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和性情
如果心理学家认为人类的情绪和性情是天生的,它们决定了生活态度和生活任务,那么他的观点是错误的。情绪多变和喜怒无常不是天生的,是雄心勃勃和神经过敏的人借以表达对生活不满的一种方式。精神过敏的人伸出触须试探新事物,然后才接近它。
然而,有的人似乎总是情绪高昂,他们竭尽全力寻找快乐生活,强调生活完全是美好的。但快乐就像其他事情一样,也是分不同类型的。有的人似乎总是无忧无虑,悠游自在,如孩子般的热情非常容易感染我们。他们不会偷懒,而是以一种让人省心、充满活力的态度工作。他们把解决问题看作玩游戏或解谜,或许再也没有比他们的生活更令人向往的了。
但总会有人高兴过头,把严肃问题看作儿戏。有时,我们会担心这种态度是不利于解决严肃的生活问题的。从这些人的工作中我们得到的印象就是,他们实在没有责任感,太过于轻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他们会被调离真正有挑战性的工作,这是他们自愿的。
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还是应该称赞具有这种过度乐观性格的人。我们总是很乐意与这些人一起工作,他们跟那些满脸忧郁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与只看到生活黑暗面的伤心和不满的悲观主义者相比,性格开朗的人更容易取得成功。应当注意的是,通过评价一个人想要在多大程度上服务和帮助他人,并给他人带来欢乐,我们就很容易知道他的社会感大小。那些才华横溢的人给我们带来欢乐,让人际交往变得更有趣。快乐的人更容易与他人相处,更具同情心。
我们似乎天生就觉得,在通常情况下,性格开朗是一种较高层次的社会感,有些人总能保持乐观,看不出一丝焦虑和忧心忡忡。他们不会向任何陌生人倾倒情感垃圾,也很有能力,每次跟大家在一起时,他们总会传达这种欢乐,让生活充满美好和意义。我们的感觉是,他们是好人。这不仅源于我们对他们行为的观察,而且跟他们的生活态度、说话方式、关心他人和外表风貌(包括穿着、姿势、气质和开怀大笑)有关。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位具有深刻洞察力的心理学家,他曾说:“一个人的笑声比任何其他心理检查手段都更能反映他的性格。”笑声既可以强化人际关系,又可以破坏人际关系。我们常常看到有些人幸灾乐祸地笑。然而,有些人完全丧失了笑的能力,因为他们是如此抗拒笑这种联结人际关系的天生的能力,以至于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作快乐。也有一小部分人完全无法将自己的欢乐传递给他人,只会败坏所有的气氛。他们匆忙而过,要浇灭所有欢乐。他们一点儿都不会笑,或者只会强颜欢笑,抑或只在假装友善时才笑。
这样,我们就清楚何为同情、何为反感了。扫兴的人总是非常厌恶同情,他们认为世界就是一道充满悲哀和痛苦的深谷。有的人觉得自己快要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无论困难有多小,他们都觉得压力巨大。他们觉得未来总是黑暗和失望的,在别人快乐时,他们老是泼一盆冷水,就像忧愁的卡珊德拉向世人宣布他们的厄运一样。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不仅影响着自己,也影响了其他人。如果周围人觉得快乐,他们就会觉得坐立不安,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告诉他们生活总是悲惨的。除了语言,他们的攻击手段还包括令人苦恼的行动。通过这些方式,他们妨碍别人过上快乐的生活,让他们无法享受友谊的乐趣。
说话的态度
一些人的思考过程和表达方式可能会给我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让我们对他们有更深入的理解。例如,在每一种文化中,都有一些不能被有教养群体所接受的说法或词语,有时,这些词语的粗俗程度甚至会令说话人都觉得害怕。这种类型的语言表明说话人缺乏想象和评价能力。
另外,有些人的思考和讲话方式让我们觉得他们的精神世界只局限于格言和谚语,你事先就知道他们要讲什么,他们就像廉价小说一样,言语间充斥着各种俚语和术语。他们不懂得如何引起他人的共鸣,回答每个问题时,总是不可避免地带上几个流行语或俚语,他们的思考和行为方式跟小报和电影上描写的一模一样。有很多人不懂得从多个角度思考问题,这表明他们的心理发育是受阻的。
学堂式行为
我们常常会碰到一些人,他们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是他们的发展在学校就停滞了,从来都不会超出“小学”水平。无论在家庭中还是在工作中,或者在社会中,他们都像学生一样,求知若渴,时刻准备回答问题。在聚会中,他们总是急着要回答所有问题,就像他们很想表明自己已经做了功课,希望得到高分一样。
这些人的关键问题在于,他们只有在结构化的场景中才会觉得安全,他们一旦发现学校的那一套不再管用,就变得焦虑不安。这种性格特征见于各种智力水平的人。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思维干涸、过于固执和冷漠,抑或装作什么都知道,顿悟所有道理。有时,他们想要根据既定的法则和公式对所有的事物进行分类。
卖弄学问和偏见
这种学堂式性格的一个有趣例子就是有的人想要根据一些生硬的规则对世界的所有活动和事情进行分类归档。他们坚信这个规则是正确无误的,不愿意放弃它。如果有些事情不能被这个规则解释,他们就会感到不安。他们是干尸般的书呆子,我们的印象是,内心的不安迫使他们将自己的生活关在规则和公式的狭小笼子里,唯恐生活过于困难。他们避开那些无法用规则或公式解释的问题,参加那些自己无法接受规则的游戏只会令他们觉得屈辱和不快。不言自明,一个人通过这种方法可以行使巨大的权力。比如,我们生活中存在着的无数反社会的“良知反对者”——我们知道他们都是过分强调良知的受害者。他们的改变源自过多的自负感和偏执的控制欲。
即使他们变成了很好的工人,其学究式态度仍然不会改变。他们缺少主动性,受限于兴趣,满脑子充满各种愚蠢的奇怪念头。例如,有的人可能会养成沿着楼梯边缘上楼的习惯,或者刻意避开所有的路面裂缝。有的人无论怎么劝阻,都不愿更改自己的路线。所有这些类型的人都不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问题。为了践行所谓的原则,他们浪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迟早都会彻底地迷失自我,脱离生活环境。他们的失败在陌生问题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决它。他们相信,任何事情都要遵守规矩和神奇的公式,信奉一成不变的生活。
他们甚至觉得适应春天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因为他们已经在冬天待得太久!万物开始复苏,天气逐渐转暖。他们开始变得焦虑,因为他们必须接触更多的人。真是一个糟糕的季节!这些人抱怨春天的到来让他们觉得不舒服。他们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适应新环境,因此,我们发现他们只适合干一些单调的工作。没有任何一位雇主愿意让他们干其他事情。他们的性格并不是天生或不可改变的,而是源自错误的生活态度,这种态度已经深入他们的灵魂,并彻底地支配着他们的性格。最终,这些人无法摆脱偏见。
顺从
具有奴性和顺从特点的人同样不能很好地从事那些需要主动完成的工作,他们只有遵守别人的命令才会觉得舒服。奴性的人根据他人制定的规律和法则生活,几乎偏执地要把自己置于奴隶的位置,他们的这种态度表现在大多数生活关系中。我们可以揣测这种态度也体现在他们畸形和谄媚的举止中。他们是“好好先生”,向所有人弯腰鞠躬,小心翼翼地听取每个人的发言,却不去评价和思考其中的正误。他们只管执行命令,到处随声附和,肯定一切观点。他们认为懂得顺从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有时,这种态度固执到我们都难以置信。这些人以顺从为乐。虽然我们认为一个人不应当控制他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采取一味服从的态度来解决生活的问题就是积极的。
实际上,很多人似乎已经将顺从当作一种生活原则。我们所指的不是那些以服侍别人为职业的佣人,而是部分女性。女性必须顺从已经变成了深入人心的不成文的规定,人们坚信女性天生就应当顺从男人。这种迷信已经毒害和破坏了无数人际关系,却没有为人觉察。甚至在女性群体中,也有很多人觉得顺从是她们应该遵守的永恒规律,但她们从未从中得到任何东西。迟早会有人觉得,要是女性不顺从,世界会变得更美好!
跟屈服必然引起反抗的人性不同,顺从的女性迟早会习惯这种感觉,并成为社会的寄生虫,就像下面的例子一样。一位女性跟一位非常出名的男性结婚了,双方都认为女性应该顺从。很快她就成为一台只会做家务的机器,已经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周围的人慢慢地也习惯了她的顺从,不觉得这是一种特别让人反感的事情。大家的沉默无助于改善她的情况。
这个案例没有引起争执,因为故事的双方都是相对有文化水平的。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将顺从视作女性不可逃脱的天性只能导致诸多矛盾。如果丈夫习惯了这种顺从,就会有恃无恐地凌辱妻子。实际上,这种完全顺从是不存在的。有些女性的顺从思想根深蒂固,她们的对象也是专横而粗暴的,这种畸形的关系迟早会演变为公开的战争。有时,这些女性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就是,她们真正想要做的是去证明女性顺从论是荒谬的,容易误导人的。
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就是,对于男女双方而言,必须合理分工,不至于使任何一方觉得自己委屈。即使当前的条件还不允许我们达到这种理想状态,至少我们可以将它当作衡量文化进步的标杆。
顺从不仅给两性关系造成影响,还给男性带来无数难以解决的问题,还在国家之间起着关键作用。古代文明的整个经济都是构建在奴隶制之上,今天很多家庭的祖辈或许以前就是奴隶。数千年的历史见证了男女双方从敌对状态演变为彻底的陌生。如今,等级制度仍然存在于特定人群,顺从和附属的规定依然存在。
古时,人们已经习惯于相信奴隶就应该做下贱的工作,奴隶主是不会降低身份做日常工作的。他不仅把自己看作众人的领袖,还将自己看作所有美德的化身。统治阶级是“最高尚”的,正如希腊语“Aristos”所指的那样,大多数贵族都是“最高尚”的,但这种“最高尚”完全由权力决定,而不是美德和品行。人们根据美德和品行对奴隶进行评价和分类,贵族只关心自己的权力。
现代人的观点同样也受到这段奴隶和贵族制历史的影响。伟大的思想家尼采曾经主张优秀的人应该带领其他人,而其他人应该听从安排。今天有的人仍然具有这种奴性,他们的所有快乐都取决于其他人是否快乐。他们似乎永远都在为自己的每一个行为道歉。我们不能被他们欺骗了,认为他们这样做会很开心。实际上,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非常不开心的。
要想消除主人和奴隶的分别,建立人人绝对平等的思想是非常艰难的。但是,人类大团结的渴望已经击败了奴隶和贵族制度,只拥有人人绝对平等的新思想。它是先进的,可以防止我们犯错。
专横
奴性的反义词就是专横。具有专横特点的人总是要控制一切,他们不断自问:“我怎样才能高人一等呢?”这种态度是导致一切失望的根源。
如果专横没有混杂着太多的挑衅和敌意,那它可能是有用的,它是伴随着组织者的出现而诞生的,他们想要充当指挥官和领导这样的角色。例如,在动**的年代里,当国家处于改革的风口浪尖时,总会有一些人挺身而出。但他们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有着正直的品行、态度和想法,以及担当领导者的能力。专横的人已经习惯于充当家里的老大,然而,除非成为皇帝、统治者或将军,否则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觉得满足。如果形势扭转,他们成为被领导者,那么,他们将一事无成,听从指令只会让他们变得激动和焦虑。
在和平年代,我们会见到,这些人可以带领一小部分人闯**商界或社会,他们一直没有脱离演讲台,因为他们抬举自己,有太多的辛酸要陈述。然而,只要他们没有违反生活的规则,就没有人会起来反抗。但在今天,我们却无法忍受这种过分的自我抬举。他们也是容易犯错的群体,因为他们不知道何为好“士兵”,何为好“队友”。他们的一生都在奋力追求最高地位,除非通过某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优越性,否则他们将无法停息。
倒霉
如果一个人遵循绝对真理和群居生活逻辑却陷入困难,那么他迟早会做出有力的反击。这是老生常谈的心理学现象。但是,大多数自认倒霉的人都不会从经历中学习,而是将不幸看作不应得的灾难。他们终生奋斗的目标就是证明自己是多么倒霉,自己做任何事情从来没有成功,他们接手的每一件事情最终都免不了失败的厄运。这些倒霉蛋居然还以不幸为荣,因为所有不幸都是由超自然能力控制着的!深入分析这种观点我们发现,自负是养育这些丑陋嘴脸的根源!就像恶魔指定他们,迫害他们一样!他们坚信,天打雷劈只是他们的特权。他们担心强盗只会钟情于他们家,世界的一切不幸都必然落在他们身上。
只有那些把自己当作宇宙中心的人才会产生这种夸张想法。从表面看来,不幸跟自私是不相容的,但实际上,顽固的自负感是让这些人觉得所有恐怖力量都找自己复仇的原因。这些人的童年受到错误信念的引导,即他们曾经是强盗、杀手、幽灵和吸血鬼的攻击目标。他们就像幽灵一样,除了到处游**,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可以干的事情了。
我们可以设想,他们的态度表现在他们的外在举止上。他们弯腰走路,就像承受了巨大压力,生怕有人看不到他们的沉重负担。他们让我们想起古希腊庙宇里用来撑起门廊的女像柱。这些人似乎将一切看得过于沉重,悲观地看待世界。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他们总是做不好事情了。他们深陷厄运,不仅自身觉得痛苦,也令他人痛苦。自负感是造成不幸的根源,一个人抱怨自己特别不幸,实际上是希望别人意识到他们的重要性。
宗教狂
一些总是不能被他人理解的人投向了宗教的怀抱,就像他们此前所做的一样。他们愤愤不满,自怜自悯,将压力发泄到仁慈的上帝身上。他们只关心自己,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受万人崇拜的上帝也应当完全服务于他们,负责他们的生活起居。在他们的概念里,一些人为因素甚至会拉近他们跟上帝的距离,包括狂热的宗教祈祷和其他宗教仪式,等等。总之,亲爱的上帝除了整天愁着他们那点破事儿,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了。这种宗教崇拜带有太多邪教色彩,如果旧时的宗教异端审判还存在,那么,这些宗教狂很可能会是第一个被绑到刑柱上烧死的人。他们太不懂得尊重上帝了,就像对待平常人一样抱怨和哀诉,而不会想着如何自救或改善现状。他们觉得合作精神只是别人的事。
有一位十八岁女孩的病史详细地说明了这种自负的唯我主义可以引起什么后果。她品德良好、勤奋踏实,然而野心勃勃。她的野心表现在宗教上,每做一个宗教仪式都带着极度的虔诚。有一天,她开始责备自己对信仰产生了太多异端想法,一度打破戒律,将罪孽当作儿戏。结果,她整天都在强烈地责备自己,以至于每个人都认为她已经丧失了理智。她终日跪在角落,刻薄地责怪自己,却不允许别人说她半句。有一位牧师曾经试着减轻她身上的罪孽,告诉她其实她完全没有任何罪孽,可以自我救赎。然而,第二天,在大街上,这位小姑娘朝着他奔去,尖叫道:“你不要去教堂!你身上带着我的罪孽!”
我们无须继续讨论这个案例,但它向我们表明了野心是如何破坏宗教,以及自负是如何让一个人相信她就是美德和恶习、纯洁和堕落、善和恶的判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