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父亲,疼爱子女是天经地义的。不过,能像李漼一样,将女儿宠出天际,以至于青史留名的,恐怕是凤毛麟角。
同昌公主,闺名李梅灵,李漼的长女,母亲郭氏号称“长安第一美人”,性格温润,善解人意。在郭氏眼里,李漼就是她的盖世英雄,她甘愿为李漼奉献一切。两人结婚后,相濡以沫,缱绻情长,没过多久,李梅灵降临人间。她继承了母亲的优点,样貌出色,性格恬静,多才多艺,而且对父母非常孝顺。每逢李漼有烦心事,只要找她们母女说说话,所有的烦闷都会烟消云散。
随着岁月的流逝,李梅灵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李漼明白,是时候为她寻找绝世佳婿了。晚唐时期,皇帝没有和亲的压力,嫁公主不用考虑政治因素,因此多了几分浪漫主义色彩。当时的风气,就是颜值出众、才华横溢的读书人,尤其是新科进士是皇帝最喜欢的驸马人选。
李漼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新科进士韦保衡。此人长相清秀,风流倜傥,而且满腹诗书,气质如华,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佳婿。成为驸马后,韦保衡先后担任翰林学士、郎中、中书舍人、兵部侍郎、开国侯,最后混到集贤殿大学士,年纪轻轻便成了大唐最显赫的政治新星。
据史料记载,同昌公主出嫁的那天,李漼几乎翻遍了大唐的国库,将所有值钱、好看的东西全部送到了公主府。《太平广记》记载,水晶云母、琉璃玳瑁、犀角象牙、装翠宝石这些东西都是小儿科,更有绝世罕见的金龟、银鹿、金表、银粟、如意枕、鹤鹊枕、龙凤帐、九玉钦、琴瑟幕、文布巾、火蚕衣等。
比如澄水帛,长约一丈,薄如蝉翼,如果将它淋上水再挂起来,附近的人会感觉到凉爽舒适,即使三伏夏日,人也能身轻无汗。
瑟瑟幕,轻薄柔软,透过阳光,可以看见上面的青绿色纹路。可如果将它放在大雨之中,也不用担心雨水透过,幕中人可以放心安坐。
火蚕棉,超级保暖,一两棉就可以絮一件棉衣,如果用多了,穿衣服的人会感觉被火蒸烤一样,就算是数九寒冬,也会热得无法忍受。
我们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既然是史书的记载,想必肯定是奇珍异宝。除了这些,金银钱币、绫罗绸缎、豪华家具不计其数。当陪嫁物品送到韦府之后,原本宽敞的府邸竟然显得狭窄局促,最后只能请工匠临时扩建,才把陪嫁物品装存起来。
公主出嫁后,李漼担心她受委屈,经常赏赐宫中的食物。有一道“灵消炙”的菜肴,据说羊的身体里只有四两肉符合烹饪标准。还有一种“肉干红虬脯”,蓬松盘绕,高达一尺,如果用匙筷按压,形状迅速缩小;如果松手,它又能恢复原来的高度。还有“玫瑰露”,必须在清晨收集玫瑰花上的露水,往往十几个人才能收集一小瓶,而这些努力,只为同昌公主感受一口。
奢侈归奢侈,同昌公主不算骄奢**逸、性格乖张的人。在韦府,同昌公主非常孝顺,有了好东西,也都是优先拿出来给夫家享受。
婚后第二年,某天中午午睡,同昌公主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人告诉她,她是南齐的潘淑妃,打算来取她的九鸾钗了。据说,这是潘淑妃经常佩戴的饰物,上面雕着九只鸾凤,每凤一色,各不相同,钗边还刻着“玉儿”两个字。
诡异的是,没过多久,公主便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以至于卧床不起。这可急坏了李漼,他急忙调集二十多名顶级的御医联手会诊。很遗憾,御医们查不出任何问题,他们知道同昌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如果治不好她,下场就是死路一条。大家商议之后,决定开出一个罕见的药方,如果李漼配不齐药材,自然不能找他们问罪。
这个药方里面有红蜂蜜、白猿膏、千年灵芝、人形参等名贵药材,想在短时间内收集起来,确实困难重重。然而,他们低估了李漼对同昌公主的宠爱,药方开出来没多久,李漼便将药材全部找齐,这下轮到御医们傻眼了。
御医只能将错就错,将药材熬好后喂同昌公主服下。可怜的公主,在人生最后的时刻,被这些糊涂御医坑得够呛。服药之后,同昌公主的病情逐渐变重,咸通十一年(870)的中秋之夜,年仅21岁的公主香消玉殒。
痛失爱女,李漼的心情可想而知。没过几天,李漼将愤怒发泄到御医身上,处死了翰林院医官韩宗劭等二十余人,并将他们的三百多名族人全部逮捕,关押在京兆府监狱。由于事情闹得太大,引起了举朝的关注。
宰相刘瞻找到御史台,希望大家一起向李漼求情,可御史们三缄其口。刘瞻无奈,只好孤身一人进谏:陛下,人的福分都是上天注定,同昌公主病重,御医们也都费劲心力,并未藏私。然而,陛下诛杀御医,收监他们的亲属,已经让长安民情激愤,陛下应该尽快回心转意,释放那些无辜的人。
李漼本来就悲痛欲绝,看到刘瞻的奏折,心中充满了怨愤,可最终还是忍住了。第二天早朝,刘瞻、京兆尹温璋联名上奏,苦谏不止,好像李漼不放人就是昏君一般,最终惹怒了李漼。
咸通十一年(870)九月初七,李漼将刘瞻贬为荆南节度使,京兆尹温璋贬为振州司马。当天晚上,温璋饮鸩自杀,临死前留下一句话:生不逢时,死又保足惜。
针对这样的言论,李漼立即下诏:温璋实在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三日之内且埋尸于城外,到有宽宥之日方许归葬。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却引起了官场地震。当然了,刘瞻做过宰相,肯定有不少同党,宰相路岩、驸马韦保衡趁机进言,污蔑刘瞻和御医相互勾结,阴谋弑杀公主。咸通十一年(870)九月二十日,右谏议大夫高湘、知制诰杨知至、礼部郎中魏筜等数十名朝臣被贬到岭南。咸通十一年(870)九月二十七日,刘瞻调任康州刺史。
宰相路岩一直和刘瞻不和,他嫌康州不够遥远,于是拿出《十道图》,找到了大唐版图上最远的欢州,将刘瞻贬到此处。
同昌公主下葬的时候,李漼为她陪葬了无数的金银珠宝。
李漼觉得,这是对女儿的宠爱,也是他表达遗憾的方式。李漼可能没想到,这些财富给女儿带来了灾难。后来,黄巢打进长安,听说同昌公主的陵墓中有稀世珍宝,于是派人掘墓。对同昌公主来说,这算是生时享受,死后受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