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总部和海外营业部的“洗礼”(1 / 1)

次年7月,我和金田同时收到了东京总部发布的调回任命。

调令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完全适应了青森的气候,想着营业见习也该告一段落了。金田被分配到了他想去的会计部,而我则被分到了“海外营业部APAC营业课”。

进公司马上满一年半时,我的见习期终于结束,我迎来了正式的分配。

听说,日系大公司一般都会将新员工进公司之后的2~6个月作为培训期,但几乎没有像我们这样培训一年以上的。

当初一起进公司的207名同期员工中,有3人在这一年多一点儿的时间里辞职了。

听说当中有两人是因为得了精神病才离开的。因为当初转岗的时候大家被分散到了全国各地,并不知道实际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后背一凉。

我们这群新人突然被扔到无亲无故的地方,在工厂里干苦力,在乡村营业分店打杂,想到这些经历,我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话说回来,在现在这个年代,207名新员工在第一年才走了3个,也算少的了。

“我们终于被调回总部了。”

我和金田站在东京都品川区的POPAI电工全球总部大楼(俗称“POPAI塔”)前感叹道。

“嗯,是啊。金田,我跟你从群马工厂时就在一起了,如果算上发OFFER等入职的时间,咱们都有两年的交情了。你能如愿被分到会计部,我真替你开心。”

“谢啦!算我没白念叨。松村,你本来是想做国内营业岗的吧?”

“是啊。虽然都是营业岗,但是我的英语不太行。留学组的‘西田君’、在国外长大的混血‘舍甫琴科·山田’(11)也都被分到了海外营业部,跟他们在一起,我有点儿担心自己能不能搞定海外营业的工作。”

“那咱们一起加油吧!从现在开始,要正式踏入社会了!”

漫长的见习期终于结束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就要在这个全球总部里积攒POPAI的商务经验了。

我终于可以不用“打杂”而是要“做正事”了。

这是那一刻我的想法。

我当真是那么以为的。

在总部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磨炼。

所谓的“磨炼”,并不是褒义。它不是为了迎接未来的挑战,倒像是在黑暗沙漠里度劫。

海外营业部APAC营业课的工作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喂,松村!”

“我在,您是要问下周的展会准备得怎么样了吗?”

“哈?谁关心展会啊。我要说的是这周六大山部长和前原部长的高尔夫球局的事情。你当天早上5点半开车去大山部长家里接他,记住了吗?坚决不能迟到!”

“好……好的……”

“你这不情愿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你啊,搞清楚没有,能被派去当高尔夫球局的司机,这多有面子啊!这就是工作任务,你可得好好干!”

“好,好的……”

我的上司说,这是“工作任务”。

周末的高尔夫球局,我的工作是开车去部长家里接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应该算作“周末出勤”,理应可以申请补休;早上5点前就要去租车接人的话,那应该有加班补贴才对。但这些要求我都不敢开口提。

“松村君,你要当高尔夫球局的司机了啊。”

比我大两岁的吉田前辈过来搭话。

“听好了,松村君。你这次的工作虽然是接送大山部长,但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你知道的吧?部长喜欢吃便利店的饭团。他每次去打高尔夫的路上,都会在车里吃吞拿鱼蛋黄酱饭团。

“但是,如果你只买了吞拿鱼蛋黄酱饭团,那就是不尊重部长了。所以,一般在接他的时候,要准备饭团和鸡蛋三明治两种选择。虽然部长99.9%会选饭团,但你必须同时准备鸡蛋三明治。毕竟工作中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工作……吗?”

“是啊。接下来才是重点哟,松村君。你如果买的不是‘HE**EN DRIVEN’(12)的饭团,那就完蛋了。如果你搞错了,买成了‘全爱’(13)或者‘杰森’(14)的日式吞拿鱼蛋黄酱饭团或者鸡肉饭团,你以后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了。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吧?这个工作的结果决定了你将来的升迁之路。好好准备饭团。”

我本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的眼神又是那么严肃、认真。

“好,好的,是‘HE**EN DRIVEN’的吞拿鱼蛋黄酱饭团,我不会买错的。”

那个周末,我按照嘱咐买好饭团和三明治去了部长家。在东京郊外安静的住宅区,一栋气派的别墅赫然矗立。

哇,部长的家也太豪华了吧?升到部长就可以住进这么好的房子吗?而且,停车场里停的也是豪车啊!他明明有这么好的车,干吗不自己开啊?过着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要吃便利店的吞拿鱼蛋黄酱饭团啊?

太多为什么了,但我还是按照上司和前辈的嘱咐去做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工作,是我在海外营业部的重要工作。

“那个,你,应届生,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松村。早上好,部长。今天请多多关照。早餐我为您准备了饭团和三明治,您想吃哪个?”

“先给我看一下。”

我从袋子里拿出在“HE**EN DRIVEN”买的吞拿鱼蛋黄酱饭团和鸡蛋三明治,递给了部长。

“不错,及格。我吃饭团,你就吃鸡蛋三明治吧。”

“好的,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及格?

到底是什么“及格”了呢?

如果我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是明太子饭团或者鲑鱼饭团,就会被判定为“不及格”,被公司开除吗?

那个周六,我顺利地完成了工作,当好了司机,让部长们尽情享受了球局。当然,我是不参加打高尔夫的,毕竟说到底我就是个“开车的”。

我想起了两天前吉田前辈说的那番话。

“首先,你有了当司机的‘成绩’,能力被管理层认可了,你才有机会成为正式的后援团成员,加入高尔夫球局或酒局。公司内部的应酬,其实水很深,这方面你可不能大意。只要你认真、努力地把眼前的工作做好,肯定能得到课长和部长的赏识。顺利的话,说不定下个月你就可以正式参加酒局了。对新人来说,刚开始是很关键的。你要打起精神来!”

原来这就是POPAI啊。

我甚至开始觉得,现在还不如待在群马工厂和青森分店打杂的日子。

即便是打杂,至少也是“为了顾客”在做事。

在群马第三工厂启动产线,也是把“TKG”产品送到客户手上所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

在青森县八户分店手写“新年贺卡”,虽说很过时,但说不定会有几位客户被这份笨拙的真诚打动呢。

那时,我一味地厌恶着产线工作和营业工作,但回到总部才发现,“比工作更重要的是酒局和应酬”。

这种体育社团一样的日企文化(15)体现在方方面面。

校招时选择POPAI,对我来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

世界上其他企业的员工,也是每天过着这样的日子吗?还是说,只有POPAI这么奇怪?我想不明白。一天天过着苦闷不堪的日子,不知不觉3年就过去了。进公司第5年的春天,松村27岁了。

“松村!说你呢,你的订单业务弄完了吗?!”

“不……不……不好意思,植野系长!我现在马上弄!!”

“哈?!你还没开始做?”

“实在是非常抱歉!!”

“我在问你原因!究竟为—什—么—还没有做完!你回答我!!”

“是……是因为……那个,近藤前辈吩咐我改资料……”

“松村!!你别找借口了!!我不想听!”

“不……不好意思……”

她是植野系长,APAC营业课的前辈之一,负责带我。

她是海外营业部里能力第一的女系长,但是脾气暴躁得像魔鬼一样,尤其对后辈的教导极其严格,所以在公司里被大家叫作“破坏神·植野”。

以前被她折磨到要进医院的年轻员工不止一两个。

总之,为了不让她继续发火,我赶紧开始做“订单业务”:橡皮擦2个、笔记本4个、带POPAI标志的透明文件夹10个……

没错,“订单业务”就是下单采购部门日常的文具等用品。

不过是买一本笔记本而已,不知道为什么要手动输入信息到社内的专用系统中,提交管理层审批—这也是年轻员工的“重要工作”。

“在大企业POPAI的海外营业部工作”,这话听起来挺有头有脸的,但我每天做的事情都已经算不上打杂了,顶多算“流水线作业”。

除此以外,还有重复了上百次、上千次的复制粘贴工作,就是把海外据点发来的生产计划表中的数字一个个复制粘贴到零件下单系统中。类似的还有把海外据点发来的好几十页贸易相关PDF文件打印出来,再一张张地手写签名,然后装进信封寄到别的地方。说实话,我只觉得这些工作是无用功。

而且,比起每天的工作,大家更重视高尔夫球局和酒局这些社内应酬。

前辈们投在举办活动、宴会才艺表演、周末的高尔夫球局上的热情简直可怕。大概是因为工作内容都是些傻瓜作业的流程化操作,所以只有靠应酬来获取课长、部长的青睐,这样才能和身边的人拉开差距,得到升职加薪的机会吧。

我的大学同学,在外资IT企业上班的岛村君,据说已经升到了经理职位,下面带了3个人。

而在综合商社的市川君去年被派驻到墨西哥,已经能熟练使用英语大显身手了。

同龄的我却在下单采购公司用的橡皮擦和笔记本。

我真正想买的橡皮擦应该是“能够擦拭过去”的那一种吧。

光是想到这些,我就不禁觉得自己的处境十分可悲。

换工作的黄金锦囊3 公司是公司,个人是个人,要做好区分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企业,每家企业都有各自的风气和文化。

其中有些黑心公司认为义务加班是常态化操作,也有些公司遵循年功序列制,不让年轻员工上位,更有些存在职权骚扰的公司会把下属关进小房间大声训斥。

“公司是公司”“个人是个人”,这种区分意识很重要。

如果你在有名的大公司上班,即便公司的产品或者服务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厉害的也不是你,而是公司。而如果你在钱少活儿多的黑心企业上班,差劲的也不是你,而是公司。

也许有人也像故事里的松村那样,对自己的不幸处境感到绝望。但是,不管自己所在的公司有多么差劲,都不要因此而卑微地看待自己。

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认为自己“和公司环境合不来”的话,你还有跳槽这个选项。

如果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做了很久的话,有的人会把“在那家公司工作”作为自己的身份之一。

然而,把公司和个人切割开来考虑,才是让自己不长期依赖某一家特定企业,从而做出长远的职业规划的关键点。

2021年,总务省(16)进行的《劳动力调查》结果显示,全国25~34岁的人中考虑过跳槽的达237万人次,同年龄段的人每5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在考虑跳槽(数据来源于总务省统计局《劳动力调查》2021年 7~9月的平均结果)。

另外,有些人可能对从长期供职的公司离职有些误解。虽说是离职,但过去积累的经验和在工作中得到的认可都不会“化为乌有”。用玩游戏来打比方的话,跳槽并不是“重来一局”,而是进入了“进阶的新一局”。

所以,即便你觉得自己眼下的工作很无趣,但也不可否认“××行业的经验”“3年以上××职位的业务经验”会成为你找下一份工作的一种武器。

只要在新企业的选择上不出错,那么过往的经验一定会以某种形式发挥作用。

把过去的经验好好发挥出来,积极迎接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