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之所以去宋国,是因为宋康王广纳人才,想要成为一方霸主。而宋康王是宋国最后一代国君,更是一名暴君,宋国的庄子非常鄙视宋康王,没少写文章讽刺这位国君。

在前往宋国的路途中,孟子的弟子万章向老师提问:

“老师,像宋国这样的小国推行王道,如果让相邻的齐楚厌恶,招致大国讨伐,该怎么办?”

孟子自信地回答道:“只要推行王道政治,四海之内都会翘首企盼,齐楚虽然强大,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像孟子这样的理想主义,在现实中注定要碰壁,到了宋国后,要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就要减税。于是孟子找了宋国大夫戴盈商量。

戴盈听完后觉得不可思议,宋国国君是个暴君,减税就是减少暴君的收入,暴君收入减少了,手下人必然是暴君施暴的对象。

还想活命的戴盈敷衍道:“今年先减一小部分,明年再说吧。”

孟子一听戴盈竟然不听自己的建议,开启了毒舌模式。

“有一个人天天偷他邻居家的鸡,有人告诫他,这不是君子所为。小偷却说,那我少偷些,每个月只偷一只,明年就不偷了。”

孟子在宋国郁郁不得志时,遇到了一个真正懂他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人日后还奉行了孟子的政治主张。

这位知心人就是小国滕国的国君滕文公,只不过此时滕文公还没有继位,还是世子身份。

滕世子去楚国友好访问,途中路过宋国。滕世子顺便拜访了孟子,孟子终于遇到了一个主动上门求教的重量级人物。于是孟子口若悬河地讲起来,大谈施仁政,行王道,鼓励滕世子以尧舜为榜样,成为一代明君。

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后的滕世子觉得孟子讲得太好了,就是一句没有听懂。

滕世子结束楚国的访问后,返程途中再次就之前不懂的问题向孟子请教,孟子一看,竟然是回头客,继续教导了一番。由于孟子具备惊世的雄辩之才,滕世子立刻由路人转为铁杆粉丝,视孟子为自己的偶像。

相聚毕竟是短暂的,滕世子还得回国复命。没有听众的孟子又感到了孤独,他再次选择离去。

宋康王虽是暴君,但战国时代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礼遇知识分子是每个国君的基本素养。

孟子临走前,宋康王派人送来了黄金七十镒,这次孟子没有拒收。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孟子决定回自己的老家邹国,毕竟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途径薛国的时候,薛国国君送了孟子黄金五十镒,这次孟子还是没有拒收。

回到邹国老家后,孟子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一天有一个叫曹交的人上门请教,他提出了一个宏大的问题。

“人人都可以称为尧舜吗?”

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可以。”

曹交震惊了,好歹你也思考一下呀,尧舜那可是上古时期的贤明君王,街头上随便一个人都能成尧舜,那还不乱套啦?

孟子:“尧居住在东方,舜居住在西方,两人相隔千里,时代相差千年,但他们都成为圣人统治华夏,所作所为是一样的,成长的道路也是一样的。”

不要小看“人人皆可为尧舜”这句话,它成为孟子最接地气的思想。

打个比方,很多男士仰慕一位女神,可是女神择偶要求高不可攀,这些男士知道自己没戏,就放弃追求。突然有一天女神说,只要对方人好,自己愿意降低择偶标准,一下子众多男士又开始追求。

在过去人眼中,圣人那都是传说中的,想成为圣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孟子告诉你,难度降低了,平民与圣人的人性是平等的,只要一心向善,你也可以成为尧舜一样的圣人!就这一番思想,使得孟子一下子扩大了粉丝队伍,受到很多人追捧。

孟子在邹国的时候,有一天,鲁平公的使者来到孟子面前,他想请孟子的学生乐正子出仕,去鲁国处理国政。

孟子听了乐开了花,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自己虽然没有当过国君的左膀右臂,但是自己的学生去担任高官,等同于实现了自己的政治理想。

乐正子到了鲁国后,一直没有忘记老师,隔三岔五就向鲁平公推销孟子。鲁平公听得有点心动了,就邀请孟子来到鲁国。

大臣臧仓跳了出来,诬陷孟子母亲的葬礼用了五个鼎祭祀,父亲的葬礼只用了三个鼎,母亲葬礼规格超过了父亲。鲁平公就打消了接见孟子的想法。

事实的情况是,孟子出身贵族,身份是士,父亲死的时候,只能用三个鼎。后来孟子到了齐国稷下学宫担任先生,享受上大夫待遇,孟母死的时候,孟子以上大夫身份使用五个鼎祭祀。所以,孟子并没有违反礼制。

乐正子将此事告诉了孟子,孟子无奈地说道:

“我之不遇鲁侯,天也!”

原本想成为旷世名臣的孟子,却总是遭受命运的戏弄,他有些怅然若失。

既然鲁国不要我,那我继续踏上游历的旅程,去找一位真正能实现我政治理想的国君。

下一站,滕国。

孟子来到了滕国的地盘,自己的铁粉滕世子已经继位为国君,成为滕文公。

滕文公满怀激动的心情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爱豆”。偶像来了,一定要和他亲密接触,探讨治国理政的方案。

滕文公:“先生,如何治理好国家?”

孟子:“施仁政,行王道。”

滕文公:“我知道,能讲具体点吗?”

孟子:“老百姓有固定产业就会恒心,老百姓没有固定产业就没有恒心,容易**胡来。”

滕文公:“我也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可是得有具体的经济政策啊?”

孟子:“效仿上古的井田制啊!”

滕文公:……

此时滕文公的内心,一定有一万只羊驼在四处狂奔。

稍微有点政治常识的人都明白,井田制那都是啥时候的古董啦?在战国时代,大小诸侯都在自己的国土上疯狂地开展土地改革,推广授田制。效仿井田制,是逆历史潮流的脑残行为啊!

因为这一句话,滕文公对孟子由粉丝转为“路人”,可出于礼贤下士的姿态,滕文公还是给予孟子优厚的待遇。

孟子虽然没有做大官,却没有丢下善于辩论的终极技能。他在巴掌大的滕国,竟然碰到了一位送上门来的辩论对手。

前来挑战的叫陈相,是诸子百家里农家的人。农家就是农民的学派,主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位哥们儿平时一定埋头种田,不看新闻不看报。不知道孟子堪称辩王之王的辩穿肠,无数著名学者都曾拜倒在孟子的唇枪舌剑之下。

嘴痒的孟子终于找到辩论的机会,淳朴的农民学者即将被孟子虐得体无完肤。

从未与孟子交过嘴的陈相,不知道一条与孟子辩论的定律:“千万别先说,如果说了,孟子会立刻找出破绽,开始咬住不放,穷追猛打。”

实诚的陈相率先提问:“贤明的君主应该与农民一起下地耕种。君王不与百姓一起耕种,却吃百姓耕种的粮食,这难道不是**裸的剥削吗?”

孟子:“听说你们农家领袖人物许子,吃的粮食一定是自己种的吗?”

陈相:“是的。”

孟子:“那么许子戴帽子吗?”

陈相:“戴啊。”

孟子:“什么样子的帽子啊?”

陈相:“白色的粗绸冠!”

孟子:“是自己做出来的吗?”

陈相:“不,是用米换的。”

孟子:“为什么不自己织布呢?”

陈相:“因为妨碍耕种。”

孟子:“许子用的煮饭瓦罐与铁质农器,都是自己做的吗?”

陈相:“不是,也是用米换的。”

孟子:“许子用自己种的米去换工具,没有剥削工匠;工匠用自己生产的产品去换米,没有剥削许子。这是等价交换。为什么许子不去干工匠,自己生产工具呢?”

陈相:“去干工匠,就没有时间去耕田了。”

孟子峰回路转:“国君治理国家忙得要死,哪还有时间去耕田啊!有的人劳动是要动脑子,有的人劳动是干体力活。脑力劳动者负责管理,体力劳动者被管理。难道有错吗?”

这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由来。

孟子在滕国日子过得很滋润,要啥有啥,就是没有当大官。

然而,一个人要在乱世中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就一定要身居高官。五行缺官的孟子听说魏惠王招贤纳士,跃跃欲试,准备前去大显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