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学术思想,欲以中兴儒家之说,而斥佛教之出世与道教之荒诞。这可以说是中国思想对印度思想的反动,也可以说是中国思想和印度思想的调和。所以在中国,欲求治心之自己受用及其对治事方面的良好影响,与其求之于佛学,不如求之于理学。宋儒对于经学,是自以其意,推求圣人之意,不拘守前人之说的。虽或流于武断,然应该据理推断之处,其立说自胜前人。史学大家很多,《资治通鉴》《通志》《文献通考》,都是综贯古今的名作。古文虽兴于唐代,其盛行却是在宋代的。宋人诗是径直言情的,虽不如唐人的含蓄,诗境却比唐人恢廓了。宋人的学问是要讲究躬行实践的,所以其立身行己,都有可观,这确是他们的长处。但是他们不知道社会的变迁,执意要推行的,往往是不合时宜,这又是他们的短处。所以宋儒根本是不适宜于做政治事业的,若说在社会上做些自治事业,宋儒似乎很为相宜。
宋代的理学
宋朝的学术思想,在中国历史上,是很有其地位的。尤其理学是宋朝特有的学术思想,其发达之原因有四:(一)自唐季以来,就有书院的创立,当时老师宿儒,在院内聚徒讲学,号称山长。到了宋朝,书院更加兴起,最著的有四大书院,即湖南的岳麓,江西的白鹿,河南的应天和嵩阳。定章程,招俊秀,讲诵问难,学问因之大进。(二)宋儒之辈出,是欲以中兴儒家之说,而斥佛教之出世与道教之荒诞。这可以说是中国思想对印度思想的反动,也可以说是中国思想和印度思想的调和。原来佛教的哲学,确是很高尚的,然在中国的学术是以政治和伦理为立脚点的,看起来,就未免偏于消极了。这所以有宋朝人的“辟佛”(宋儒虽然兼辟佛、老,实在是辟佛的话,居其多数),而其学问讲到精微之处,实已兼包佛学之长。(三)当时印刻之业兴,购书读书,都比从前便易,学术可以普及,亦为思想界之大助。(四)五代以来,士风扫地,名节**然,宋代诸儒既注重伦理道德,故多致力于修身格物之学,希圣希贤。宋学巨子,就是周、程、张、朱。北宋时又有邵雍算是别派,南宋时有陆九渊,则是和朱熹对峙的。他们明理的方法,可以分为朱、陆两派。朱子之学,是原本于小程子的,主张“即事物而求其理”;陆子则主张先发本人之明,然后细细理会去。邵雍是研究数理的,他以为天地万物,根本上只是一体;质的变化,就是量的变化;所以想就数理上推求宇宙的原理、原则。这本是一种哲学,后世卜、筮、星、相等迷信之事,都假托他,可谓去题万里了。
理学的价值
佛学中治心的一方面,自然是有其很大的价值的,然其精华,在中国,已被理学摄取了,而且还能除去一部分佛学因宗教而来的渣滓。所以在中国,欲求治心之自己受用及其对治事方面的良好影响,与其求之于佛学,不如求之于理学。于此点,康(有为)、梁(启超)两先生,都给我们以很大的启发。梁先生有专著《德育鉴》,此外在其《新民丛报》时代的著述中,康先生的《不忍杂志》中,都有许多暮鼓晨钟、发人深省的议论。读者若不厌陈旧,求得而读之,很可以为引入理学,尤其是理学中最进步的一派即阳明之学的阶梯。这种著作,原无所谓新与旧的。(《从章太炎说到康长素梁任公》,原刊《月刊》1946年第1卷第3期)
宋代的经史之学
宋儒对于经学,是自以其意,推求圣人之意,不拘守前人之说的。虽或流于武断,然应该据理推断之处,其立说自胜前人。史学:大家很多。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郑樵的《通志》,马端临的《文献通考》,都是综贯古今的名作。袁枢因《通鉴》作《纪事本末》,又为史家创一新体。此外搜辑当代历史的也很多;考证前代史籍,订正其错误的人也不少。
宋代经学的特色
宋人说经,自成一派。前此经学,皆以汉人为宗。虽汉人说经,亦自有派别,然南北朝、隋唐义疏之学,必宗汉人之一派,未有祧汉人而自求之于经者也。其有之,自唐之啖助、赵匡始。宋人大畅其风,于诸经皆以意说,不为前此成说所囿。其长处,在能矫正旧说之误;其短处,则在主观太甚,妄以己意测度古人。而于训诂名物等,宋儒所说,尤不如汉儒之可信。此清代所以矫其弊而复崇汉学也。(《高中复习丛书 本国史》,第110页)
宋代的文艺
古文虽兴于唐代,其盛行却是在宋代的。普通所谓唐、宋八大家,宋朝人实占其六。宋朝人的骈文,也是很生动流走的,谓之“宋四六”。诗:该以江西派黄庭坚为宋人的代表。宋人诗是径直言情的,虽不如唐人的含蓄,诗境却比唐人恢廓了。词以宋朝为极盛,北宋之晏殊、周邦彦,南宋之辛弃疾、姜夔,都是名家。还有后世的平话,也是起源于宋人,像《宣和遗事》等类皆是的。
宋朝士大夫的风气
宋朝人的学问是要讲究躬行实践的,所以其立身行己,都有可观。他们大多数,知道治化的根本,在于社会。还能制定乡约,或冠、昏、丧、祭的礼节等,行之于地方,以求化民善俗,这确是他们的长处。但是他们不知道社会的变迁,所执意要推行的,往往是不合时宜的古礼,亦且古代社会等级之制甚严,在后世已经平等些了,他们因泥古之故,并此也要回复,就未免冷酷而不近人情,这又是他们的短处。他们论事,大抵要合乎理想,而不甚肯迁就事实;论人,大抵要辨别其心术,而不甚肯拘泥于形迹。这固然有彻底的好处,然亦有时,因此而流于迂阔;又或苛责君子,使无容身之地,而小人反得逍遥事外。他们大概好争意气,因此容易结成党派。所以宋朝士风,概论起来:初宋则喜党争;中宋多习苟安;晚宋则力崇名节。如陆秀夫、张世杰、文天祥、谢枋得等,均为宋之季世,作掉尾之一大活动,这就是宋代士风的特征了。
论宋儒
南北朝之世,因其君不足以为君,而有“殉国之感无因,保家之念宜切”的贵族,到晚唐、五代之世,此种风气,又盛行了。于是有历事五朝,而自称长乐老以鸣其得意的冯道,有许多想借重异族,以自便私图的杜重威。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如何可以一朝居?所以宋儒要竭力提倡气节。经宋儒提倡之后,士大夫的气节,确实是远胜于前代。但宋儒(一)因其修养的工夫,偏于内心,而处事多疏。(二)其持躬过于严整,而即欲以是律人,因此,其取人过于严格,而有才能之士,皆为其所排斥。(三)又其持论过高,往往不切于实际。(四)意气过甚,则易陷于党争。党争最易使人动于感情,失却理性,就使宅心公正,也不免有流弊,何况党争既启,哪有个个人都宅心公正之理?自然有一班好名好利、多方掩饰的伪君子,不恤决裂的真小人混进去。到争端扩大而无可收拾,是非淆乱而无从辨别时,就真有宅心公正、顾全大局的人,也苦于无从措手了。所以宋儒根本是不适宜于做政治事业的。若说在社会上做些自治事业,宋儒似乎很为相宜。宋儒有一个优点,他们是知道社会上要百废俱举,尽其相生相养之道,才能够养生送死无憾,使人人各得其所的。他们否认“治天下不如安天下,安天下不如与天下安”的苟简心理,这一点,的确是他们的长处。(《吕著中国通史》下册,第476页)
宋代社会状况
宋代的社会状况,始终是很黯淡的。但也未尝没有畸形的发达。地权的不平均,农民受高利贷的剥削,始终未能救正。南渡以后,贵戚势家,聚于江、浙一隅,更其变本加厉。近代江、浙田赋的独重,就是导源于这时候私家收租的苛刻的。(南宋末年,宰相贾似道,把私家的田,租额重的,硬收买做公田,即以私租为官租。元时,江、浙的田亩,收租还是重的。明太祖平张士诚后,又把私家的租额,就算作国家的税额,从此以后,虽屡经减少,浙西的租税,较之别处还独重)其时国土既蹙,又承丧乱之后,用兵则有兵费,讲和又有岁币,国用浩大,苛税繁兴。如“和籴”和“预买”[中国从前,国家立于私人的地位,和人民做交易,谓之“和”。买米的谓之“和籴”,买其余一切东西,谓之“和市”或“和买”,雇人做工,或租用人家的东西(如舟、车之类),谓之“和雇”,宋朝变为赋税的“和买”是布帛,其中先付价后取物的,谓之“预买”],本来都是卖买,后来都变成租税了。还有经总制钱,“板帐钱”“月桩钱”等,都是把许多无名苛敛,聚集起来的。所以当时的人民,实在非常之困苦。但是困苦的仍旧困苦,奢侈的还是奢侈。所以在一方面,社会反而显出繁荣的状况。譬如历代的都市,都是禁止夜市的,唐朝还是如此(唐朝两京诸市,日中击鼓三百以会众,日入前七刻,击钲三百而散,见《唐书·百官志》两京诸市署令)。宋朝却不然了。其时临安各种卖买,几于都有夜市。不但应用之品,就供享乐消耗的也很多。(宋朝商市情形,见宋人所撰《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等书)海外贸易,宋朝较之唐朝,也更形发达。杭州、嘉兴、宁波、泉州、广州、青岛等处,都曾设过市舶司。除抽税外,香药、犀、象等品,由官专卖,利息也很丰。总而言之:农民困苦,而商业资本活跃,历代本是一律的,然在宋朝,则此等现象,似乎更甚了。
印刷术的发达
工业中,印刷术的发达,对于文化的传播,有极密切的关系。中国古代,要传之永久的文字,就把他刻在金石上。这是以供人观览为目的,意不在于印刷。五九〇年,隋文帝敕天下废像遗经,悉令雕版,才可称为印刷术之始。然隋唐时还不盛行,直到九三二年,后唐宰相冯道,请令国子监将九经雕板印卖,宋初又续刻诸史,从此以后,官、私、商贾,刻书的才渐多。十一世纪中叶,毕昇又发明了活字版,得书的难易,较之从前,不可以道里计;书籍流传于后的,也就迥非唐以前所可比了。(可参看孙毓修《中国雕板源流考》,商务印书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