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唐之衰亡与五代之纷乱(1 / 1)

白话中国史 吕思勉 1762 字 2天前

唐朝的武功从表面看,虽和汉朝相等,其声威所至,或且超过汉朝,但此乃世运进步使然,以经营域外的实力论,唐朝实非汉朝之比。玄宗时,府兵制度业已废坏,而吐蕃、突厥都强,契丹势亦渐盛。欲图控制、守御,都不得不加重边兵,所谓藩镇,遂兴起于此时,天下势成偏重。唐朝对待被征服的异族,亦和汉朝不同。汉朝多使之入居塞内,唐朝则仍留之于塞外,而设立都护府或都督府去管理他。所以唐朝所征服的异族虽多,未曾引起像五胡乱华一般的杂居内地的异族之患。然环伺塞外的异族既多,当其种类昌炽,而中国政治力量减退时,就不免有被其侵入的危险了。

安史之乱

唐朝的兵威,虽然和汉朝一样盛,却有一点不同。汉朝的征伐,所用的多是汉兵,唐朝却多用蕃兵、蕃将。其初边庭没有重兵,玄宗为要对付吐蕃、突厥、奚、契丹,西北两边,兵力才重,而安禄山又以胡人而兼范阳、平卢两镇节度使,就酿成“天宝之乱”。安禄山的造反,事在七五五年,兵一动而河北、河南相继陷没,潼关不守。玄宗逃四川,留太子讨贼,太子即位于灵武,是为肃宗。安禄山是没有谋略的,所以唐朝得任用郭子仪,再借用回纥等国的兵,把两京收复。时安禄山已为其子所杀,唐兵围之于相州(今河南安阳县),势已垂下,而禄山之将史思明,降而复叛,就从范阳南下,杀败唐兵,再陷洛阳。唐朝又任用李光弼,和他相持,到七六一年,史思明又为其子所杀,才算把他打平。安、史乱后,河西、陇右(河西,今甘肃省黄河以西之地,余为陇右),都给吐蕃攻陷。回纥骄横异常,云南的南诏国,又时有侵寇;藩镇遍于内地,中央行政的权力,不甚完整,唐朝的局面,就很难收拾了。

安史之乱之根源

安史之乱,皇室的腐败只是一个诱因,其根源是别有所在的。(一)唐朝的武功从表面看,虽和汉朝相等,其声威所至,或且超过汉朝,但此乃世运进步使然,以经营域外的实力论,唐朝实非汉朝之比。汉武帝时,攻击匈奴,前后凡数十次;以至征伐大宛,救护乌孙,都是仗自己的实力去摧破强敌。唐朝的征服突厥、薛延陀等,则多因利乘便,且对外多用蕃兵。玄宗时,府兵制度业已废坏,而吐蕃、突厥都强,契丹势亦渐盛。欲图控制、守御,都不得不加重边兵,所谓藩镇,遂兴起于此时,天下势成偏重。(二)唐朝对待被征服的异族,亦和汉朝不同。汉朝多使之入居塞内,唐朝则仍留之于塞外,而设立都护府或都督府去管理他。所以唐朝所征服的异族虽多,未曾引起像五胡乱华一般的杂居内地的异族之患。然环伺塞外的异族既多,当其种类昌炽,而中国政治力量减退时,就不免有被其侵入的危险了。(《吕著中国通史》下册,第456、457页)

若论军事上的实力,则唐朝何能和汉朝比?汉朝对外的征讨,十之八九是发本国兵出去打的,唐朝则多是以夷制夷。这以一时论,亦可使中国的人民,减轻负担,然通全局而观之,则亦足以养成异族强悍,汉族衰颓之势。安禄山之所以蓄意反叛,沙陀突厥之所以横行中原,都由于此。就是宋朝的始终不振,也和这有间接的关系。(《吕著中国通史》上册,第119页)

藩镇的跋扈

藩镇为患最甚的,是安、史余党,直到德宗时,才加以讨伐。其时平卢、天雄、成德三镇,连合拒命。卢龙本恭顺朝廷,后亦加入为乱,德宗发泾原兵东讨,路过京城,因赏薄作乱,奉朱泚为主,德宗逃到奉天(今陕西武功县),又逃到汉中,因兵力不够,只得赦其余诸镇,专把朱泚打平。宪宗时,淮西尤为跋扈,宪宗用宰相裴度,坚持用兵,到底把他攻下,河北三镇(卢龙、成德、天雄),亦一时降服。然宪宗死后,旋即背叛,终唐之世,不能再取了。河北三镇以外,其余诸镇也时有背叛的,就不叛的,也总不免有些专横。而节度使实亦多为其兵所制,因为他们的得位,多是由军士拥戴的,军士既骄横又有野心的人,要从中利用,所以当时的节度使,也是岌岌不能自保的,弄成“地擅于将,将擅于兵”的局势了。

唐藩镇之弊

唐代藩镇之弊,总括起来,是“地擅于将,将擅于兵”八个字。一地方的兵甲、财赋,固为节度使所专,中央不能过问。节度使更代之际,也至少无全权过问,或竟全不能过问。然节度使对于其境内之事,亦未必能全权措置,至少是要顾到其将校的意见,或遵循其军中的习惯的。尤其当更代之际,无论是亲子弟,或是资格相当的人,也必须要得到军中的拥戴,否则就有被杀或被逐的危险。节度使如失众心,亦会为其下所杀。又有野心的人,煽动军队,饵以重赏,推翻节度使而代之的。此等军队,真乃所谓骄兵。凡兵骄,则对外必不能作战,而内部则被其把持,一事不可为,甚且纲纪全无,变乱时作。唐中叶以后的藩镇,所以坐视寇盗的纵横而不能出击;明知强邻的见逼,也只得束手坐待其吞并;一遇强敌,其军队即土崩瓦解;其最大的原因,实在于此。这是非加以彻底的整顿,不足以有为的。(《吕著中国通史》下册,第470—471页)

宦官的专权

藩镇既跋扈于外,宦官又专权于内。唐朝有一种禁军,是开国时的兵士,无家可归的,给他渭水北岸的闲田耕种,子孙世袭,做皇帝的护卫。安、史乱后,本在青海地方的神策军,入驻京畿,也就算禁军。唐德宗回銮后,把“神策军”交给宦官统带,宦官因此干与政事,历代的君主多由宦官拥立,顺宗、文宗想要除掉他们,始终不能成功。

唐朝的分裂

八七四年,黄巢创乱,从山东经河南、湖北、江西、浙江、福建,直打到广东。再从广东打回河南,攻陷潼关。僖宗逃到四川,各处的藩镇,多坐视不救;来的亦不肯向前。先是西突厥别部,有支住在新疆巴里坤湖附近的,名为沙陀突厥,初和吐蕃勾结,后来吐蕃又疑心他,乃归降唐朝,唐朝拣他的精锐,编成沙陀军,驻扎在山西北部,其酋长李克用(沙陀酋长姓朱邪氏,李是唐朝的赐姓)造反,给卢龙军打败,逃到阴山附近的鞑靼中。此时无法,只得赦李克用的罪,召他回来,居然把黄巢打平,然河东从此就落入沙陀手里了。黄巢乱后,唐朝的命令,全然不行,藩镇互相争斗,其初本以李克用为最强,后来宣武的朱全忠,尽并河南、山东,威服河北,李克用也弱了。其时宦官依旧专权,关内的节度使,全是他们的党羽。昭宗的宰相崔胤,结连朱全忠,想除掉他们。宦官迫胁昭宗,逃到凤翔,朱全忠进兵围攻,经一年多,凤翔不能守,乃奉昭宗出城,于是大杀宦官,昭宗亦被朱全忠劫迁到洛阳,旋杀之而立其子。九〇七年,唐遂为朱全忠所篡,是为梁太祖。

论梁太祖

梁太祖的私德,是有些缺点的,所以从前的史家,对他的批评,多不大好。然而私德只是私德,社会的情形复杂了,论人的标准,自亦随之而复杂,政治和道德、伦理,岂能并为一谈?就篡弑,也是历代英雄的公罪,岂能偏责一人?老实说:当大局阽危之际,只要能保护国家、抗御外族、拯救人民的,就是有功的政治家。当一个政治家要尽他为国为民的责任,而前代的皇室成为其障碍物时,岂能守小信而忘大义?在唐、五代之际,梁太祖确是能定乱和恤民的,而历来论者,多视为罪大恶极,甚有反偏袒后唐的,那就未免不知民族的大义了。(《吕著中国通史》下册,第468页)

五代的纷乱

此时北方梁、晋两国对立。南方分为吴、吴越、闽、楚、南汉、前蜀六国。梁太祖死后,末帝幼弱,为后唐庄宗所灭。庄宗又灭掉前蜀,旋为明宗所篡。明宗女婿石敬瑭镇守河东,明宗死后,养子废帝,要把他移到山东。敬瑭造反,割燕、云十六州,以求救于辽。辽兵南下,废帝败死。辽人册敬瑭为晋帝,是为晋高祖。高祖事辽甚谨,死后其侄出帝,和辽开衅。九四七年,为辽人所执,辽太宗入大梁,旋因中国人不服,北还。太原留守刘知远入大梁,是为后汉高祖。仅四年,而为周所篡。

周世宗的雄略和宋朝的统一

五代中,唐、晋、汉三朝,都是沙陀人,到后周,汉人才又恢复。其时吴已为南唐所篡,又吞并闽、楚,和后蜀都有窥伺中原之意,都要和辽人连结,北汉更其是专倚赖辽人的。周太祖的儿子世宗先把国内整顿好,又把这三国都打败,然后出兵伐辽,把瀛、莫、涿三州恢复;进攻幽州,惜乎天不假年,在军中遇疾,未几就死了。嗣子幼弱,遂为宋太祖所篡,时公元九六〇年。宋太祖承周世宗之后,国内业已富强。其割据诸国,大都乱弱。乃先将南平、后蜀、南汉灭掉,旋又灭掉南唐。太宗即位后,吴越纳土归降,公元九七九年,出兵灭掉北汉,全国就统一了。

周、宋对外之异

宋太祖治内之策,大抵沿袭周世宗,其对外与之异。世宗之意,似欲先恢复燕、云,故于南唐、后蜀,皆仅加以膺惩,使不能为患而止。太祖之意,则主先平定中国,故不仅对辽专取守势,即于北汉之恃辽为援者,亦姑置之。此固不易言其得失。唯周宋间适值辽穆宗在位,国势中衰之际;至中国平定,而辽势亦已复张矣。从事后观之,失此机会,殊为可惜也。(《高中复习丛书 本国史》,第9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