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历经八年安史之乱,一度处于山穷水尽的悲催处境,让人不由得感叹:大唐能够坚挺过来,真是个奇迹!

能有此奇迹,当然归功于这场惨烈战争里那些勇赴国难的英雄,比如算无遗策的李泌,战无不胜的郭子仪、李光弼,满门赴国难的颜杲卿、张巡、南霁云,他们直面残酷战场的从容,慷慨担当的豪迈,令后世千年来的仁人志士热血澎湃。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位立下中流砥柱之功的英雄,今天却已寂寂无闻,他就是大唐宰相张镐。

事实上,这位“不太出名”的张镐宰相,即便放在群星璀璨的唐代宰相阵容里,他也当得起一个“最”字:最有大侠风采的宰相。

1.侠义宰相

《旧唐书》作者刘昫,曾对张镐发出击节好评:“风仪魁岸,廓落有大志,涉猎经史,好谈王霸大略。”俨然一副乱世豪杰的模样。

在盛唐年间,还是布衣百姓的张镐就是出了名的豪气十足。他出身汲郡张氏家族,跟随当时的名师吴兢学了一肚子文韬武略,后来游历长安,红遍了长安城的大小饭局,因为他酒量极好,而且每次喝高兴了就高谈阔论,整个酒局的人都听得入迷。最红的时候,身无分文的张镐喜欢在贵族圈里挨家挨户蹭饭,每次都是吃饱喝足才告辞,十分逍遥自在。

这种逍遥日子没过多久,张镐就被当时权势滔天的大奸臣杨国忠看上,然后被“突击提拔”,直接从平民百姓提拔成左拾遗。本来杨国忠是想着,提拔这么个爱说大话的酒鬼正好可以给自己装点下门面,可不久之后,随着安史之乱爆发,杨国忠才明白:自己捡着宝了。

面对安史叛军席卷而来的浩大声势,满朝君臣一片慌乱。张镐的情绪却相当稳定,他每天都有条不紊地给杨国忠仔细分析战争走向,似乎整个大唐的军事全在他肚子里装着,来瑱等后来浴血平叛的良将也是张镐在这时慧眼推荐的。潼关大战前,大唐一度转危为安,将叛军几乎逼入困境的大好形势也来自张镐这番辛苦。

可饶是张镐累死累活,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杨国忠还是烂泥扶不上墙。为了稳固相位,他竟不顾张镐劝阻,拼命撺掇唐玄宗决战,终于闹出了蠢得冒烟的瞎指挥事件:唐玄宗被杨国忠一煽动,傻乎乎地催唐军潼关主帅哥舒翰出击,反而被叛军绝地反击一顿打,闹得潼关和大唐国都长安相继沦陷。

出逃到马嵬坡的唐玄宗一行人,又横遭兵变,杨国忠在兵变中被杀,心灰意冷的唐玄宗出逃蜀地,身边的官员纷纷跑路,到了蜀地才发现,张镐竟还忠心耿耿跟随着。如此忠诚之臣,把唐玄宗感动得眼泪哗哗的,待到太子李亨(唐肃宗)在灵武继位,遥尊唐玄宗为太上皇时,孤独的唐玄宗一把将张镐推到了灵武:你这一身大才,跟着我这老头儿没前途,还是辅佐我儿子去吧。

了解当时唐玄宗父子的微妙关系就知道,来到唐肃宗身边的张镐处境有多尴尬。可在这尴尬处境里,张镐却越发如鱼得水,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平步青云。至德二年(757),张镐正式担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成为风雨飘摇之下身肩重任的大唐宰相。

从当年的布衣,到此时的宰相,张镐一直没变的,是他那一身豪侠脾气。这事儿,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当时几位流芳后世的大诗人。

2.救完李白救杜甫

在这场荼毒中原的安史之乱中,张镐做了一桩对唐诗发展史而言极为重大的事:营救李白。

安史之乱的灾难里,像李白等这些在今天语文课堂上如雷贯耳、在盛唐年间风光无限的大诗人都成了可怜的飘萍。诗仙李白原本是满怀救国豪情去平叛,谁知不留神跟错了人,竟投到了唐肃宗死对头永王李璘的麾下,还写下“为君谈笑净胡沙”的千古名句表决心。待到李璘被唐肃宗平叛,李白自然跟着倒霉,被唐肃宗一怒流放夜郎西,而那个地方当年还是烟瘴之地。如此灾祸,李白及其家人也曾拼命自救,求爷爷告奶奶,找了很多人,连昔日好友,另一位大诗人高适都吓得躲到了一边。

眼看这位大唐诗坛的领军人物就要横死异乡,关键时刻,张镐仗义出手,想尽办法照顾李白的流放路途,才令李白挺过了这场痛苦煎熬,等来了两年后的大赦,能够在晚年安然无恙地整理诗作——唐朝最伟大诗人的生命与辉煌诗篇,就这样幸运地被张镐保护下来了。

而在唐代诗坛上,名气比肩李白的“诗圣杜甫”也曾得到张镐的援手。当杜甫受宰相房琯兵败牵连,眼看要被唐肃宗下狱重办时,又是张镐挺身而出,冒着触怒唐肃宗的危险据理力争,终于消除了杜甫的杀身之祸。一生坎坷的杜甫,这才能得以从轻处罚,贬至蜀中等地,那有着“诗史”意义的杜甫诗篇才得以继续创作,流传至今。

3.为王昌龄雪冤

除了仗义救人,对含冤而死的诗人王昌龄,张镐也没忘记为他讨回公道。

王昌龄,这位写下“但使龙城飞将在”诗篇的边塞诗人,在安史之乱里也受尽磨难,连洒脱的李白都为其写下“我寄愁心与明月”的哀叹。至德二年(757),流落亳州的王昌龄被亳州刺史闾丘晓罗织罪名杀害,这是唐诗诗坛上令人痛心的悲剧。

这个悲剧,张镐也一直咬牙切齿记着。待到安史之乱的睢阳战役打完,触犯军法的闾丘晓正撞在张镐手里。当这个奸诈小人摆出一副可怜相,求张镐放自己一马时,张镐只冷冷回答:“王昌龄之亲,欲与谁养?”你还记不记得被你杀害的王昌龄?说罢一声令下,将这个恶棍杖杀在军帐外。

当然,说张镐是此时大唐的中流砥柱,可不止是因为这番快意恩仇——他不但能救人,还能救国。

4.力挽狂澜,拯救大唐

长安沦陷前,张镐就以卓越的眼光著称,来到唐肃宗身边后,他更是爆发出了强大的行动力。身为唐肃宗的重臣,不管多么乱的事务,他总能快速处理好,难得的是他位高权重,为官却两袖清风,堪称唐肃宗身边可靠的大管家。在睢阳被围苦战时,面对满朝的犹豫推诿,又是张镐慷慨站出来:你们不去我去,睢阳必须救!

于是,一直在唐肃宗身边的张镐披挂出征,以“河南节度使”的身份统率大军向睢阳杀去。他以坚决的态度,逼迫各地犹豫观望的军将出征,终于在睢阳沦陷的第三天赶到,成功从叛军手里夺回了这座连接富庶江南大地的重镇,保住了唐王朝的生命线。长安洛阳光复后,张镐被加封为南阳郡公,堪称居功至伟。

但随着平叛大战的顺利进行,豪侠脾气的张镐也终于难容于朝堂,他由于在招抚史思明问题上触怒了唐肃宗,悲惨遭贬。随后又几起几落,还一度受命镇压浙东的叛乱。在为唐王朝完成了一堆苦活累活后,广德二年(764),也就是安史之乱结束后的第二年,他病故在江西道观察使任上。这位盛唐年间的潇洒豪侠,人生最后十年的心血,都扑在了唐王朝的这场国运大战里。

如果有人说,权力会改变一个人,那不妨来了解一下大唐的“侠义宰相”张镐。在唐王朝最危难的岁月,幸亏有像张镐这样纯粹的英雄,才得以苦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