,只有大智者毕阿斯一个人什么也没带。有人问他为什么空手离开?毕阿斯回答说:“因为我的一切都在我的身上。”

你看,人们在逃难时还想着自己的财物,都要争个你的我的。毕阿斯根本不与人争,轻轻松松空手而去,一无包袱。确实,他的一切都在他的身上,这是谁也争不去的。

毕阿斯之所以形成这样彻底的“不争”的思想,即源于他感觉自己已经争满了,就像一个收手不干的亿万富翁,一个洗手退出江湖的独行大盗。让我们回放一下他当初是怎样“争”的。

有一回,阿利亚提斯国王率兵攻打普里埃耶城,毕阿斯将两头骡子全副武装起来赶到了国王的阵营之中。阿利亚提斯看到对方的骡子都武装起来了,非常吃惊。于是思考再三,停止了进攻,与普里埃耶城邦订下了和约。

毕阿斯就是用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为自己一方争取到应有权利的,他不但要争,还大争特争,这样才能争取到。争取到了之后,他才有资格不再争,才有资本去享受。

老子说:“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就是这个意思:

一、人要先争取,争到了才能不争;

二、已经到手还要争,就必会连争到手的都失去;

三、已经争到手就要赶快吃进肚,这样别人就争不去了。

《世说新语》上说王蓝田吃鸡蛋,因为性急,鸡蛋滚到桌下,掉在了地上,王蓝田火冒三丈就把鸡蛋踩扁,然后捡起来吃掉了。

这个夸张的故事一般人都认为是在讲了一个性急的人的笑话,其实我们换一个角度看,王蓝田的性急固然可笑,但他也有个宝贵的认识:那就是煮熟的鸡蛋还会溜,最好是快点把它吃进肚子里。这个道理既简单又深刻,简直就是一大真理。

老子说“不争”时,其实是肚子已经吃得鼓鼓的了。老子不是讲了“虚其心、实其腹”吗?有了前面的“实其腹”,才有后面的“不争”。

无知无欲

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

——《老子·三章》

人做的事一多就会烦,情绪一多就会乱,当此之时应该让自己冷一冷,静一静。《庄子》也说:“水静犹明,何况精神。”就是让人处于安静状态,好调养精神,保持好状态。亦即老子说的“虚其心”。

“实其腹”就更简单了,《庄子》所谓“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即此。指不妨吃稍为饱点,用简单享受满足身体,从而把灵魂也哄得很开心。人应该注重实惠,有了实惠就会感觉踏实、受用。无知无欲与实惠是无为的双刃。先说实惠。玩虚的人之所以让人恼火,就是因为他老是拿些看不见的东西炫耀,虚构一些不可能的事,让人觉得恐慌。而有了实惠人就很踏实,因为看得见的东西让人凸显自身的存在。

所谓“弱其志”,指人不可强迫自己做不可能的大事,志向可以很大,但要现实。如:人有鸿鹄之志是很好的,人要变成鸿鹄则不可能。

“强其骨”即人有时不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个农民的快乐程度往往要高于一个学者。如果一种学问不能让人快乐,那就不是真正的快乐。因此,要经常反思自身,扬弃自身,不妨让自己头脑简单些,身体强壮些,这样就会快乐些。

老子此语重在揭示:弱智而强壮,要好于高智商而虚弱。

高智商本来就是一件高消耗的事情,身体一虚弱就更危险了。这样我们看到很多人英年早逝,透支自己致死。这才是弱智的。

老子说“强其骨”是有益于智力的,骨强则脊椎强,脊椎强则大脑支撑好,有益脑力的发挥。老子接着说“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是说平时要少动脑,少做事,这样在关键时候动脑才灵活,做事才有效。

人是活水也要节约,否则一旦取用过度,也必将枯竭。朱子诗云:“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个源头活水要重点保护,否则源头一枯竭,整条水枯竭;源头一污染,整条水被污染。要清澈到底,就要保持一定水量。

这个源头就是道。道即本能,它让人明白自己所处的方位与状态,明白自己所处的阶段正在做什么。本能的第二层才是条件反射,本能的第一层是即时反思,即反观当下,接通过去未来,从宏观上把握人生行程。道作为源头活水,让人受用无穷。实惠的背后是实力,如果有人能给别人一万元实惠,这就预示此人可能有十万元或百万元,当然也可能一文不名,他的一万元是借来的。

总之,在各种事件的发生中,有无实惠供奉做事的人这是我们认知一件事是否能成功的关键之一。

没有实惠的事永远不会成功。水星凌日时根本从太阳身上得不到什么,水星能量本小于太阳,因此水星完全不可能吞掉太阳,只能全身而退。

太阳与水星一样,自然也在“道”中,它不能避免水星的侵入。但太阳以强大的能量保持不败,并如实地对水星的侵入作出反应,增强了黑子的能量,可以说得到了实惠。

再说说无知无欲。

我们来读一首李白的诗《幽涧泉》:

“拂彼白石,弹吾素琴,幽涧愀兮流泉深。善手明徽高张清。心寂历似千古,松飕飕兮万寻。中见愁猿吊影而危处兮,叫秋木而长吟。客有哀时失志而听者,泪淋浪以沾襟。乃缉商缀羽,潺湲成音。吾但写声**于妙指,殊不知此曲之古今。幽涧泉,呜深林。”

诗中有数物,我今且拈出来,让大家看看谁是无知无欲者。

——白石。白石在山中,无知无欲。

——素琴。素琴不平则鸣,无知有欲。

——幽涧。幽涧之幽在于自闭,有知有欲。

——善手。善手即琴道高手。但“高”也好,“善”也好,不过是手,还不是道。有知有欲。

——松。“松飕飕兮万寻”,松树一面被风吹,一面长大,它之所以能长到万寻,在于它并不在意被风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风吹,它只想长大,此为无知有欲。

——愁猿。肯定是有知有欲,否则不会伤心。

——哀客。有知有欲,终生苦矣。

——吾。“吾但写声**于妙指,殊不知此曲之古今。”意思是我只管弹琴,不知古今,已进入忘我境界。但心中还有“琴”的存在。此为有知无欲。

——流泉。“幽涧泉,鸣深林。”幽涧泉只管呜,不知深林,不知古今,活泼泼的一股活水,流到哪里是哪里,反正都是自由快活,这是最高境界的“无知无欲”了。不知聪明的你,愿为何物?

凡事徐徐为之

浊孰能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老子·十五章》

一个“徐”字道出成功的关键:着力要准,进攻要稳。

老子说“浊以静之徐清”,意思就是污浊的要让它安静下来,这样就会慢慢清爽。“安以动之徐生”,是说安于现状的要让它动起来,这样就会慢慢出现生机。

在此,老子道出了两组非常道的模式:

一、浊——静——清

二、安——动——生

在第一组中,浊的反面是静,静的结果是把浊变成了清。

在第二组中,安的反面是动,动的结果是把安变成了生。

“浊”就是污浊,污浊的人必狂躁,因此老子用一个“静”来对付他,因为静可以克躁,所以浊可以变清。

“安”就是安于现状,安于现状就会死气沉沉,因此老子用一个“动”来对付它,因为动可以雄起,所以安可以变生。

老子此处的非常道一动一静,属“动静之道”。我在《孙子兵法成事之道》中讲孙子的“动静之道”是由静转动,而此处老子的“动静之道”是由动归静,也就是老子在另一处讲的“众物纭纭,各归其根”的意思。

静就是道。

静心,心自明,心一明亮就是道。

“浊而静之”,是说人污浊时要安静下来,自己终止污浊的心理与行为,绝不可由着一颗狂躁的心自伤伤人。同时也要认识到污浊是相对的,一些看来很污浊的东西与事情在另外一些人看来未必如此。因此,人要自去污浊,一般不要管别人的污浊。自己的污浊自己知道,别人的污浊别人知道,也未必是自己臆测的污浊。

有人问希腊智者赫拉克利特:“海水是洁净的还是肮脏的?”

赫拉克利特说:“海水最洁净又最肮脏。对鱼来说,它是能喝的和有益的;但对人来说,它既不能喝又有害。”

凡事应相对而视,一样的海水亦清亦浊,一样的人类亦智亦愚。海鱼认为海水是洁净的,智者认为人类可以活得更爽。

“安而动之”,是讲安于现状者要自己动起来,不动则必死。《孟子》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安乐让人死,因为人一安乐就成了死肉一堆,在他自己可能不觉得,在别人看起来相当恶心。

有人曾问希腊智者阿那克萨哥拉:“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阿那克萨哥拉抬头仰望夜空,笑着说:“为了观赏美丽的苍穹,每个人都应当选择降生。”

是这样的,人生的价值在于让自己动起来,这样才能看到“美丽的苍穹”。如果一个人在屋里一动不动,就看不到外面的夜空。有的人老是抱怨看不到希望,其实希望就在他头上闪烁,他自己不动,不抬头,怎能看到希望?

老子说“徐清”、“徐生”,连用两个“徐”,可见凡事要舒缓,才能有好效果。

比如一个人在睡觉,另一个人来告诉他一件好消息。如果猛地跑来,猛地推醒睡者,将会吓坏他。如果轻轻拍醒,轻轻呼唤,自然可以从容告之。

有的人做事忽败忽胜,这样必会得不偿失。我们必须要像老子说的那样“徐清”、“徐生”,缓缓进攻,才能稳步推进,坚定地获取胜利果实。

一次,亚里士多德的一位学生与他探讨友谊的性质。亚里士多德告诉他的学生:“人们希望快速成为朋友,但友谊却是一种缓慢成熟的果实。”

友谊是缓慢成熟的果实,世上一切宝贵的事物莫不是缓慢成熟的果实,要吃甜葡萄就要等它熟透。

逍遥游的四个步骤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

——《庄子·逍遥游》

鲲要化为鹏,必须借助风力,但又要在最后关头弃风而飞翔,否则会被风力控制。

逍遥游的四大境界我在《现学现用易经》一书里已讲到,在一次讲座时也讲过,很多朋友觉得有道理,在此再次与大家详细分享。

逍遥游的第一层境界:待风。

待风就是“苦苦等待变天”。

鲲从小鱼变成大鱼后,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变成鸟飞走。它还必须等待一样东西才能起飞,那就是风。有了风鲲才能飞起来。它必须经过漫长的等待,准确的等待。

所谓“准确的等待”是指要在准确的时间里等,在准确的空间里等,不能有误差,不能错过,要刚好风来的那一刻就上,这样才能起势飞腾。

这是从鲲的这方面讲的,在风的一面也有讲究,不是什么风都可以,要最大的风才有最大的势。什么风最大呢?《庄子》上讲:“去以六月息也。”讲明要借助六月的大风。六月是盛夏,这时天清地朗,热气飞旋,正是大风最旺盛时。《庄子》接着又说:“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说这六月大风像万马奔腾,又像灰尘弥漫,因为它是万事万物共同的作用,所以特别猛烈。这样的风当然可以助鲲飞腾。

逍遥游的第二层境界:乘风。

乘风就是“风来我就上”。

经过漫长的精确的等待,终于把风等来了。但这时需要“辨风”,即辨识风向,看清这是小风还是大风,不能见风就上,要等来适当的风才能上。“辨风”之后就可以“乘风”。

理想的大风终于来了,在那时候,鲲必须全力一搏,飞腾而起,趁风的运动、趁海的运动飞起来,就可以变成鹏,昂首天外。

我们根据《庄子》原文的描述:

“鹏……怒而飞……是鸟也,海运则将于徙南冥……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也……”

可以得出鲲化为鹏、乘风而上的具体操作程序为:

1、大风来了,大海震**。

2、鲲奋力一跃,借助风势水势飞起来,化为鹏。

3、飞起来后要不停地击水,借助水势参与风的运行,最后乘风上天。

简单地讲,就是先借风力,再助水力,最后又借风力。风力是远因,水力是近因,鲲的意志则是决定性因素。

风无水,无力。

水无风,无波。

鱼无波,不跃。

鱼无风,不化。

鱼无志,则不能飞也。

逍遥游的第三层境界:背风。

背风就是“与风背道而驰”。

乘风之后,鹏与风融为一体。风吹到哪里,鹏就去哪里,如此一直飞行了九万里。

在这九万里中,鹏在风中,因为它刚成形,不敢妄为,不得不受风控制。但是慢慢的,鹏发觉自己力大无比,完全可以脱离风的控制自己飞行,于是它一个侧身,借风的弹力飞到了,风的上面。这时,鹏在风上。关于这一点,《庄子》讲得很清楚:“故九万里(后),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

“培风”的“培”通背,指与风相背、相反。

鹏从顺风到背风,完成了自我的觉醒。这是它的第二次觉醒。

第一次觉醒:鲲化为鹏、脱离水的控制。通过变身获得自由。

第二次觉醒:从顺风到背风,脱离风的控制,自己飞。通过反叛获得自由。

刚开始,是风解放了鹏。但鹏不能永远跟风走,再走下去,它就会变成风的奴隶。于是它背叛了风,反叛了天空,“背负青天”,逆天而行,从而通过以一人对抗全世界的孤独方式完成了自身的丰富,以一人肩负全世界的压抑方式完成了心灵的解放。

就这样,鹏的意志不但使它飞起,还使它与造物主平起平坐,不再自卑于神灵,相反,它要脱离一切的道自成一道,自由翱翔。

这种逍遥是自傲的,它自制一种生存方式,不是游刃有余,而是游于刃之上,它以反叛的方式实现了自由。

逍遥游的第四层境界:弃风。

弃风就是“把风抛弃,忘了风”。

即反叛风。这时不要顺风,要逆风,只有这样才能自由。

背风之后,鹏是自由的。但这种自由还不彻底,因为鹏虽然不再跟风了,风却还要跟随鹏,如影随形,很难摆脱。就算鹏轻轻一振翼,风马上就从翅膀间滑出。

依风而行,不是真正的飞翔。

真正的飞翔是静止地飞翔。众星都是本身不动,而投身于轨道中,自然可以随天运行。

凡有翅膀的都飞不快。

要想真正地飞翔就不能靠自己飞,要借助更大的力,那就是大道之运行,即大化,也即天时。

大风很大,但它自己吹不起来,也要借天时。

因此,我们与其借风,不如借风背后的风,那就是天时。只要我们进入轨道,就可以无翅飞翔,就可以真正飞翔。

这时,我们就要在飞到一定高度就把翅膀合起来,任凭自己滑落进轨道。滑落的速度很快,但不要怕,自然有引力把我们吸引过去,不会乱落,升华后的堕落是安全的。

我们弃风而行,可以不再因乘风而狂乱,以一颗宁静的心进入永恒。

弃风是最高境界,弃风后鹏才是鹏,飞才是飞,逍遥才是真正的逍遥。一切自由自在,借天道玩转天地,实现自我之完美。

凡事不能对着干,但要反着想,把颠倒的再颠倒过来,就正了。

老子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

老子指出:美与恶,善与不善,有与无,难与易,长与短,高与下,音与声,先与后都是绝对的,然后又都是相对的。

世上的一切都是对立的,互补的,人是它的反面。所以,要想成功,就必须不居功。处于应变的枢纽中心,自然可以制造成功,领先俗道。

你喜欢野地的百合花,但你没有能力圈养一片野地。你只能将就野地?你必须走出你被圈养的地方,到野地去,你才能看到花。

有一天,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朱病起去燕山玩,在一座险峰的上面看到一丛野百合。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我不到这里,就看不到它们了。不是“看不到它们了”,而是从来不曾看到它们。

修身五戒

戒急躁

鲲必须耐心等待风的到来才能跃起。若无风,鲲就不能化为鹏。石头和尚作歌曰:一等花不开,看花人早早来。二等花不开,看花人依旧来。三等花不开,看花人苦徘徊。四等花不开,看花人坐青苔。五等花不开,看花人莫伤怀。六等花不开,看花人静坐花前。七等花不开,看花人轻拂花上埃。八等花不开,看花人引露来。九等花终于开,看花人喜开怀。

戒心大

心越大越无用,不如平庸。今天我就要做圣人,那是不可能的。但今天我命令自己做一件好事,看一本好书,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鲲的志向远大,但它也不是想一步登天,而是慢慢击水而上。

戒无力

大风已经来了,如果鲲还不敢上,那么就不能化为鹏。风来我就上,忘情一搏,必有奇迹。《圣经》上说耶稣上十字架后,门徒中有人动摇,耶稣三次显灵,以正其信心。凡是敢信的人,必有所成。

戒乱来

有的人修身小成,就到处试验自己的身手,略有所得便欣喜若狂。真正修身的人不这样,深藏不露,一露就有大锋芒。人一乱来,就会来不了几下就完了。人不乱来,该来的都会来。鲲不乱来,静候风至,所以有大作为。

戒忘形

鲲化为鹏后,逍遥于天。这时它若得意忘形,就会从天上栽下来。因为刚学会飞行,必须时刻熟练各项飞行技能,稍有忘却,当然会因为不符合程序而被淘汰出局。不忘形,形乃具备。

开始决定一切

最初的决定最后的,怎样开始就怎样结束。

老子说:“天下有始。”

这句话指出万事万物必有起因与起源。重要的是道出了这一切必会发生。

凡是问“为什么”都表明已经存在。

在这背后有两只手,一只手摘花(生命),另一只手摘果子(获道)。世人若以“花”的形式开放,就会很快失掉生命。若以果子的形式献祭,必会因为做羔羊而获救。

《圣经》上说:“太初有道。”太初有道就是天下有始,这个始就是道,始于道,道成就一,而毁掉一切。

人生下来就哭,人死的时候还是哭。

人生下来就**裸,人死的时候还是**裸。

东汉有个名士要死了,家人要厚葬他。此人说:“这些都免了吧,还是把我裸葬比较好。”

人生下来就什么也不懂,人死的时候还是什么也不懂。

也许有人要问:“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人要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就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死过?”

即使我没死过,我也看过很多死人的书。死人的书,谓之死书。活人的书,谓之活书。世上的活书并不多,《老子》是一本,《圣经》是一本,因为上面有真道。

男与女在一起,如果以喜乐始,那么就会以喜乐终。如果以悲伤始,就会以悲伤终。如果以猜忌始,就会始乱终弃。

开始决定一切。

你以为开头不重要,其实开头最重要。

你以为没有开头,其实有开头。这个开头是可见的,但不能无限推演。比如江河有开头,有源头。那源头的源头有雨与雪,但如果你把天上的雨与雪当成江河的源头,那就错了。

我们有父母,这就够了。但父母并不是我们的开头,我们自己是自己的开头。

在我们最没有力量的胎儿时期的第一次蠕动,在我们刚生下来的第一次哭喊,在我们最喜乐的婴儿时期的第一次笑,决定了我们的一生。

道人壶子大战巫师季咸

郑国有个巫师名叫季咸,十分灵验,能占生死祸福,人们见了他,都要抛掉东西跑开。

列子折服不已,回来对壶子说:“我以为先生的道术最高了,现在才知道还有更高的。”

壶子说:“我最高的道还未传授给你,你请那巫师来看看我的相。”

第二天,列子邀请季咸来看壶子的相。看完了相,季咸出了门对列子说:“你先生神色如灰烬,形象怪异,不能活了。”

列子进屋大哭一番。

壶子说:“我给他显现的是寂然不动的心境,他只能看到我闭塞的生机,再请他来看看。”

第三天,列子又邀季咸看壶子。

季咸看后对列子说:“你先生幸亏遇上了我,有救了,闭塞的生机开始活动了。”

列子进屋把话告诉壶子。

壶子说:“刚才我给他看的是天地间的生气,一线生机从脚后跟升起,他只能看到我的一线生机,再请他来看看。”

第四天,列子再邀请季咸。

看后季成对列子说:“你先生神态恍惚,无法看相,待心神安宁时再看吧。”

例子把话转述与壶子。

壶子说:“我给他显示的是没有征兆的太虚境界,你再请他看看。”

第五天,列子又邀请季咸看壶子,季咸还未站定便逃跑了。

壶子叫列子去追,列子没追上。

壶子对列子说:“刚才我给他显示的是万象皆空的大道,跟他随意应付,他弄不明我的究竟,一像草遇到风就散乱了,所以就逃跑了。”

列子这才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学到,回到家里三年不出门,为妻子做饭,喂猪就像伺候人一样,对任何事物没有偏私,抛弃了浮华而恢复了淳朴。

郑有神巫日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

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列子入,泣涕沾襟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见吾杜德机也。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是殆见吾善者机也。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吾乡示之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尝又与来。”

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壶子曰:“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不知其谁何,因以为颓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然后列子自以为未始学而归。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

庄子借道人壶子大战神巫季成的故事,揭示人有多种。人与人交往互动,不可以说死对方是什么人。此一时彼一时,当两个状态不确定的人交叉在一起,混乱不可避免。

当两个状态确定的人在一起,可以做事,不可以做人。

当你不能确定别人,只能确定自己,做人就上路。

——你无法确定别人,你只管确定自个。

壶子显示了自己的多种形象,为我们展示了人生的多样性,这虽然可以击退试探者季咸,但并非好事,因为太善变了。

列子因此悟出不要那么多状态,有一种恒定的状态就好了,因此他回家后返璞归真,从多归一。

凡事不能有殷切的盼望

盼望越大,失望越大。不盼望反而有。人因无欲反而得以欲望满足。

老子说:“罪莫大于可欲。”

“可欲”就是多欲。多欲有罪,因为欲念太烦,必会造成掠夺。

老子指出:“罪莫大于可欲”,强调“寡欲”,以分清万物所属。从大处讲,地上万物归神,世问一切归道;从小处讲,事物暂时多有所属,不可不知。

《圣经》上耶稣说:“恺撒的物当归给恺撒,神的物当归神。”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是你的就是你的,就这么简单。最无益的就是每天盼望,心里存一个梦,日日想。这样最耗人精力,最后肯定会被折磨死。即使小有实现也一定走样、变味。

好好的事情因盼望而变质。

好好的人因盼望而死去。

就算你变成了“望夫石”,他也不会再回来。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这挺好的,难道你还不明白?

情况在天天变化,人心在天天变化。你稳稳当当地做好你自己,该有的一切都会有。不用盼望,它自然会来。

从前有个人喜欢海鸥,天天到海边去找,去等,去望,但他一只海鸥也看不到。那个人失望了,离开了海边,继续做自己的事。很多年过去,有次刮台风,这个人的家里忽然飞来一只小海鸥。这个人喜出望外,把小海鸥养在家里,他和小海鸥成了好朋友。不久台风过去,小海鸥也渐渐长成了大海鸥,这个人把海鸥放飞了,从此他不再失落,他的心里永远有一只海鸥在飞。

逍遥游非意**

乘天地之气……

——《庄子·逍遥游》

逍遥游好比有钱人的旅游,底气十足,可以尽兴。人生来即富足,后因世事变迁而失去。人抓住变迁,顺风而起就可以更加富足,重返自由。逍遥游就是重返自由,好比鲲变为鹏飞起来。

逍遥游好比有钱人的旅游,底气十足,不会半途而返。

人都是爱玩的,特别喜欢游山玩水。雅人谓之浪游山水,其实就是游山玩水。那么,雅人,或者说有学问、有思想的人浪游在山水中有没有意思呢?有意思。

比如晋朝的王羲之浪游东南山水,参悟书法;唐朝的玄奘浪游西域,万里取经;明朝的徐霞客浪游天下,半是科学考察,半是玩耍。今有我的朋友熊晋仁,最近从北京跑回贵州,又打算从贵州徒步到西双版纳,他干吗这么兴师动众?原来他想在路上找个村姑当老婆,可谓是有心人了。

以上雅人四种:王羲之、玄奘、徐霞客、熊晋仁都因为不同的目的去游山玩水,有没有意思呢?有意思。凡此四种人,不游不快。

即使王羲之游来游去悟不出东西来,最后只能从身上找出书法的秘诀,他也会继续游走。

即使玄奘西天取回的经是伪经,他也会说:“0K!真经在此。”因为是他自己找到的。

即使徐霞客的山水研究并不那么高深,但他自认为惊世骇俗、完全可以写本书像《山海经》一样留给后人满头雾水地研究,那么他也满足了。

即使熊晋仁从北京到贵州,又从贵州走到云南,在路上尽管碰到美女无数,但可能找不到一个他心中的“村姑”,他也认为值得,毕竟艳遇可能是有的。

但是!这四位先生的旅游意义大不大呢?不大!

为什么不大?因为他们太苦,凡是太苦的事意义都不大。

这是我的观点,因为太苦的事伤人元气,即使实现了什么,也味如嚼蜡,只有抽象意义,没有实在意义。比如,我说我“拥有全世界”,这是没有意义的。我说我拥有一个108平方米大的家,那就有意义了。

昨天,我家里搞了一个基督徒的家庭聚会。聚会是我老婆发起的,她是一位虔诚的清教徒,而我则是一位不守清规戒律、只重内心信仰的新教徒。我老婆经常说我是“假基督徒”,其实不假。须知我不但是基督徒,还是佛教徒、道教徒与穆斯林,你说这有假吗?

万物本无聊,经我一用,立刻有了意义!

在聚会上,我大逆不道地对一位于弟兄说:

“好多人信仰太苦,特别老是被迫承认自己‘有罪’,这是不必要的。我用我的‘爱论’取代旧有的‘罪论’,这样就可以把人们解脱,不再纠缠于罪不罪,直接去爱耶稣,就可以了。比如一块磐石本来是好的,你把它顶在头上就不爽了,把它踩在脚下多好,可以当基石上升。因此要放下一切包袱,不再从认罪上解脱,要从爱心上解脱。圣经可以不看,祷告可以不做,只要心里有耶稣就可以了。任何时候只要你说‘夫子我爱你’,那么就可以获救。”

我的话产生了神奇效果,把于弟兄心里的包袱解开了,他当场表示我是正确的,暗示可以跟随我,建议我去讲道。我感觉好极了,因为世上又多了一个轻松人,少了一个倒霉鬼。他进我屋时一脸晦气,出门时面有喜色,这多好。

我的大意是:要轻松,不要沉重。要快乐,不要过分辛苦。

其实这是常识呀,为何世人不懂?

回过头来讲,王羲之、玄奘、徐霞客、熊晋仁四位先生的旅游有点像清教徒,其实太辛苦,因为他们都带有重大目的去找寻,本身能力又有限,所以注定吃苦多,收获小,这样的旅游确实意义不大。

因此,我在此向大家推荐一种最好的旅游方式,那就是有钱人的旅游。至于怎样才有旅游的“本钱”指积累能力,本书后面将讲到。

我们必须承认有钱人比稚人活得滋润!

必须承认有钱人的游玩可以比雅人更尽兴!

因为有了钱就可以准备充足,有各种交通工具代步,有各种人侍候,险处有人开路,美处让我独享,可以洗温泉,可以在帐篷里看日出,没有苦,只有乐,这才叫旅游。何必一定要受尽万难,才能见真山真水?

只要是真人,就可以见真山真水!

小时候我坐在晚上的坝子里,看见天上的月亮里好像有个和尚,很好玩。又看见月下的山峦,朦朦胧胧,但又一切清楚,非常好看。

庄子自从写了《逍遥游》后,“逍遥游”一词成了常用语,很多人动不动就说自己逍遥快活,其实是意**。读书人在书斋里走神,做白日梦,哎呀呀,以为爽呆了,马上提笔写一遍记梦的诗文,其实太可怜了。好比曹植得不到甄妃,就写了一篇《洛神赋》,写得那么美,有什么用?

我的观点是:真正的爱情必须占有,真正的旅游必须有钱。当然,我的观点太俗,很多雅人肯定不爱看,但我说的是老实话。

我少年时热爱大自然,曾涉险行走在青海草原,回来遇狼;又徒手攀登昆仑山;冬天下大雪孤身上华山,都非常凶险,固然亲历美景无数,但实在是太苦太险,这样的事以后应该不再发生了。现在我就等自己有钱了去一一趟近处的海边晒太阳,可能会更好。

那么,什么是逍遥游呢?

逍遥游首先不是常人理解的神游。神游一词好听,说白了就是走神,做白日梦,毫无意义。我曾学佛,并且正在学道,对种种静坐功夫不陌生,其实那时出现的种种美好感受都是幻觉而已。

正如耶稣的“复活”不是抽象意义的精神复活,而是实实在在的身体复活;庄子说的“逍遥游”绝不是坐在那里出神,而是实实在在地让身体享受到了旅游的快感。

正如庄子所形容的“无所欲兮无所求,泛若不系之舟”。

“旅游”一词很多人认为与“逍遥游”不是一种游,但我认为“逍遥游”就是旅游,就是玩,并且是那种彻底的玩。

玩的境界有三种:

一为玩自己;

二为玩别人;

三为玩整个世界。

当然这不是玩弄,而是玩耍。

人生贵嬉戏,婴儿之所以最快乐,即在于她有一颗嬉戏的心。动物也比人快乐,也在于它有一颗嬉戏的心。

到了第三层境界,人把事情玩大了,但玩得不过火、不走火,因此很痛快。与众人共疯,与天地共狂,但又绝无伤害,这种玩是真正的玩。

逍遥游不是浪游。浪游太苦,并不逍遥。

逍遥游不是神游,不是出神,不是梦游。

逍遥游是旅游,准确地说,逍遥游是有钱人的旅游。有了钱才好玩。

好了,我们终于明白逍遥游的意思了,我们终于理解庄子的原义了,我们终于撕下自己的虚伪面孔了,多爽!

当然,以上我说的也是比喻,应该当作寓言看,这也是庄子笔法。逍遥游不一定要有钱才行,我的更根本意思是:要底气充足,要元气充满,这样才能逍遥起来。

钱嘛,谁都有一点,有大钱,有小钱,大钱大花,小钱小花;大钱大乐,小钱小乐。聪明人也可以小钱大乐,比如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也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重要的是心态。

但光是心态好还不管用,因为“心态”是一个抽象说法,并不具体。你说你心态好,你哪里心态好?你说你全身都心态好吗?这是说不通的。

因此,不但要心态好,更要元气充足。

元气就像钱,不是抽象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元气可以量化,比如练功的人知道,今天我的哪里有气感,明天又升到了哪一处,这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在跑,在运动,在充满,绝不是一句“感觉”就可以乱说的。

元气充足的人可以飞起来。

当然,那不是大飞,而是小飞。其实很多运动员也能飞,比如乔丹。当然,那是小飞,不是大飞。但小飞也是飞,它不是跃,而就是一种飞翔。

有小飞就有大飞,当然这不是运动员的境界了,而是更高境界。

世上有没有神?对此我持保留意见,我认为有,理由是根据我的灵修体验。

比如我昨晚又梦见了我的外公,他好像还活着,真的很亲切。外人是体会不到我的感受,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这种强烈感受的背后必有原因。

再比如,我自从信了主耶稣后,确实事业很顺利,家庭很和睦。

不错,这是我的努力,但没有一位老大级别的人物罩着我,我能做到吗?不能,我只是一个凡人,能力有限。

耶稣是有的,庄子说的神人也是有的。“复活”是有的,“逍遥游”也是有的。

只要你信,只要你修炼。

只要你想。

只要你去做。

剩下的事自然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神来帮你完成。

是到重获自由的时候了,是到冲破各种网的时候了。

当然那不是鱼死网破,不需要把网撞破,鱼也可以自由,其中诀窍很简单,那就是从网眼钻过去。

鱼本来是滑的,网眼也很大,那么为何鱼钻不出网呢?因为慌乱。

打鱼的人知道鱼有多笨,因为渔人的网都是有漏洞的,但很少有鱼知道从漏洞里钻过去。

不要慌,不要乱,总会有办法。

只要你镇定。

只要你观察。

总会获得自由。

我听我的好朋友赵群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绝对真实,是我在北京锦都酒楼听他说的,唐晓渡老师、陈海波诸友当时在场,可以为我作证。这是个委实意义的故事,不可不听:

民国时候有个囚犯,他渴望自由,于是天天看外面,终于发现站岗的狱警有个习惯,那就是对披着衣服、吸着烟的人不检查,因为那是干部的特征。有一天,这个囚犯趁傍晚放风时,也披着衣服、吸着一支粉笔(他没有烟,但可以从学习班上搞到粉笔)大摇大摆出了监狱大门,站岗的狱警还向他行礼。

你看此事多绝!世界上这种事多得很。

哪怕是死囚也是有希望的,只要不立即枪毙,往往会因为种种变动而重获自由。

非洲某国政局变动不安,有个囚犯被判死刑,打入大牢,别的死囚都沮丧得要死,只有他精神抖擞。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怕死?他说我并非不怕死,而是不会死。果然不久,改朝换代了,新的执政者为了讨好民心,大赦天下。

连死囚都有希望,何况其他?因此,我们重获自由是可能的。

人已经不自由了,一谈到“自由”,我们就应该知道:自由就是重获自由。

重获自由的另一层意思是:我们曾经是自由的。

那就是在我们的童年时,那就是在人类的童年时。

《圣经》上说:“少年人哪,你在幼年时当快乐……你趁着年幼,衰败的日子尚未来到。”

有点让人抓紧陕乐、及时行乐的味道。看来古人提倡秉烛夜游是有道理的。所有的人都是弱智,都是白痴,都是少年人,因此,我们当快乐。

什么是逍遥游?逍遥游就是重获自由。

逍遥游不是红男绿女出门踏青,而是死囚被释放。

从前有只鹰,被人当成一只鸡喂养,一直长大了都不能飞。后来有个人认出它是一只鹰,就把它抱到山顶往下一扔。

鹰呈直线下垂!

但它没被摔死,就在它马上要碰到地面摔死之际,它的本能一下子在恐惧中释放而出,它“哗”地打开了翅膀,借助风势一拍,它飞起来了!

它是一只鹰!

庄子讲的鹏与这只鹰很相似。鹏还不是鸟,只是鱼时,它是危险的,随时会葬身大海。虽然它是一条大鱼,但它大不过海,到处是天敌,非常危险。这种危险的境地逼得它一跃而起,成了,它告别了海网,打开了天窗,变成鸟自由翱翔。

逍遥游不是一种自然的过程,它是逼出来的。

但也可以说是一种自然的过程,因为这种“逼”是必然的。

最关键的问题出来了:怎样才能飞起来?

对,是逼出来的,但那是外在因素。内在因素呢?

庄子指出:

“乘天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

这样,我们就可以飞起来了,就可以逍遥游了。

“天地之正”是什么呢?“正”就是正气,就是元气。天地间一切万事万物都是歪门邪道,只有元气才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人活一口气”,什么气?元气。没了元气,就没了生命,可见这口气不是闹着玩的。人有元气就能活,同样地,当元气充盈,就可以飞起来!

什么是元气?元气在哪里?怎样才能元气充满?

先让我们做个游戏,做个实验。过程如下:

1、在太阳下闭上眼睛。

你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一团亮光,红的光。这团红光就是你的心光。心光就是元气。你闭上眼看到的红光就是你的元气显示。如果光亮,说明你元气足;如果光暗,说明你元气不足。

2、持续几秒钟。

你会发现光亮在运动,那就是你的体内元气沸腾。如果运动激烈,说明你生命力旺盛;如果运动缓慢,说明你死气沉沉。

3、睁开眼睛。

你会发现经过你闭眼又复视后,眼前一切出现奇妙的、微妙的变化。你会发现眼前的景象带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并且你能看出它非常静止,总之,非常美。如果你不能发现闭眼后又睁开眼发现的世界更美好,那么,你的元气较弱,至少说明你此时此刻元气太散。

这样看来,元气是无处不在的,它既充盈我们身处的世界,又充盈我们全身。

元气就是生命的核。

这颗核很宝贵,但又很常见。就像我们走在树林中随手一抓都是树叶一样,因此它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非常容易得到。但它也容易失去,因此,我们要像珍惜任何一片树叶、任何一滴水一样珍惜元气。

怎样才能元气充盈?

不泄。

不泄就能满。

逍遥之道别无他法,那就是培养元气、聚集元气,从小鱼变大鱼,从大鱼变大鸟,那时就自由了,就逍遥了。

有钱人不怕花钱,因此购物、旅游都能尽兴。

有道之人也因为元气充足,可以飞腾九霄,这也是当然。

人心与人欲

人心品

心里没阴影,自然就博大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老子·二十八章》

知道光明,却又坚守黑暗,黑白同体,阴阳转化,熟知这道就可以为天下范式。知白守黑即投身光明却又不越过黑暗这道线,完全在光明里,就会被光明吞噬。一半泡在黑暗里,一半沐浴光明,才有真正的光明,是人生之大境界。

张栻《晚晴》:“昨日阴云满太空,眼前不见祝融峰。晚来风卷都无迹,突兀还为紫翠重。”

先介绍一个张拭。张栻是南宋理学家,在当时与朱熹、吕祖谦合称“东南三贤”。其实张栻是我们四川人,后来才迁到湖南衡阳去的。张栻的学问比朱子还大,大在哪里?大在他不像朱子一样满脸神圣。朱子说“理”就说“存天理、灭人欲”,张栻说“理”则说“理之自然谓之天”,意思是说“理”来自自然,是天然一段元气。也就是说天下人同一理,断无天理、人欲之分。张栻与朱熹曾多次辩论,有过历史上有名的“鹅湖之会”。

张栻的诗也好生了得,一句“晚来风卷都无迹,突兀还为紫翠重”,就盖过了朱熹的名句“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朱熹说的“源头活水”其实是死水一潭。但见死水,哪来活水。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们看朱熹的一生,就知道是个糊涂虫。朱熹当国家危亡之际,消极抗金,在宋高宗、宋孝宗、宋光宗、宋宁宗四朝为官,死了被封为太师。朱熹曾镇压农民起义,哲学上杂七杂八,自以为大家,其实全抄禅家、道家以及儒学之漏。说朱子是个学问家、通家完全说得过去,但他做人做学问实在不如张栻。

张拭此诗坦**自然,暗而复明,幻归于真。讲乌云密布,遮蔽青山,但一阵风吹来,乌云散去,青山依然是青山。

张栻说的“风”不同于朱子说的“水”。朱子说的“水”乃是外在的水,因此必会融为浑水、死水。张栻说的“风”乃是内在的风,是一股自然元气在未失天性的人内部运动的结果。我在《庄子改变一生心态》中讲“鲲待风而为鲲”时讲错了,鲲也好,人也好,那乘风而起的“风”不是外面吹来的风,而是我们内在的风——生命的自然跃动。

有这风一吹,乌云化为乌有,青天朗朗,青山历历。在我眼前,山河大地何等干净。

人生博大如斯,自然解脱。但须知:

博大不是大,而是干净。

你只要心里没阴影,自然就是博大的。

魔鬼说——

像地狱一样博大。

天使说——

不再追求大,你会真正的大。不再博爱,你会有真正的爱。博大不是大,是干净。心里没阴影,自然就博大,心里没地狱,自然就是天堂。

老子说:“有生于无。”当然无胜于有。朱熹口口声声说“有”(为有源头活水来),不如张栻说“无”(晚来风卷都无迹)。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蹊。为天下蹊,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则为官长。是以大制无割。

——《老子·二十八章》

人分男女,兽分雌雄,阴阳**,缺一不可。在阴求阳,在阳求阴,这就叫“知雄守雌”,这是天下正道。既然是天下正道,就不要离开它,就可以回到婴儿状态。婴儿虽有性别,其实都是柔弱的,其性属阴。同样地,道分阴阳,也分黑白,也就是光明与黑暗。心知光明的所在,又不抛弃黑暗,这是天下的法则,可不能出差错。黑白阴阳,阴阳黑白,它们越转越快,最后混为一色,也就是最开始时的一团白,也可以说是一团黑,总之是一个空圈圈里包含一切,这,就是无极。无极就是无边。大道有什么边呢?没边,没际,不离,不遇。好像有,却没有。好像没有,却又有。没有指看不见,有指摸得着。我再回来说人,人应该知道什么是爽,什么是不爽,荣辱之外,才有真的荣光。这是天下人的命根,衣食所在。充衣足食,好像一根没被修剪的树享受大自然的雨露。树被砍、被断、被削、被雕琢,最后被制作成器物,为人所用,这也正常。只是天性一经砍伐,就所剩不多了。这种伐人天性的人世上称作贤人、能人,国君把他用作官长,因为他懂怎样统治人。但这不是我说的统治,我说的统治就像太阳统治阳光,大海统治水,天空统治空气!因此我说:真正的统治是不伤人天性的。

“蹊”,道路。“天下蹊”,天下的道路。

“常德”,即常得,经常得到,不离不弃。德通得。

“天下式”,天下的范式、法则。

“不忒”,不偏差、无缺失。忒,音te,差失。

“天下谷”,天下的粮仓。谷,饭。

“朴”,未经修剪砍伐的原木。

“器”,器物,有用之物。

“圣人”,此处指国君。

“大制无割”,最好的统治不伤人天性。“大制”,最大最好的制器方式,即以原木为器,以朴木为形,以整木为用,老子在此比喻不伤害人天性的统治。“不割”,不伤害、不分割。

老子这段话讲人类不能因为追求光明就毁了天性。追求光明没错,但黑暗是人生存的必需。

种子不泡在黑暗的土里,不能发芽。如果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都暴露在阳光下,必是死尸。黑暗是内核,光明是外衣,这样人类才不自毁天性。

深洞里的蝙蝠,害怕光明。

夏天里的农夫,最爱凉荫。

庄子说虎狼有爱心

宋国的太宰**向庄子问仁。

庄子说:“虎与狼也有仁爱之心。”

太宰**说:“怎么说?”

庄子说:“虎狼也可以父子相亲,怎么不仁呢?”

宰太**说:“请问最高境界的仁。”

庄子说:“最高境界的仁就是没有亲。”

太宰**说:“无亲便无爱,无爱便无孝,最高境界的仁爱就是不孝吗?”

庄子说:“不是,最高境界的仁是互相尊重,孝不足以说明它。”

商大宰**问仁于庄子。庄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谓也?”庄子曰:“父子相亲,何为不仁?”曰:“请问至仁。”庄子曰:“至仁无亲。”大宰曰:“**闻之,无亲则不爱,不爱则不孝。谓至仁不孝,可乎?”

庄子曰:“不然。夫至仁尚矣,孝固不足以言之。此非过孝之言也,不及孝之言也。”

庄子这个故事借虎狼说仁,寓意有二:

一、仁本是天地之道,本来就有的,用不着人去推销。

假如一个人到处推销太阳月亮,岂不是很可笑的事吗?

虎狼本天生,在虎狼身上当然也有仁。这不用惊奇,也不用反对,反对无效。

二、越是虎狼,越有爱心。

你看一窝狼崽,成活率比人还高,为什么呀?因为母狼有爱心,公狼有杀心。当这公母二狼各司其职,一个外出杀羊杀鹿,一个在家哺乳,小狼就健康成长,从此人间又多了一窝祸害。

同时我们也可以反过来说,越有爱心,越是虎狼。一个人虎狼成性,就可以熟知仁义之道,这样他杀人就方便,并且有名。

华而不实什么也得不到

做事要重结果,不能图好看。

老子说:“大丈夫居其实,而不居其华。”

意思是要果实,不要花;要结果,不要好看。华就是花,花是好看的,但光好看没用。与其要无果之花,不如要无花之果。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归宿,婴儿一生下来就寻找归宿,有归宿则一生有爱。

《圣经》上耶稣举例说:“一个人有一棵无花果树,栽到葡萄园里。他来到树前找果子,却找不着。管园的人说:‘主啊,今年且留着。以后若结果子便罢,不然,再把它砍了。’”

无花果一定是没有花的,并且不一定有果子。人生就像无花果,就这么残酷,所以为人一定要“居实不居华”。

做事要重结果,不能图好看。

世上最好看的莫过于海市蜃楼,但风一吹就不见了。

好看的都是幻影,最好看的最虚幻。

有个西方男子,听说东方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就万里迢迢去东方。他也曾在耶路撒冷见过一个蒙着美丽面纱的姑娘,他满心欢喜地追过去,姑娘却走进了犹太人的教堂里。这个西方人进不去,他只有在教堂门外等待。教堂的礼拜终于结束,人们潮水般涌出来,那个姑娘早就消失在人海里。

这个西方人又来到印度,他在泰姬陵前看见一位少女**肩膀,披着轻纱骑在大象上随商队走过,仪态万千。这个西方人赶上去,却被沙子迷了眼,等他再睁眼时,只听到大象脖子上的铃声传来。

他又到中国,又到日本,又到韩国,每到一处他都有发现,但每到一处他都得不到。他只有又回到西方,和一个本地女孩结了婚。在婚礼上他向大家说起了自己这段经历,最后得出结论说:“我绕了一大圈,原来最好的就在我身边。”

正是这样,人不能因为梦丢了自己。越是好看的,越是消失前的幻影。不如平常些,普通些,可以长久。灌园老人怒斥子贡太有机心。

子贡南游楚国,经过汉水看见一个老头取水浇地,用力多而见效少。

子贡说:“你何不用机械,一天可以灌溉一百亩菜畦,用力少而见效多?”

老人面起怒色而讥笑说:“有了机械必出现机巧之类的事,有机巧之类的事必出现机变之类的心思,有机变的心思便不能保全纯洁空明,不能定心神,心神不定便不能成道。我并非不知如何取巧,只是感到羞辱而不愿去做罢了。”

子贡满面羞隗,低声不作答,回去告诉孔子。孔子说:“他们是修习混沌的道术中人,善于自我修养,调理精神,却不善于治理外部世界,这样的人你怎么能不感到惊讶呢?”

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滑滑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

为圃者愤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庄子这个故事借灌园老人教训子贡一事,教训了天下人不要起机心。

机心即欺心。

人欺人不可怕,自欺可怕。人一自欺就自迷心窍。

欺心之起,在于爱占便宜,想走捷径。世上确实有捷径,它一条直道就把你送上路了。

捷径让人早死早败。

机心让人心中如转轮,日夜煎熬。如不加油,轮子就卡在心头。如果加油,心中就随时如奔跑、崩溃。《红楼梦》上说王熙凤:“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即此。

把遗憾留给自己,把完美留给别人

绝学无忧。

——《老子·十九章》

人生太多的遗憾你怎么处置?答案是:不处置!让别人去完美吧,什么也做不成我还是我自己。最高的学问让人无忧无虑。绝学其实就是让人绝望的学问。真理都让人绝望,因为它太真实残酷了。

我们来看苏东坡的另一弟子张耒写的诗《对莲花戏寄晁应之》:

“平池碧玉秋波莹,绿云拥扇青瑶柄。人间万事苦参差,吹尽清香不来摘。”

“人间万事苦参差,吹尽清香不来摘”张耒这两句诗原是写莲花的,讲一朵莲花无人来摘的悲哀。张耒由此大叹人的一生莫不如此,你以为有可能的事往往完全没可能,你以为一定会发生的事往往不发生。

请一定把遗憾留给自己,把完美留给别人。也即:把失败留给自己,把成功留给别人。或:把冷清留给自己,把繁华留给别人。

你都这样了,这个世界还拿你有什么办法?人生最大的解脱莫过于放弃。放弃一切才能得到自己。

魔鬼说——

我有信心摧毁你的信心。

天使说——

我的信心并非源于成功,而是源于失败。失败都不能击倒我,成功更不能阻拦我前进。

最高的学问让人无忧无虑,那就是一心向道。只有道才能解决人的问题。我问你,说话奉承与说话反对,隔多远?善与恶,又隔多远?其实都差不多。喜欢善,讨厌恶,这是走歪了。不过,人家害怕的,你也不可不害怕。比如恶,人人害怕恶的东西,还是自有道理。荒唐啊,这一切没个终了。我看见人群熙熙攘攘,好像在享受大祭过后的祭品,又好像去登春台玩耍那样开心。我呢,早把这些看淡了,一切没反应,好像婴儿没长大,不懂事。我给人的感觉很闷,好像无所归属。其实哪里是这样,我只是不随波逐流而已。大家手中都紧紧地抓了很多东西,用都用不完,只我一人什么不抓,什么也没有。我嘛,就是一个傻瓜的心,喜欢单纯。俗人们前途一片光明,我只愿意沉没在昏暗中。俗人们笑喳喳,我宁愿一人独处。我的一生就像在大海上,漂漂****,无所止息,我一切任其自然,就把自己当一个浮瓶得了。大家都有好结局,只有我顽固到底。我与大家都不一样,而最看重在大道中寻求人生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