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中西交通之渐盛与西学之输入
近代中西相互的关系,和中古时代不同。中古时代,往来的不过商人;国家除偶通使命外,无甚深切的关系。近代则不然,西洋各国,都要尽力向海外发展了。基督教传布于中国,唐、元时代,即已有之,但对中国社会,没有发生什么深切的影响。近代西人的发明,足以补我们之所不及的,是科学,所以科学的输入,实在是一件大事。科学,最初是由教士之手输入的。科学首先被中国人采用的,为天文、历法、地理、数学、炮术、医学等,可见当时对于科学,还只知道应用一方面,而没有知道他的真价值啊!
新航路的发现
从蒙古西征以后,土耳其人被迫立国于小亚细亚,后来渐次强盛,侵入欧洲,至十五世纪,而地中海东岸和黑海沿岸之地,尽为所据,对于欧人东行的,异常苛税为难。欧人乃想另找一条路,以达东方,其结果,就有两条新航路发现。新航路发现以后,葡萄牙人首先东来,一五一六年到广东,至一五五三年,遂租得澳门为根据地。西班牙、荷兰、英吉利等,相继东来。向中国通商,都受葡人阻碍。西班牙人乃占据菲律宾,开辟马尼剌;荷人则占据苏门答腊、爪哇、满剌加、中国台湾;南洋非复郑和航行时的南洋了。英国和法国,在印度竞争,而英人较为得势。
新航路发现前的中西交通
从亚洲的东方到欧洲,陆路本有四条:(一)自西伯利亚逾乌拉岭入欧俄。(二)自蒙古经天山北路,出两海之间(谓咸海、里海)。(三)自天山南路逾葱岭。(四)自前后印度西北行,两道并会于西亚。第一路荒凉太甚。第二路则沙漠地带,自古为游牧民族荐居之地,只有匈奴、蒙古自此以侵略欧洲,而两洲的声明文物,由此接触的颇少。葱岭以西,印度固斯以南,自古多城郭繁华之国。然第三路有沙漠山岭的阻隔,第四路太觉回远,而沿途亦多未开化之国,所以欧、亚两洲,虽然陆地相接,而其交往的密切,转有待于海路的开通。自欧洲至东洋的海路:一自叙利亚出阿付腊底斯河流域;二泛黑海,自阿美尼亚上陆,出底格利斯河流域。两路均入波斯湾。三自亚历山大黎亚溯尼罗河,绝沙漠而出红海。这都是自古商旅所经。自土耳其兴,而一二两道,都入其手,第三道须经沙漠,不便,乃不得不别觅新航路。(《复兴高级中学教科书 本国史》下册,第7—8页)
中西相互的关系
近代中西相互的关系,和中古时代不同。中古时代,往来的不过商人;国家除偶通使命外,无甚深切的关系。近代则不然,西洋各国,都要尽力向海外发展了。中国对于远方人,素取怀柔主义。通商为两利之事,向为历代所欢迎。唯(一)西人航海的,都是冒险的青年,未免有不规则的举动。(二)又中国历代,对于海寇,都是疑忌的。明朝人经过倭寇之患,疑忌更甚。西人船坚炮利(《明史·外国传》说:“荷兰所恃,唯巨舟大炮,舟长三十丈,广六丈,炮有铜有铁,巨铁炮长二丈,发之可洞裂石城,震数十里,世所称‘红夷炮’即其制也。”案中国初得到的炮,叫“佛郎机”,后来所得的叫“红夷”。清朝的时候讳“夷”字,改称为“红衣”,并封他为“红衣大将军”;“佛郎机”是中国人称葡萄牙、西班牙人之辞。称荷兰为“红夷”,亦曰“红毛番”),也足以引起华人戒惧之心。(三)加以宗教的传播有些格不相入,中西相互之间,就未免形成隔阂了。
中西隔阂之缘由
中国和西洋的交通,由来甚早,历代西方的估客,梯山航海而来的不少。近世欧人东来,自然犹以敌意遇之。然(一)历代东西交通,所贩卖的,大概是珍奇之品,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见之自然适得其反。而且交广之地,天高皇帝远,肆意诛求,究难发觉。所以通商地方,或专司通商事务的官吏,特别容易贪污。(二)商人唯利是图,自更无所不至。主人畏客,乃五口通商以后的特别的情形。客子畏人,则千古一辙。在外商无力争持,中国官吏不能秉公判断的情形下,中国商人,自然要极其力之所能至,以榨取外商。(三)班超对任尚说:能来西域的吏士,必非孝子顺孙。何况远越重洋的冒险家?此辈从其一方面说,自然是个英雄,从其又一方面说,究竟是怎样一种人,却很难下个断语。怀抱大志的首领如此,何况其余附随的人呢?当时各商船的水手等,甚有类于海盗的行为。因此,很足以引起大多数对通商没有利害关系的人民的反感。(四)中国历代不甚奖励人民向海上发展。因为海上的情形,不甚熟悉,对于海盗不易犁庭扫穴,遂觉其较诸陆上的盗贼,可怕得多。明朝承倭寇之后,此等恐怖心尤甚。又加当时的欧洲人,船炮的坚利,已非中国所及。所以对于他尤为畏恶,积此四端,遂酿成近世中西交通之始,一种隔阂的情形。(《中国近世史前编》,见《中国近代史八种》,第163—164页)
教士的东来
基督教传布于中国,唐、元时代,即已有之,但对中国社会,没有发生什么深切的影响。近代西洋宗教改革,旧教在欧陆,渐次失势,想传播于海外。西人东来的时候,就有教士跟着同来。教士中首先到中国的利玛窦(Matteo Ricci),事在一五八二年。他先到广东肇庆,学习华文、华语,改着华装。然后到韶州,设立天主堂,继到南京,后往北京广结当时的士大夫,并向神宗献方物,神宗许其在北京建立天主堂,时在一六〇五年。士大夫很多和他往来,然亦有攻击他的,至一六一六年,遂遭禁止,教士都逐回澳门。直到满明启衅,明朝需用大炮,召他们监制,教禁才无形解除。
科学的输入
近代西人的发明,足以补我们之所不及的,是科学,所以科学的输入,实在是一件大事。科学,最初是由教士之手输入的。中国人也很欢迎他,初期精通西学的人,如徐光启、李之藻等,他们的相信西教,自然还是因科学引起的。科学首先被中国人采用的,为天文、历法、地理、数学、炮术、医学等,汤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东来后,徐光启便荐他参与修历的事。到明朝末年才修成。未及颁行,而清朝人入关。汤若望上书自陈。清朝就用其所定的历法,谓之时宪历。汤若望亦被任为钦天监监正。清世祖死后,习旧历法的杨光先,上书攻击。汤若望等一时得罪。但到后来,毕竟因旧历法的不准,仍黜杨光先而用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清圣祖是最留心于格物之学的,他所任用的西教士亦很多。但是,这时候中国人对于科学,究竟还未能认识其真价值。所以杨光先攻击西教士,就说“其制器精者,其兵械亦精”,疑心他的将来要成大患,就是清圣祖,也说:“千百年后,中国必受西洋各国之害。”(杨光先的话,见其所著的《不得已书》。清圣祖的话,见其《御制文集》,后来同治年间,反对新法的大学士倭仁奏议中曾引之。当时各种科学书,差不多都有译著,但不受人注意)可见当时对于科学,还只知道应用一方面,而没有知道他的真价值啊!
科学输入的阻碍
中国和外国的交通,也有好几千年了。虽然彼此接触,总不能无相互的影响,然而从没有能使我国内部的组织,都因之而起变化的。其有之,则自近世的中欧交通始。这其间固然有种种的关系,然而其最主要的,还是东西文化的差异。东西文化最大的差异,为西洋近世所发明,而为中国所缺乏的,便是所谓科学。所以科学的传入,是近世史上最大的事件。科学与宗教,虽若相反,其最初传入,却是经教士之手的。杨光先曾说:“宁可使中国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国有西洋人。”他又说:“他们不婚不宦,则志不在小。其制器精者,其兵械亦精。”“以数万里不朝不贡之人,来不稽其所从来,去不究其所从去;行不监押,止不关防;十三省山川形势,兵马钱粮,靡不收归图籍,百余年后,将有知余言之不得已者。”杨光先的见解,在今日看起来,似乎是偏狭,是顽固。但是中国历代,本有借邪教以创乱的人;而基督教士学艺之精,和其无所为而为之的精神,又是中国向来没有看见过的。这种迷信的精神,迷信不深的中国人,实在难于了解。杨光先当日,有此疑忌,却也无怪其然。不但杨光先,怕也是当日大多数人所同有的心理。即如清圣祖,他对于西洋传入的科学,可以说是颇有兴味的。对于基督教士,任用亦不为不至。然而在他的《御制文集》里,亦说“西洋各国,千百年后,中国必受其累”。这正和杨光先是一样的见解。人类的互相了解,本来是不大容易的。在学艺上,只要肯虚心研究,是非长短,是很容易见得的。但是国际上和民族间的猜忌之心,一时间总难于泯灭,就做了学艺上互相灌输的障碍。近世史的初期,科学输入的困难,这实在是一个大原因。(《复兴高级中学教科书 本国史》下册,第11、13、1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