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元年(890),朱温、李匡威、赫连铎联手教训李克用,最终惨败。
事情过后,李克用没有因为意气之争,把怒火撒到李晔的头上,而是趁着李晔理屈的时候,加紧步伐,扩充自己的势力。大顺二年(891)四月,李克用带着沙陀精兵攻破赫连铎在浑河北岸设立的防线,陈兵云州城下。接下来的三个月,李克用围而不攻,以至于云州城弹尽粮绝。随后,赫连铎逃奔吐谷浑,在遭到冷眼对待后,投奔了昔日的战友,卢龙节度使李匡威。
李克用想了想,最终没有把战火带到幽州,而是将亲信石同善提拔为大同防御使,先巩固了云州的胜利果实。在李匡威看来,李克用肯定记着他的仇,眼下没有攻打幽州,不代表李克用会放过他。本着唇亡齿寒的考虑,李匡威准备主动下手,与此同时,他拉上了成德节度使王镕,一个颇有野心的军阀。
在河北三镇之间,有个义武军镇,是朝廷为了钳制魏博、卢龙、成德设立的特别军镇,战略地位很高。义武节度使王处存是李克用的亲信。李匡威和王镕商议之后,决定先发兵定州,拿下王存处。
很遗憾,十三太保李存孝提前探知了消息。
大顺二年(891)十月,李克用发兵镇州,同时让李存孝从南面包围镇州,又调遣李存信、李存审从井陉方向增援。
王镕彻底傻眼了,沙陀骑兵的战斗力天下闻名,如今又被四面包围,仅凭成德的军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难道自己要“位列仙班”了吗?王镕是幸运的,因为李匡威出兵了,而且拿出了全部家底,就连李克用也要暂时退守到邢州。
景福元年(892)正月,双方在镇州城外交战,河北联军伤亡三万余人。
景福元年(892)三月,李克用向镇州发起进攻,成功拿下镇州的门户天长镇,河北联军顽强抵抗,以至于所向无敌的李克用折损三万兵马,再次退守到栾城。
李克用的本意是教训赫连铎,最终却引起了河朔三镇的震动,如果将河朔三镇拉下水,李克用还能控制局势吗?李克用必须想这个问题。
对李晔来说,河朔三镇就是战争的代名词,如果爆发大规模的战争,大唐王朝恐怕就彻底完蛋了。李晔心急如焚,只好以帝王的名义,祈求卢龙、河东、成德、义武四镇为天下黎民百姓考虑,暂时止息干戈。
几位大佬想了想,是这个道理,于是决定偃旗息鼓,继续蛰伏待机。接下来的几个月,大家相安无事。景福元年(892)八月,李克用巡视代州,突然传来紧急军情:李匡威和赫连铎出兵八万,意图攻打云州。
说好的停战,说好的相安无事呢?
李克用很生气。由于云州兵力很少,李克用急忙传令,命总部的大将李君庆前来支援。随后,李克用在神堆(今山西省大同市西南)设下埋伏,将前来巡逻的三百名敌军骑兵擒获。消息泄露,李匡威只能在云州城外驻扎。
事实上,李克用的大军还没到来,云州防务空虚,如果李匡威拼死进攻,还是有机会的,可他主动放弃了。景福元年(892)八月二十五日,李克用的援军赶到。
问题是,李匡威该怎么办呢?
很显然,正面战场是无法取胜的,最好的选择是撤军。然而,李匡威的惯性思维告诉他,李克用是防守的一方,他们是进攻的一方,李克用绝对不会主动出击。现实就是,李匡威被打脸了,而且很严重,以至于牙齿掉了一地。
景福元年(892)八月二十六日,李克用大举反攻,在沙陀骑兵的碾压下,幽州军一败涂地,溃不成军。这一战,李克用缴获了无数的战利品。可就在此时,大后方传来消息,十三太保李存孝背叛了李克用,他与成德节度使王镕、朱温结盟,打算将邢、磁、洺三州还给朝廷,条件是朝廷封他做三州的节度使。
李存孝背叛李克用一事的渊源,前面已经提过。
景福二年(893)二月,李克用领兵到邢州兴师问罪,走到半路的时候,收到王镕发来的书信,王镕希望李克用能捐弃前嫌,放李存孝一马。李克用气乐了,就这样天真无邪的人,也配做藩镇节度使?李克用二话不说,直接开赴镇州,灭了王镕一万多将士,逼迫李存孝入城防守。没办法,只能找朱温大哥帮忙了。
彼时,朱温正在徐州征战,无法分兵,但他给李克用写了一封信:我手握十万精兵,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的话,我随时可以去找你。
李克用也回了一封信:如果你确实有那么多精兵强将,我随时恭候你的大驾,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到常山脚下,和我一决雌雄啊。
很显然,打口水仗可以,但是让朱温去河北,他暂时做不到。就在李存孝等人焦头烂额的时候,李匡威传来消息,说他的援军马上就到镇州。一场即将爆发的大战,由于李匡威的卷入,再次消弭于无形。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糗事。
据史料记载,李匡威出发前,家人为他开宴送行,李匡威几杯烈酒下肚,竟然将亲弟弟李匡筹貌美如花的妻子强奸了。镇州之围解除后,李匡威返回幽州,发现弟弟李匡筹已经占领了节度使府衙,自封为幽州留后。在幽州,兄弟夺权是司空见惯的事,李匡筹霸占幽州,幽州将士自然认了他的存在。
彼时,李匡威感叹道:“李匡筹虽然夺取了我的地位,但是幽州仍然是李家的。可惜的是,李匡筹软弱无能,缺乏才干,断然保不住幽州,不出两年,幽州就得易主。”无家可归之后,成德节度使王镕收留了他,并且为他建造了一座恢宏无比的府邸,供他安享晚年。谁料想,李匡威竟然生出了鸠占鹊巢的心思,最终被成德军镇的悍将们剁为肉泥,提前在唐末的军阀混战中出局。
景福二年(893)七月,李克用和李存孝交战,王镕领兵支援,却被打败。此时,王镕思考了一个问题,自己是否应该重新站队了。毕竟,最大的盟友李匡威被杀,幽州的李家扬言要找他的麻烦,南边的朱温嘴上说得好听,却没有实际的支援,李存孝只有自保能力,如果继续和李克用为敌,自己是什么下场?
就这样,王镕投靠了李克用,还答应奉送二十万斛军粮,帮李克用一起教训李存孝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乾宁元年(894)三月,邢州城弹尽粮绝,李存孝服软投降,随后在一场李克用导演的闹剧中被杀,前面已经说过了详细剧情。
问题是,李克用不想杀李存孝。
这件事情过后,李克用出现了两个明显的变化:茶饭不思,神情恍惚。同时迁怒到手下的将领,因为他们没有为李存孝求情。彼时,有个叫薛阿檀的大将,勇猛程度和李存孝不相上下,同样受到众将士的排挤,郁郁不得志。这位老兄看到李克用情绪不稳定,担心迁怒自己,竟饮刀自裁。
乾宁元年(894)八月,昭义节度使康君立拜访李克用,李克用召集部下大摆宴席,席间宾主尽欢,可喝着喝着,李克用突然想起了李存孝,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康君立安慰道,李存孝的死是咎由自取,劝李克用不必伤心。谁料想,李克用怒火中烧,抽出随身佩剑将康君立砍成重伤。随后,李克用将他关了禁闭,严禁医生为他诊治,以至于康君立失血过多,一命呜呼。
说白了,李克用能纵横天下,靠的不是脑子,而是英勇的沙陀骑兵,以及彪悍勇猛的武将。可历史再次证明,性格可以决定命运。至少,李克用的情绪害死了大批的猛将,伤了下属的心,也毁掉了自己的事业。在后来的军阀混战中,李克用的下属们不再为他卖命,他在与朱温的较量中屡占下风。
对李克用来说,坏消息时常有,可好消息也从未断过。
就拿幽州来说,有个叫刘仁恭的大将在蔚州驻防,可到了换防的时候,李匡筹迟迟不肯派兵前来。幽州将士是最眷恋家庭的人,他们听说幽州大乱,现在又回不去家乡,因此发生暴动,投靠了李克用。
刘仁恭表示,他需要支援,李克用便给他分了几千兵马。悲剧的是,没打几个回合,刘仁恭就被李匡筹打得落花流水。就在此时,李匡筹得出了一个自寻死路的结论:李克用只是浪得虚名,他完全可以反攻河东。
在作死的路上,李匡筹奔跑得义无反顾。
乾宁元年(894)十二月,踌躇满志的李匡筹被李克用打回原形,随后带着家眷和金银珠宝逃往沧州。李匡筹没想到,随身的钱财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义昌节度使卢彦威听说李匡筹是只大肥羊,于是悍然抢劫,将他送上了西天。
乾宁元年(894)十二月二十八日,在幽州百姓的夹道欢迎下,李克用开进幽州城,宣示着河东军阀对这座古城的正式占领。不过,李克用很清楚,幽州民情复杂,尤其是基层的势力盘根错节,他没有能力掌控这里。于是,李克用提拔地头蛇高思继做了主将,命李存审、刘仁恭继续征伐幽州尚未归附的州县。
据史料记载,占领幽州之后,河东将士无时无刻不把自己视为征服者,行事嚣张跋扈,蛮横野蛮,最终引起了幽州军队的强烈反感。彼时,高思继按照幽州军法,处死了不少河东将士。
对李克用来说,由旁人帮他整治军纪,原本是一件好事,可他却选择护犊子,反杀了高思继。如此一来,李克用彻底失去了幽州的军心,只能将幽州的大权交给刘仁恭。李克用没想到,刘仁恭是个心机深沉、善弄权谋的高手,他一边安抚幽州的军心,一边将高思继的兄弟子嗣招揽到自己手下,并疯狂洗脑。总而言之,幽州达成了广泛共识,李克用就是个野蛮人,没资格掌管幽州。
等李克用明白其中的套路,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