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清初之外交与中叶之政治(1 / 1)

白话中国史 吕思勉 1951 字 2天前

西人的东来,远在明朝中叶,其时除广东一隅外,以全国论,可谓不曾受到什么影响,到清朝就不然了。最初在国交上发生关系的,就要数到中、俄的划界交涉。侵略国的思想,是爱好平和之国所梦想不到的。假如中国而有了西伯利亚的广土,亦不过视为穷北苦寒之地,置诸羁縻之列。所以黑龙江两岸,远较西伯利亚为膏腴,尚且不能实力经营。若说如俄国,立国本在欧洲,却越此万里荒凉之地,以求海口于太平洋,这是万想不到的事。所以近世中国受列强的侵削,历史上国情的不同,实在是其最重要的根源。清朝的势力,在表面上,到乾隆时为极盛,然而盛极必衰,其危机也就潜伏于这时候的。

中俄交涉

西人的东来,远在明朝中叶,其时除广东一隅外,以全国论,可谓不曾受到什么影响,到清朝就不然了。最初在国交上发生关系的,就要数到中、俄的划界交涉。蒙古西征以后,俄人本隶属于其所分封的钦察汗。到十五世纪,俄人渐强,而钦察汗后裔,互相争斗,俄人遂脱蒙古羁绊而自立。其时哥萨克族(Cossacks,即哈萨克 Kazak的音讹,此种人自亚入欧,住在俄罗斯南部草原)归附俄人,替他向东侵略西伯利亚。

国情不同是近世受侵削之根源

侵略国的思想,是爱好平和之国所梦想不到的。假如中国而有了西伯利亚的广土(中国当汉、唐盛时,西伯利亚南部诸国,亦都曾朝贡服属。在唐时,并曾置羁縻府州),亦不过视为穷北苦寒之地,置诸羁縻之列—所以黑龙江两岸,远较西伯利亚为膏腴,尚且不能实力经营。若说如俄国,立国本在欧洲,却越此万里荒凉之地,以求海口于太平洋,这是万想不到的事。然而近世的帝国主义,则竟有如此的。所以近世中国受列强的侵削,历史上国情的不同,实在是其最重要的根源。(《复兴高级中学教科书 本国史》下册,第65页)

清朝入关时,俄人的远征队,已达到黑龙江边。在江外造了尼布楚、雅克萨两城。此等远征队,专事剽掠,黑龙江流域的居民大为不安。清圣祖屡次致书俄将,请其约束,都无效。一六八五年,乃命黑龙江都统出兵,攻毁雅克萨城。俄人又修理驻守,清兵亦再进兵围攻。会圣祖前托荷兰商人致书俄皇,此时得其覆书,请先解围,然后两国各派使臣,会商疆界。圣祖乃将围兵撤退,公元一六八九年,两国使臣,相会于尼布楚[中国使臣为索额图,俄使为费耀多罗(Fedor A. Golovin)],俄人要求划黑龙江为界,中国则要求以外兴安岭为界。彼此相持,势将决裂,此时俄人在东方的兵力,还不够和中国为敌。俄使护从的兵,也较中国使臣为单薄,乃照中国的意思,西以额尔古讷河;东自格尔必齐河以东;以外兴安岭为界。岭南诸川,流入黑龙江的,都属中国,是为《尼布楚条约》。约定后,在北京设俄罗斯馆,许俄国派学生到中国来,学习满、汉文字,后又许俄商三年到北京贸易一次,免其税项。

《尼布楚条约》定后未几,而准噶尔之事起,外蒙全归向中国,于是又发生蒙俄界务问题。此事于公元一七二七年,订《恰克图条约》解决。自沙宾达巴哈以东,都行订定。(就是现在的蒙、俄疆界。中、俄界约,唯这一段,订定后没有变动)以恰克图为通商地点。到高宗时,就停北京贸易,专在恰克图。

广东通商交涉

广东方面的通商,中国人认澳门为各国居留之地,而事实上,为葡人所把持,各国都感不便,而以英国为尤甚。台湾郑氏灭亡后,清朝曾开四处海口通商,然事实上,各国贸易,皆在广州。此时广东的对外贸易,为公行所专,外人颇受剥削[公行,亦称洋行。其时的洋行,是由华人设立的。五口通商以后,才由外人设立而雇用中国人做买办。和内地的牙行一般,因与外洋商人往来,故称洋行,最著的为十三洋行。当时外商营业的居所,名为商馆(Factory),限定只得与公行交易,税项由他估定,还有官吏所收的“规礼”,公行所抽的“行用”,亦要一并加上,行用初时颇轻,后来逐渐加重到好几倍],英人住在广州商馆里,受种种拘束,尤不自由(如不准携眷;不准坐轿;出外游玩,限于逢三、八日等)。英人乃于公元一七九二、一八一六两年,两次派遣使臣到中国来,要求改良通商章程,都不得结果。[公元一七九二年,英使为马甘尼(Macartney),近译亦作马戛尔尼。公元一八一六年所派为阿姆哈司(Amherst)。前一次,适值高宗八旬万寿,中国人强指其为祝寿来的,赏以礼物筵宴,于其所要求的事,则赐给英吉利国王敕谕两道,一概驳斥不准。后一次因国书衣装落后,仁宗召见,英使以疾辞,仁宗疑其傲慢,将其押解回广东]先是英国在中国的贸易,亦为东印度公司所专。公元一八三四年,乃将其专利权取消。公司的代理人,中国谓之“大班”,英国派贸易监督官前来,中国官吏,仍当他是大班,不肯和他平等交际,后来英人又改派义律为领事[Charles Elliot,此为甲必丹义律。后来鸦片战争时,合伯麦(G.Bremer)统兵前来的,为加至义律,近译亦作为乔治义律(George Elliot)],和中国交涉,亦不得要领,义律乃报告本国政府,说要得中国平等待遇,非用兵力不可,两国的战机,就潜伏了。

澳门问题的由来

明朝在广州,本来设有市舶司。其初外国船来通商的,都停泊在海洋之中,就船贸易。公元一五三五年,指挥使黄庆,才许他们在澳门居住。是为西人在陆地得有根据之始。后来葡萄牙人,就渐渐的筑城置戍,据为己有了。当时曾有人请把他们驱逐出去,仍在海洋中就船交易。广东官吏筹议说:“香山内地,官军环海而守;彼日食所需,咸仰于我,一怀异志,立可制其死命。移泊外洋,大海茫茫,转难制驭。”遂作罢。这话在当日,原是合乎情势的。但是到后来,情势变迁,澳门就竟给葡萄牙人占据去了。葡萄牙人占据澳门后,初尚按年交纳地租,到公元一八四九年,那时候,已经是清朝的道光末年,在五口通商之后了。葡人借口其头目被杀,就抗不交租。后来清朝和欧、美各国,多数立约通商,独葡约因澳门问题,不能成立。其时还有“由中国偿还葡人筑路、建屋之费,把澳门收回”之议,未能有成。时鸦片久已用洋药之名,抽收税厘,而从香港、澳门偷运入境的,非常之多。中国要求英国人缉私。英国人说:“澳门如不缉私,香港亦难照办。”中国不得已,于公元一八七七年,和葡人订立条约,许其“永居,管理澳门”,而葡人允许助中国人缉私,竟成割让澳门以交换查缉私烟之局了,这是何等痛心的事?澳门既割弃后,界址又未能画定。(《初中标准教本 本国史》第三册,第3、9—10页)

传教的情形

利玛窦等初来传教时,一切顺从中国的风俗,拜孔子,拜祖宗,都在所不禁(他们的解释说:“中国人拜孔子,是敬仰其人格;拜祖宗,是报恩的意思;都没有求福免祸之见,不能算崇拜偶像。”),后来别派教士,有向教皇攻击他的。教皇遣使到中国来禁止。清圣祖大怒,将其使逐归澳门,命葡萄牙人拘禁。(教皇所派使 Tournon,旧译作多罗,新译作铎罗。被葡人监察甚严,忧愤而死)然教皇仍不肯将其禁令取消,于是在华传教的教士不能再容忍中国人的风俗,彼此隔碍就渐深。到一七一七年,清朝就禁止天主教传布。教士除在京效力的外,一概逐归澳门。(后因澳门地小不能容,许居广州天主堂,而禁止出外行走)各地方的天主堂,都改为公廨。

清中叶的内政

清朝的势力,在表面上,到乾隆时为极盛,然而盛极必衰,其危机也就潜伏于这时候的。高宗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他件件事情,都要摹仿圣祖,而没有他的聪明勤力,凡事都喜欢装饰表面。又好奢侈,六次南巡,沿途供帐,所费甚巨。中岁后任用和珅,贪赃枉法,为古今所无,官吏都不得不贿赂他,于是上司诛求下属,下属剥削百姓,吏治大坏,社会就骚然不安了。

一七九五年,高宗传位于仁宗。明年,白莲教徒,就以“官逼民反”为词,起事于湖北,蔓延四川、河南、陕西、甘肃等省。攻剿十年,才算全平。同时,东南有“艇盗”,闽、浙、广东,大受其害。到公元一八○九年才平定。而一八一三年,北方又有天理教之变。教首李文成、林清,至结连内监,袭入宫禁,其党亦叛于山东、河南。宣宗时,回疆又有张格尔之变。张格尔,就是天山南路教主的后裔,清平天山南路时,逃到浩罕去的。至是借其兵入寇,陷南路数城。这许多叛变,虽然都经戡定,然而人心摇动的情形,就可以见得了。

清朝的财政,是当康熙时代,就有余蓄的。乾隆最盛时,曾达七千余万两,嘉庆以后,内外多故,就开始患贫。至于兵力,则当吴三桂起事时,满兵已不足用。“绿营”亦徒有其名,川楚教匪的勘定,实在是得力于乡勇的。以如此腐败的政治,而要当西人方兴之焰,自然要败坏决裂了。

中国历代财政之窳敝

凡百政事,总是有了钱,才能够举办的。所以财政实为庶政的命脉。要想积极地整顿政治,理财之法,是不能不讲的。中国的政治,既是放任主义,所以其财政亦极窳敝。全国最重要的赋税是地丁。地即田税,丁乃身税,本指力役而言。责民应役,其弊甚多,乃改为折纳钱而免其役。而所谓折纳钱者,又不是真向应役的人征收,而是将全县丁额,设法摊派于有田之家,谓之丁随粮行。名为丁税,其实还是田税。清朝所谓编审,就是将丁税之额,设法改派一番,和清查户口,了不相干。所以各县丁税,略有定额,并不会随人口而增加。清圣祖明知其然,乃于康熙五十一年下诏:令后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新生人丁,概不出赋,而旧有丁赋之额,仍要维持,就不得不将丁银摊入地粮了。至此,地丁两税,乃正式合并为一。所以昔时租税的基本部分,全为农民所负担,其伸缩之力极小。财政困难时,加赋往往召乱。但不加赋,又无以应付事情,这亦是从前政治难于措置的一端。(《中国近世史前编》,见《中国近代史八种》,第154—1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