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我在带孩子中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年,说认真带娃吧,又总想着逃避一下,要点自由的时间,说真要逃避吧,又不可能抛得下去,就在这样矛盾的心理活动中,一年就过去了。
在带孩子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去观察孩子的成长。
孩子出生后一两个月,对外界的反应很迟钝——对声光,对人,对物都在慢慢地摸索。所以这个只要有心就能发现,孩子根本没有成形的意识,是属于混沌状态的,也就是说孩子根本没有“我”的概念,“我”与“世界”是没有界限的。
等孩子学会说话了,两三岁了也依然不能很明确区别你、我、他。孩子真正意义上的“我”还是在一点点地成形的,然后我就发现一个现象叫什么?标签化。孩童是一张白纸,同时也是一块海绵。他会尽可能地去吸收周遭的一切信息,并尽可能地去执行。
可能是一两岁时,应该是一次在带孩子的时候,有别的家长跟女儿讲话,逗她。女儿没有积极回应,也许她在判断是否安全,是否有趣,但是我当时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我随口说了一句,她还小,可能有点害羞。自此女儿就学会了这个词,总是说自己害羞,并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常表现出害羞的举止,躲在我身后,不回应人,又探头看人。
是妻子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我们就开始改口说她是勇敢、大方、自信、开朗的,六六害羞的情况就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对此我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孩子的意识不是完全靠自我形成的,一定有外界的影响。
听说以前有过残酷的试验,就是把刚出生的小孩养在黑屋子里不与之对话,不给看光,只喂食。几年后,即使能到户外,有人与之对话,但错过了发展关键期,这小孩也跟傻子一样一片混沌,所以孩子的成长需要外界的刺激。
外界的刺激之中尤其以父母的行为举止最关键,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孩子多半会潜移默化中吸收过去,妻子清嗓子,儿子会模仿咳嗽;我拍手,儿子会模仿拍手……这是我们父母有意识的行为,但如果有一些无意识的坏习惯呢?孩子们都有可能学过去。
孩子是父母的镜子,父母怎样孩子就怎样。
某一天,我们给女儿买了圣诞礼物,说是圣诞老人送的一个小厨房,这是过家家的玩具。玩具的零件非常零散,有一大堆,厨具模型、饭菜模型等。
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妻子说让她收拾一下玩具,没有想到女儿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所有的玩具模型摆放得井井有条,让人赏心悦目。
说真的,这些模型在哪摆放,我们大人都还没有搞清楚。可是她却完成了。我们教过她这个吗?没有。那她的收纳能力哪来的?就是平时妻子在各种收拾时,她在旁边看到了并且受到了影响。当然,有时候我们也要求她有收纳习惯。她的习惯慢慢就养成了。
当然,我不是想讲收纳这件事本身的,学会收纳这件事本也没什么好讲的,我要讲的是,虽然看起来她是学会了收纳,可是细想,类似学会收纳这件事,它是一个整理思绪的过程,也是一个思维方式的锻炼。在这个过程中,父母对子女的影响非常大。
假如你是一个暴躁的家长,那多半孩子也就学过去了。
以上讲的都是行为对孩子的影响。接下来讲的就是语言对孩子的影响。言为心声,心主神明。从某种意义上讲,语言有某种“神”力,你不要只是嘴上说说孩子美丽、大方、开朗、自信。你要真正地从心里相信孩子是美丽、大方、开朗、自信的。孩子大概率就会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要发自内心地相信孩子。
如果在小孩三岁前我们经常说孩子是个怎样的人——调皮捣蛋、胆大、聪明、粗鲁、有礼貌、自信、胆小、撒谎精、安静、多动、蠢材、漂亮、丑八怪……
你越把某个名词的标签套到孩子身上,孩子就越往那个方向发展。除了父母强调把某些名词的标签套到孩子身上,慢慢地,邻居、老师、同学和陌生人也会把各种名词标签套到孩子身上。
每一个名词标签就像一块布,一片一片慢慢地把孩子的精神世界包裹起来,形成一个茧房,孩子就在茧房里生活。随着意识的成长,这个茧房已经容纳不下了,孩子开始挣扎,开始出现叛逆。
如果孩子还小,父母尚可压制(不准这样、不准那样,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准),可是压制并不能消除向外挣扎的力,这个力积蓄得越多,挣扎得就越厉害,挣扎本身会消耗气血、肾精,最后爆发形成肝风,会有眨眼、发声、咳嗽、吸鼻、噘嘴、鼓腹、蹬腿一系列的表现。
孩子小的时候没有办法反抗,等到了青春期,个头长大了,有力量了,这时候想要破茧了,会有一种想要摆脱掌控的叛逆,我们以为人只有一段时间的叛逆,其实人一生都在叛逆或者说是摆脱被贴标签。
每一次的特立独行,每一次的标新立异,每一次的离群索居,都是在叛逆,都是寻求意识的独立。
大概我们所接触到的最初的语言的力量就是小名,比如铁蛋、二柱、狗剩这些代表好养活,这些虽然难听但寓意却是祝福是期许。比如我的名字叫怨武,我到五年级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不要学人好勇斗狠,要好好修文。我按着这个名字的期许,潜意识里都会想要学习,不学就会有种罪恶感。你看,人怎么能够摆脱他人?
个人只是人海中的一滴水,学医也一样,要形成自己坚定的学术思想也非常难,尤其是有一些自己意志不坚定的同行在网上公布自己的医案时常会被人点评从而产生自我怀疑。
人要做到信自己非常难,先讲这个信字,信=人+言。
说到底还是得听别人说的话、外人对你的评价,才让你去相信自己是怎样的人。
自信,说到底是要得到别人的肯定,可见语言的力量有多大。
但明明自己治得很好,患者也很舒服,那么别人的评论也就形同空气了。我从医之初也是很在意这一点的。但这几年就变得从容了。很多人的评论真的不值一提。
在治病的时候干扰因素非常多,病好得快慢也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举一个例子,下面的文字为保护患者隐私,我稍做修饰:
范医生,我是桥本甲状腺炎孕妇(某某某),这次产检时发现乙肝表面抗原为阴性,医生看了我的报告单,告诉我不是乙肝病毒携带者。
我表示很震惊,我是从母体携带病毒的患者,携带了30年,就这样吃中药转阴了?!感觉好神奇啊!还有,内分泌科医生说我的桥本甲状腺炎不用吃优甲乐了,我别提多开心了。
我给她回复:安心养胎,乙肝还是多查一次,确认一下。后面她来面诊,我仍然要求复查。
自从我上学以来,就听说乙肝是治不好的,所以也没有当回事,尽管我以前接触的患者中,也有转阴的(前面的医生治疗的,并非我接诊),都是被统一认为是误诊,所以我仍要求复查。到了这个月,她已安全生产并再一次留言:
范医生:
你好!
我是某某某(从小母婴传播乙肝病毒携带者),孕前找你调理桥本甲状腺炎,孕期时验到乙肝,没问题(治愈的意思),你叫我再验一遍,直到半月前生产住院验了两次,真的阴性。
医生都觉得是我自己搞错了,医生说我本来就不是乙肝。可是我一胎的时候打了免疫球蛋白,我二胎没打,我怎么会搞错呢?
现在月子期间,第二个孩子满月后到底打不打免疫球蛋白呢?万一我哪天突然又阳性,现在又是母乳喂养,第二个孩子被感染病毒岂不是糟糕了,范医生给个建议如何?
我回复她:不是出生就打乙肝疫苗吗?这个打了还不够?我对打免疫球蛋白的事情并没有深入的了解,不好发言,至于后面还会不会再次感染,我也没有办法给出答复。我也不敢大肆去宣扬中医治乙肝,毕竟公认是治不好。
我查了一下给她开过的一年多来的处方,也没有针对乙肝去治,均是扶正、补益气血为主,正气足了,她自身的免疫力上去了,可能自己就来杀了乙肝病毒吧。
我现在治病,比以前从容。我没有追着病跑。
原则上,我是追求:精神好转,睡眠深沉,醒后精力充沛,心情开朗,不容易累,胃口开吃饭香,排便有规律且质地黄长松软,面色红润,等等。
只要达到了这些目的,很多病,不治而愈。
既然不追着病跑,你说我从容不从容?
很多时候,患者的语言对医生也有一种伤害,特别是焦虑着急的患者,想病好得快,往往会催医生,有些医生心理素质差,就会被牵着鼻子走,今天换一方,明天换一方,这病治来治去,都是表面上治(只治标症),好不了,虽然这医生够负责,最后却也没有落个好名声,最后就走极端了,为了避免麻烦,碰到这种患者,一律婉拒。
我这几年学乖了,就是发现了一个方式,抓主要病机。
比如说,阳明经的湿热,无论患者说什么症状,你都会发现,它都离不了这个病机。一会儿说湿疹,一会说痔疮犯了出血,一会儿说口臭,一会儿说长痤疮,一会儿说拉肚子,一会儿说皮肤太油,一会儿说口腔溃疡。我最后都会自动过滤掉各种主诉的干扰,就认准了治阳明经,扎针就奔天枢、足三里、曲池去了,加加减减一些穴位,这些病症就一个一个地消失。
后面评论区又有另外一个人问,说能不能治治腋下异味?
范医生,我觉得在你那看好了那么多问题,连最顽固的湿疹都治好了,但现在还有个让人很烦恼的问题存在——我左腋窝腋臭味太大了,就跟狐臭味一样。只要我运动出汗就有味道,月经期间感觉味道也重,吃多辛辣刺激食物之后更重。
我有段时间拿葛根和明矾煲水洗,能干爽一下,但是这种做了之后保持不了多久。
更要命的是我女儿在来月经期前一个月,右腋窝也出现了这种味道,她腋窝出汗的位置挨着内衣,出汗以后的内衣上就显得有点黄颜色,麻烦您救救我们吧,怎样让我的湿热邪气排出,让腋窝无异味(分泌不旺盛),我提前写病情给你,下周过去治呀。
她们母女俩来了以后,我按阳明湿热处理,扎了大概四次,一周一次,一个月下来,三年的异味没了。
至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针灸怎么能治狐臭?但抓对了病机,确实就治好了,随访大半年没有复发。
今年有很多很多不期而至的病例。可惜我没有时间记录,带孩子实在是太忙了。
写到这里似乎也没有总结到什么,但是,有一种不得不再强调的事,那就是语言很重要。
对于孩子,我们不仅要语言上正面,从潜意识里,从内心深处也要相信孩子是正面的、积极的。父母的步子请慢一点,等一等孩子,不要催,不要让孩子内心过于挣扎,不要乱贴标签。
中年人要自信,这个自信如何做到我说不清楚,从医十几年,我的自信也不是一天形成的。历代医家所言也有力量,但不可全信,最终一定是从患者的恢复上获得自信。
语言是有力量的,是言魔还是言灵,就看自己的了,必要的正面的心理暗示是有益的。我从小有个习惯——入睡前的半小时胡思乱想,或者说畅想未来,经常幻想未来过上好日子,心情就会好,带着笑容进入梦乡。现在畅想少了,但是现在的日子基本跟上了以前的畅想。
当然了,一个人不是光畅想就可以的,为了这个目标,我还是很认真看书学习的。我在2010年的时候,就跟同学吹牛说,以后诊金要收到100元,到了2014年底,这个目标真实现了。
所以,我认为语言是很有魔力的。人一定要自信,不要人言而能自信,人言评价是一个过程,可以依靠评价形成自信,但最终要抛却评价,撕掉标签,破茧成蝶,做一个正直的自我——宠辱不惊。
既然语言那么有魔力,那我就祝你心想事成,当然也不可忘却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