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6月—美国佛罗里达州,橙园市,耶鲁灵长类生物学实验室。
一扇金属网隔离墙升起时,伴随着响亮的金属碰撞声,两个相邻的笼子间打开了一条通道。其中一只笼子里关着一只大个儿的雄性黑猩猩,名叫博卡。它好奇地将头探出那扇刚打开的门,四处张望着。博卡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笼子里关着的动物身上,那是一只名叫温蒂的成熟雌性黑猩猩,它趴在靠墙的笼壁上。博卡兴奋地大叫着,用手拍打着地面。温蒂以一声低沉的咕哝声回应,然后腼腆地看向了别处。
博卡向温蒂打手势:来这边!温蒂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但是并没有移动,于是博卡又打了一遍手势,碰了碰它的**表明了自己的目的。这一回,温蒂积极地做出了回应。它从笼壁上爬了下来,走向博卡,然后躺在了地板上,做出顺从的姿态。博卡欣赏地靠近,吸了吸鼻子。
在笼外,两名研究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都穿着白色的实验室工作服,观察着黑猩猩的行为。男人小声对女人说:“我们在这张**行为的标准化计分表上记录下发生的一切。比如,温蒂刚刚在地板上躺下来了。这被认为是‘低姿态’,是性接受的标志。所以我们把这一格勾选上。”
女人点头表示理解,男性科学家继续说:“啊,博卡正在**。我们在这里打勾。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会发现,黑猩猩的**动作很迅速。通常持续不到两三分钟。现在我们需要数一下**的次数。”
几秒钟过去了。“你数到多少次?”
“十四次。”女人回答。
“很好。我也是。**呢?”
“有。”
“我们勾选这里。”
“雌性呢?”女人问道。
男人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女人有点儿脸红。“我该记录雌性是否有**吗?”
有那么一会儿,男人看起来很迷惑。然后他嘲弄地哼了一声。“这是个奇怪的问题。说实话,我从没看见过这回事儿,但这显然与我们的研究并不相关。”
女人瞥向地面。“很抱歉。我并不是想质疑实验计划。”
“没关系。只要依照计分表来做你就能做好。”
男人的注意力转回到黑猩猩身上。“啊我看到博卡又开始了。现在仔细观察,请数一下它**的次数。”
20世纪早期,心理学家约翰·沃森沮丧地提到了足够莽撞地想要研究人类性行为的人面对的困难。尽管这一主题被广泛地认为极为重要,但任何无畏的研究者,一旦决定着手这个问题,就必须应付社会禁忌、个人攻击,以及可能过分拘谨或者完全不说实话的人类实验对象。其结果是,大多数科学家都绕开了这一主题。
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法,不过是让研究者脸皮更厚一些,即使面对批评者震惊的疾呼,也仍然继续研究。性科学先驱—沃森、阿尔弗雷德·金西、弗吉尼娅·约翰逊以及威廉·马斯特斯都采取了这一方法。
然而,还有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法,一种更微妙和间接的方法。也就是研究灵长类动物的性行为,然后从它们推导到我们身上。这一方法的支持者指出,这将比直接研究人类,有更多的好处。首先,灵长类动物是直截了当的动物。不像人类,它们不会就**说谎。其次,猿和猴似乎没有人类身上的文化负担。它们就像更简化版本的我们:当文明在本能冲动上添加了一层压抑和恐惧之前,我们的远古祖先,原始人类原本的样子。
因此,通过研究灵长类动物,也许有可能深入窥探人类行为背后的原始根源。最后,研究者可以用灵长类动物做那些,出于伦理原因不能在人身上做的实验。所以在20世纪上半叶,有少数研究者将好奇的眼光转向了灵长类动物的**上。
一开始,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灵长类动物和人类之间的相关性似乎比较直接。但是,随后科学研究中常出现的情况发生了,复杂性开始显现。
这得益于生物学原理,雄性灵长类动物的性需求很容易测量和记录。然而,雌性的回应,却难以捉摸。特别是一名人类研究者如何能知道雌性灵长类动物有没有性**呢?对人类男性来说,知道人类女性**这回事儿都够难的了,更别提了解灵长类动物了。研究者不能问它们,那他们能寻找什么样的外部迹象呢?最终,这种怀疑被表达了出来:雌性灵长类动物有**这回事儿吗?并引发了灵长类动物学中一个特别有趣的争议—关于缺失的猴子**的论争。
蒙提西托的猴子
对灵长类性方面的研究开始于1908年,当时心理学家吉尔伯特·范塔塞尔·汉密尔顿从寒冷的波士顿,搬到了位于南加利福尼亚州圣芭芭拉市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蒙提西托。他得到了做麦考密克·麦考密克私人医生的舒适职位。麦考密克是塞勒斯·麦考密克(麦考密克收割机公司创立者)的财产继承人。麦考密克有一些相当花哨的心理问题,包括躁狂抑郁、暴怒、在妻子面前性无能,以及公共场合**强迫症。甚至麦考密克还拿穿戴皮革裤套,试图阻止自己寻求自我快感的冲动。
在洛斯帕德雷斯森林边缘,那个有橡树环绕着的田园诗风光的蒙提西托,麦考密克的症状有所好转。这令汉密尔顿可以有自由的时间开展自己的研究。尽管汉密尔顿答应做麦考密克的私人医生,但他并不想完全抛弃他的学术生涯。他渴望继续发展自己在变态性行为心理学方面的兴趣。可问题在于,如何在南加州的乡间,在手头只有一个患者的情况下开展这项研究。
汉密尔顿想到,猴子也许能解决他的问题。南加州温和的气候会是养一群猴子的理想地点,通过研究它们的性倾向,或许会在人类异常行为的生物学起源方面获得有价值的见解。
汉密尔顿将他的想法拿出来与麦考密克一家讨论。汉密尔顿向他们指出,这样的研究大概可以帮助解释麦考密克的病症。很快,汉密尔顿说服了他们,以进口二十六只猕猴和两只狒狒供自己使用。这些动物被放进一个大院子里。在那里,它们可以奔跑、玩耍和**。就这样,他成了灵长类动物性行为研究的开拓者,对这个主题,人们此前几乎一无所知。
汉密尔顿非常满意地发现,这些猴子提供了大量异常行为的案例。比如,汉密尔顿观察到,每当有狗进入院子时,一只名叫莫得的母猴就会兴奋地连声咂嘴,并产生性冲动。可莫得很不幸,它的靠近被狗解读成了威胁,使自己被咬了胳膊。在那之后,所有的猴子都会小心避开这条狗了。
受到这种跨物种性欲表现的吸引,汉密尔顿设计了一个实验,测试这种倾向能拓展到多远的范围。也就是说,一只猴子主动表现出想与之**的物种能有多少?他将一只大个儿的公猴乔科放进一个笼子里,然后给它提供了一系列不同的动物—首先是一条牛蛇,随后是一只小猫、一只小狗,最后是一只狐狸。汉密尔顿愉快地报告说:“在查看了它们的**之后,乔科试图和每一只动物进行**。”
为了麦考密克,汉密尔顿特别注意地观察了这些猴子的**习惯,但令他惊讶的是,它们几乎没有展现出这种行为。只有乔科(那只爱跟动物**的猴子)从事那样的消遣,而且也仅在它被长期关起来时发生。汉密尔顿开始怀疑,相比普通的猴子,乔科可能有些不正常,但是不管怎么回事儿,这都让汉密尔顿无法解释麦考密克病症的生物学根源。可怜的麦考密克似乎是某种进化的例外。
至于母猴有没有**,汉密尔顿从未提及这一论题。或许,他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吧。
1917年,在麦考密克突然旧病复发之后,汉密尔顿用猴群开展的工作意外地结束了。麦考密克一家把病情的发展怪在汉密尔顿头上。也许他们也厌倦了和一群**的猴子生活在一起。不管理由是什么,麦考密克一家解雇了他。汉密尔顿无疑因为失去猴群而感到沮丧,于是他搬回美国东海岸,参军去了。
猴子农场中的实验**配
汉密尔顿与麦考密克家族闹翻的结果是,灵长类性研究停滞了好几年,但最终得益于汉密尔顿之前的一位同事罗伯特·耶基斯(我们之前曾经短暂地谈到过他,他那顽固的黑猩猩尤里乌斯不肯听他的话)的工作,这项研究继续发展了下去。
1915年,耶基斯花了半年时间和汉密尔顿一起待在蒙提西托。这段经历使他产生了在美国建立一座全面的灵长类动物实验室的想法。在整个20世纪20年代,他都在寻找着实现这个主意的办法。最终,1930年,在洛克菲勒基金的资金支持下,耶基斯在佛罗里达州橙园市建立了耶鲁大学灵长类动物实验站。
当地居民称它为猴子农场。在它启用时,里面装了十七只黑猩猩和十六只其他猿猴。这座设施现在仍然存在,虽已迁至佐治亚州,并改名为:“耶基斯国家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但那仍然是全世界顶尖的灵长类动物实验室之一。
与汉密尔顿不同的是,耶基斯并没有对异常行为特别感兴趣,相反,他恰恰想要识别出正常行为。这是他科学管理社会的宏大计划的一部分。他计划用实验室的黑猩猩作为人类的替身,从它们身上慢慢收集知识,随后应用于对人类的合理组织上。而性方面的研究,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承诺,从黑猩猩身上,会源源不断地汲取能广泛改善教育、医疗和心理学的知识—但却是重要的一部分。他想象对猿猴**的集中研究会产出“人类社会生物学方面富有成效的应用”。
为实现这一计划,耶基斯和他的工作人员促成了实验**配,他们将雄性和雌性黑猩猩关在一起,希望能准确地描述制造理想繁殖条件的完美组合:雄性的性欲、雌性的接受和伴侣的可接受度。在1937年5月到8月间,黑猩猩们进行了二百三十三次**。研究者手拿写字板,小心地观察着不同的黑猩猩组合,测量着它们的性互动。为了令研究尽可能客观,耶基斯将猿猴**的过程浓缩成了一张标准化计分表上的一系列项目,在这些灵长类动物越来越兴奋时,一项项地勾选这些项目。
雄性靠近—√
梳理毛发—√
雌性展示—√
检查**—√
**—√
**的次数—21次
**—√
就是从这些实验性的**中,雌性**空白的问题最终冒了出来,像幽灵一样进入了科学的视野。然而,首先注意到其空缺的并不是耶基斯。露丝·赫施贝格尔,一位纽约的心理学家和早期的女权主义者,1944年写信给耶基斯,抗议她在耶基斯的工作中察觉到了持续存在的雄性偏见。例如,她指出,在耶基斯的描述中,雄性猿猴“自然而然更处于支配地位”,而雌性只有处于**期时,才会表现得更处于支配地位。赫施贝格尔问道:这个意思是指,他认为雌性处于支配地位是不自然的事吗?耶基斯抱怨说,他的术语是出于“便利”而使用的。
但赫施贝格尔继续说了下去。为什么耶基斯认为雌性猿猴是性方面如此被动的动物?也就是说,为什么他测量了雄性的性欲,但却只是测量了雌性的“接受度”?为什么不同时测量雌性的性欲?就这件事而言,为什么雌性**没有出现在他的清单上?那上面没有。为什么没有呢?赫施贝尔格在这一问题上对他施压。她问道:耶基斯或者他的任何一位研究者,曾经观察到过一只雌性黑猩猩有**吗?
耶基斯承认赫施贝尔格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但他并没有答案。尽管他的研究者见证了几百例**,但耶基斯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见过雌性**—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去问黑猩猩。
错误的体位
缺失的雌性灵长类动物的**问题一经提出,就无法被忽视了。它到哪儿去了?它存在吗?乍一看,这些问题可能有些荒唐。毕竟,为什么雌性灵长类动物不能像人类女性那样有**呢?雌性灵长类动物是有**的,这是产生性刺激的专门器官。既然有**,那么雌性有**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然而灵长类动物学家没有准备好做出如此大胆的跨越。科学前进的脚步是缓慢而谨慎的。科学家在得出结论前犹豫了,尤其面对的是雌性**这样爆炸性的主题。事实上,仍然没有确凿的第一手证据,可以证明雌性**确实存在。
还有一个需要小心的原因。从进化的角度来看,雌性**一直有点儿令人困惑。它服务于什么目的?不像雄性的**,雌性**对繁殖来说并非必须。所以,并不能排除雌性**从未在猿和猴子中进化出来这种可能性。
1951年,耶鲁心理学家弗兰克·比奇和克莱伦·福特合写了《性行为模式》一书,这是针对整个动物界的性行为进行的百科全书式的研究。在书中,他们直接讨论了关于雌性灵长类动物**的问题,这在科学文献中还是第一次。
比奇和福特首先总结了已有的,关于灵长类动物性行为的知识:“接受性的雌性灵长类动物,看起来更加沉溺于一次接一次的**中。它们几乎没有表现出,在短暂的筋疲力尽之下,爆炸式地释放累积兴奋的样子。”随后比奇和福特回顾了灵长类动物研究,来查明有没有谁看到过类似雌性**的场面。最后他们只找到了一个微弱的证据:1940年,当克拉伦斯·雷·卡朋特在圣地亚哥岛上观察一群野生猴子时,注意到了在**行为接近尾声时,雌性猕猴会经常向后伸手抓住它们的伴侣。他把这个称为抓握反射。也许这正是难见踪影的**的证据。
然而比奇和福特并不能肯定这一点。他们承认,雌性灵长类动物似乎具有**必备的生物学基础,但是灵长类动物**的姿势说明:即使**管用,也几乎没有被刺激到。这是因为灵长类动物习惯在**时采取从背后进入的方式,而20世纪50年代的性研究者认为,这个体位不足以制造雌性**。两名研究者提出:“当**通过背后进入的方式完成时,**的刺激极少或缺乏。”因此,他们得出结论,“灵长类动物**的方法,使它们失去了获得性刺激的一种非常重要的来源。”
比奇和福特做出了他们最终的决断:“在雌性猿或猴子中,**很罕见或不存在。”这句话带着科学式权威的沉重分量。但谁又能与**争论呢?两位研究者已经在灵长类动物中寻找过雌性**,给了它们展现自己的各种机会,在那之后才否认了**的存在,仿佛**在生物学上等同于超自然事件一样。这种现象无法被观察到,因此**不存在。而且那些对其存在的传言不足以使雌性灵长类动物**得到正式的承认。
女性的视角
在之后的近二十年里,比奇和福特的结论一直无人反对。但随后,就像被压抑的回忆一样,猴子**的问题再一次浮出了水面。倒不是因为灵长类动物的行为发生了任何改变,促使这一问题重现的,源自人类社会中的改变。
到20世纪60年代,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了劳动力市场。在科学界如此,在其他行业也同样如此,这种情况在灵长类动物学界尤其显著。在其他学科,比如物理学,仍然维持男性为主的局面的同时,女性似乎被灵长类动物学所吸引。到了20世纪70年代早期,全世界最著名的两位灵长类动物学家都是女性—戴安·福塞,以她对卢旺达山地大猩猩所做的研究而闻名;珍·古道尔,因其对坦桑尼亚贡贝国家公园的黑猩猩开展的研究,同样为人熟知。
这些新加入的女性灵长类动物学家,在调查以往半个世纪的研究时,她们无可避免地,像之前的赫施贝格尔一样,注意到了一种持续存在的男性偏见。例如,男性灵长类动物学家指出,男性猎人是人类进化的驱动力。但是为什么捕猎就比早期原始人类女性的采集和照料工作重要得多呢?另外,男性研究者,如耶基斯曾经提出,男性占支配地位在原始社会中是一种凝聚力。这似乎很轻易地就能推论出在人类社会,男性占支配地位也是自然的秩序,不应当被质疑。
接着就是雌性灵长类动物**的问题。为什么男性研究者这么快就否认了它的存在呢?也许真相并不是雌性灵长类动物没有**,反倒是因为男性研究者没有更仔细地观察它们。女性研究者决定重新研究这一问题。
由多丽丝·聪佩与理查德·迈克尔于1968年开展的一项研究,给了所谓雌性无**的说法第一次反击。两位研究者跟踪卡朋特观察到的“抓握反射”,耐心地观察并录下了三百八十九次猕猴**的过程。随后他们颇费苦功地一帧一帧地分析了这些**过程。
正如卡朋特描述过的那样,雌性在兴奋时手伸向后方抓住雄性。聪佩和迈克尔文章中的配图,展现了一只母猴在公猴从背后与它**时紧紧用爪子抓住其伴侣鼻子的样子。但是聪佩和迈克尔最突出的发现是,雌性是在雄性**之前这样做的。如果雌性没能抓住雄性,通常雄性就没法继续下去。可为什么雌性的抓握能引发雄性的**?聪佩和迈克尔提出,雌性在**时会本能地向后伸手,在这种情况下,它的**也许在同时收缩—这样的收缩可以给雄性必要的刺激来完成**。
这个主张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就连聪佩和迈克尔也承认他们的证据是暗示性的而非结论性的。他们不过是在猜测**收缩的存在,还需要对雌性生理变化进行更具体的测量,但是收集这些数据必然会干扰到自然的**过程。毕竟,猴子不像人类,它们并不喜欢在身体连着机器时**。所以,研究者们尚不清楚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猕猴的性**
尽管灵长类性研究最开始是为了解释人类的性行为,但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到了20世纪60年代晚期,研究者们决定脸皮变得厚一些,不害羞、不尴尬地直接开展人类性行为研究。他们就人类女性**的生理学特点收集了大量的数据。特别是,研究者弗吉尼娅·约翰逊和威廉·马斯特斯在七百名男性和女性实验对象的协助下,提出了典型的人类性反应周期由四个阶段组成:兴奋期(最初的性唤起)、平台期(心率加快,愉悦感加强)、**期和消退期(身体放松下来,继续刺激可能会变得疼痛)。
1970年,多伦多大学的人类学家弗朗西丝·伯顿想到,她可以将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人类性反应数据,用到雌性灵长类动物**的问题上。特别是,如果她能证明母猴经历了性反应周期的所有阶段,这将强有力地暗示猴子经历了**。
伯顿想出来的实现这一目的的方法,在伦理上存有争议。虽然她并没有伤害任何猴子的身体,但很多批评者认为,从心理学角度来看,实验令人不安。伯顿用束套捆住母猴,然后用塑料假猴阴茎来刺激**行为,同时监视这些动物的生理反应。历史学家唐娜·哈拉维曾指出,这一实验设计几乎如同“对强奸的夸张描述”。更讽刺的是,伯顿开展实验时,头上还挂着横幅,横幅上写着“给灵长类动物学以女性视角”。
伯顿试图依照准确的方案进行实验。计划是给猴子梳毛三分钟让它们放松,随后进行准确计时的刺激时段,中间以休息间隔。但是猴子并不完全配合,其中一只还变得极为狂暴,她不得不把它从研究中移除。但伯顿还是成功使两只猴子放松了足够长时间,以观察到它们经历各个性反应阶段。与马斯特斯和约翰逊的描述相似,它们看起来确有**。
人们很难质疑伯顿的实验结果。伯顿提出,唯一可以改善其实验设计的方法,是在她的实验对象大脑中植入遥测芯片,在她刺激猴子时,记录猴子的大脑活动。她说,这是未来研究可能采取的方法。
然而,在伯顿解答了母猴能否有**问题的同时,她本人也承认,她并没有回答典型的母猴在自然条件下是否确实经历了**的问题。伯顿在得到她想要的结果之前刺激猴子超过五分钟,但野生环境中的猴子的**持续时间比这短得多。为了解答这个问题,科学研究之轮继续转动着。
是的,它们有**,但为什么呢?
在伯顿的研究过去几年之后,苏珊·希瓦利埃—斯科尔尼科夫在斯坦福大学的灵长类动物实验室里花了五百个小时观察短尾猴—一种因其“惊人的**模式”而不同寻常的物种。当公猴**时,它的整个身体会僵硬,接着会出现**,随后做出张大嘴的表情—想象一种结合了惊奇不已和彻底迷茫的样子—同时大声地发出呼噜声。在观察过程中,希瓦利埃—斯科尔尼科夫见证了数次雌性短尾猴参与同性性行为。在这些幽会中,母猴表现出与那些公猴相似的行为反应:身体僵硬、咂嘴,以及张大嘴的表情。根据这些行为,得出这些雌性在经历**的结论似乎是合理的。
在20世纪70—80年代,其他在自然条件下观察到的雌性灵长类动物**行为的研究报告陆续发表。大卫·戈德福特在一只雌性短尾猴体内植入了一个电池供电的无线电传输器,可以远程监控其子宫的收缩。他发现子宫收缩最强烈的时间与**中它做出张大嘴的惊奇、愉悦表情的时间相一致,这是发生**的强有力的证据。珍·古道尔还观察到贡贝的雌性黑猩猩“一边**一边轻声笑”。根据这一证据,艾伦·迪克森在20世纪90年代末坐下来撰写教科书《灵长类性行为》时,就雌性灵长类动物**得出了几乎与福特和比奇半个世纪前完全相反的结论。迪克森写道:
尽管雌性灵长类动物展现出暗示**存在的反应行为的频率没有雄性高……目前已有足够多的证据表明:和人类女性**时出现的生理反应相似的反应,同样出现在一些猴子和黑猩猩身上……因此,**应当被看作是灵长类动物物种演化史上的一种古老的现象;人类女性可以出现**的能力,是一种从类人猿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能力。
虽然花了点时间,但科学终于还是接受了雌性灵长类动物成为“**俱乐部”的合格成员。但正如科学中经常发生的那样,当一个问题得到了回答,另一个问题又会在原来的位置出现。这一回,研究者推论说,如果人类和灵长类动物都有**,这暗示女(雌)性**有着某种进化的目的。但是正如前文已经提出的,为了生育后代,**对女性来说并不是必需的。那么女(雌)性**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倘若在一个坐满生物学家的房间中提出这个问题,紧接着可能就会有激烈的争论发生。
争论的一方是那些主张女(雌)性**可能具有许多进化目的的人,比如鼓励女性**,在伴侣选择中发挥作用,甚至通过肌肉收缩的方式将**吸入子宫。
争议的另一方是那些仍然坚持女(雌)性**实际上没有目的的人,它不过是进化的一种有趣而意外的副产品而已。其理论是,男人身上受强大的进化压力而有了**,其结果是女性也一并有了**,**成了女性的一种意外收获。因为必要的神经细胞在胚胎发育成为男性或是女性之前就已经形成。这类似于男性的**没有用处,也是因为女性受到的必须有**的进化压力而来(对男性有**的类比,经常在对女性**的讨论中冒出来)。所以,在这一版本的解释下,人们甚至可以说,**是男性给女性的礼物。虽然这个理论听起来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但是它同时得到了男性和女性生物学家的广泛支持。
然而,灵长类动物学家莎拉·布莱弗·赫迪提供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可能性,包含了争论双方的观点。她提出女性**也许曾经另有目的,但是它现在已经不再有目的了,因为现代世界女性的**能力已经完全与生育能力脱离开了,而进化不需要的东西,通常会逐渐被淘汰。对女性性行为开展的调查通常会发现,很大一部分女性在**过程中并没有**,这支持了赫迪的假说。所以,在研究者争论雌性猿猴**的可能性的同时,更仔细地观察我们自身或许会有道理可循。我们可以想象,距今一百万年的未来,那时也许所有女性都没有**了。这肯定是一个相当有反面乌托邦风格的情况。但到那个时候,如果人类得以生存下来,我们的后代很可能已经彻底摒弃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的大脑下载到巨大的电脑网络中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就绝对不成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