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之史,非徒中国一国之史也,东方诸国之盛衰兴替,盖靡不苞焉,即世界大局之变动,亦皆息息相关,真知史事之因果者,必不以斯言为河汉也。此其故何哉?世界各民族,因其所处之境不同,而其开化遂有迟早之异,后起诸族,必资先进之族之牖启,故先进之国之动息,恒为世界大波浪之源泉焉。先进之国,在东方为中国,在西方则在地中海四围。东西民族之动息,亦各有其时,月氏、匈奴,皆自东徂西者也;铁勒、突厥、回纥、沙陀、黠戛斯,则自西徂东者也。东西民族动息之交替,实在唐世,读隋唐、五代史者,于此义亦不可不知。
隋唐时域外的形势
隋唐是武功昌盛的时代,要说这时代的武功,先得把当时域外的形势,作一个鸟瞰。北族从鲜卑侵入中原后,继其后的为铁勒。鲜卑的分部柔然,利用他和北魏相抗。南北朝末年,柔然衰了,为起于阿尔泰山的突厥所灭。周、齐分争,怕突厥和敌人连合,都很敷衍他。突厥因此益骄。西域诸国,两晋时代,国交上无甚关系(只有前秦时代,曾遣吕光征服西域诸国,然未及旋师,苻坚已在淝水战败;吕光自立为后凉国,亦不久即亡),然其人来到中国的很多,商业上的往还亦很盛(当时称西域人为胡,历史上所谓胡人的,大都是西域人。甘肃省西北部,始终是中国和西域互市的地方)。尤其是佛教,从西域输入的不少。南北朝时,大月氏已被印度笈多朝所灭,嚈哒继兴。[嚈哒二字,就是月氏的转音。自大月氏灭亡后,月氏余种,仍留在吐火罗(古之大夏,今之阿富汗的巴克特里亚地方),又乘印度之衰而复起,且侵入印度。及为突厥所破后,印度乌苌王灭之] 后来嚈哒又为突厥所破,从天山北路向西,直抵欧洲,中间包括巴尔哈什湖、咸海、里海区域都服属于突厥。
在朝鲜半岛上,当西汉末年,汉族的威力,渐渐失坠。其地的土著民族,自立为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到三国时代,汉族的威力,渐渐失坠。东晋时,前燕侵入中原后,辽东空虚,遂为高句丽所占,对中国颇为桀骜。百济也和他联合,共攻新罗,新罗却是倚赖中国的。热河境内为鲜卑遗族奚、契丹所据。吉、黑两省:松花江、乌苏里江流域,是靺鞨所据;黑龙江流域,是蒙古人的祖先室韦所据。青海境内,和四川的北部,是前燕慕容廆的庶兄—吐谷浑在西晋时侵入的,并征服其地的羌人。雅鲁藏布江流域,有印度阿利安人侵入,为吐蕃之祖。(《唐书》所说吐蕃的起源,是传闻之辞,不足为据。此说系西藏人自述之辞,该可信些。参看拙撰《中国民族史》第十二章)
东西民族动息之交替在唐世
中国之史,非徒中国一国之史也,东方诸国之盛衰兴替,盖靡不苞焉,即世界大局之变动,亦皆息息相关,真知史事之因果者,必不以斯言为河汉也。此其故何哉?世界各民族,因其所处之境不同,而其开化遂有迟早之异,后起诸族,必资先进之族之牖启,故先进之国之动息,恒为世界大波浪之源泉焉。先进之国,在东方为中国,在西方则在地中海四围。东西民族之动息,亦各有其时,月氏、匈奴,皆自东徂西者也;铁勒、突厥、回纥、沙陀、黠戛斯,则自西徂东者也。黠戛斯虽灭回纥,而未能移居其地,西方东略之力,至斯而顿,而东方之辽、金、元、清继起焉。辽之起,由其久居塞上,渐染中国之文明,金、元、清则中国之文明,先东北行而启发句骊,更折西北行以启发渤海,然后下启金源,伏流再发为满洲,余波又衍及蒙古者也。其波澜亦可谓壮阔矣。五胡乱华之后,隋唐旋即盛强,而沙陀入据之后,则中国一厄于契丹,再厄于女真,三厄于蒙古,四厄于满洲,为北族所弱者几千年,则以铁勒、突厥等,皆自西来,至东方而其力已衰,而辽、金、元、清则故东方之族类也。东西民族动息之交替,实在唐世,读隋唐、五代史者,于此义亦不可不知。(《隋唐五代史》上册,第4页)
隋朝的武功
隋文帝得天下后,用外交手段离间突厥的大可汗及其主西方的可汗,突厥由是分为东西。东突厥给隋朝征服,西突厥至炀帝时亦来朝。炀帝曾发兵侵掠吐谷浑,在青海附近,设立四郡,又招致西域诸国,前来朝贡。戍守和供帐,所费不赀。又发大兵亲征高句丽,被高句丽打败。再发大兵往征,到第三次,才得高句丽请降的虚名。而天下**,内乱遂起了。
炀帝纵侈,裴矩罪不可恕
炀帝之事四夷,始于西域,导之者裴矩也。矩于外交,不可谓无才,然时边方无衅,勤远略徒以劳民;炀帝之纵侈,矩宁不之知,顾又长逢其恶;其罪实不可恕也。(《隋唐五代史》上册,第33、34页)西域诸胡,则本和中国无大关系。他们大抵为通商而来。在两利的条件下,不失怀柔远人之意就好了。而炀帝动于侈心,任用裴矩,招致西域诸胡,沿途盛行供帐。甚至有意使人在路旁设了饮食之肆,邀请胡人饮食,不取其钱,说中国物力丰富,向来如此的。胡人中愚笨的,都惊叹,以为中国真是天上。其狡黠的,见中国也有穷人,便指问店主人道:你这白吃的饮食,为什么不请请他们?店中人无以为答。如此,花了许多钱,反给人家笑话。(《复兴高级中学教科书 本国史》上册,第166—167页)
唐初的武功
隋末大乱,突厥复强,群雄在北边的,都称臣奉贡。唐高祖亦曲意和他联络,唯突厥侵寇仍不绝。太宗即位后,于六三〇年,遣李靖把他灭掉。西北诸君长,共上太宗“天可汗”之尊号。铁勒诸部中有薛延陀,继居漠北,又被太宗遣李世灭掉。回纥再居其地,就很恭顺中国了。对于西域:太宗曾征服天山南路诸国,西突厥则到六五七年,才被高宗遣苏定方灭掉,中国的属地,就直达波斯(今伊朗)。
唐高祖曾称臣突厥
历代为中国患的,莫甚于北狄;而所谓北狄,尤以起于蒙古地方的,最为切近。隋唐时代,在这方面的,为突厥、回纥。当隋时,曾乘突厥内部的分离,运用外交手腕,一度使之臣伏。然及隋末,突厥之势又强。当时起于北方的群雄,都称臣于他;即唐高祖亦所不免(此事唐时的史官,已隐讳掉。所以在历史上,没有正式的记载。只在《突厥传》里,太宗既灭突厥之后,口里露出一句,说:从前太上皇为生灵之故,所以“奉突厥,跪而臣之”)。不过此时高祖并非中国的共主,不能代表中国国家,算不得中国的耻辱罢了。(《中国民族演进史》,第118、119页)
东北诸族,奚、契丹、靺鞨、室韦等,亦都来朝贡。西南则吐蕃盛强,侵犯四川西边。太宗发兵把他打败。旋许其请和,把宗女文成公主嫁给他。公主好佛,吐蕃开始接受汉化,信仰佛教。其时北印度的乌苌国强盛,唐僧玄奘前往游学,对他盛称太宗威武,乌苌王就遣使来朝,太宗命王玄策往使,适乌苌王死,权臣篡国,发兵拒玄策。玄策发吐蕃、泥婆罗的兵(现在尼泊尔之地),把他杀败,擒送阙下,这是中国兵威,对西南所至最远的一次。只有高句丽,太宗自将往讨,仍未能得利,直到高宗时,才遣苏定方灭百济,遣李(避太宗讳,去世字)灭高句丽。日本派兵来救百济,被刘仁轨同新罗王大败之白村江口(在朝鲜全罗道),这些征服和来降的国或部落,唐朝都就其地设立都督府、州,即以其君长为都督、刺史,听其自治,是为羁縻府、州。唐朝另就边要地方设立“都护府”,或“都督府”,驻兵防卫,加以管理。
唐玄宗时的武功
唐朝的武功,到高宗时而达于极盛。然吐蕃的猖獗,亦起于此时,青海和西域两方面,都很受其扰害;突厥遗族,亦时有反侧。到武后时,突厥竟复有唐初的疆域,契丹也叛变过一次,河北大受**。玄宗即位后,才把吐蕃打退,恢复黄河上游之地,东突厥亦于七四四年再为中国所灭,从此不能复振了。
隋唐的对外交通
对外的交通,可分水陆两路说。陆路:在隋朝时候,通西域的路共有三条,(一)自天山北路出黑海与里海间抵欧洲。(二)出葱岭到波斯。(三)出葱岭到北印度。唐时,又加(四)从安南经云南、缅甸到印度的一条路。(五)从这条路上,还可分支达柬埔寨,和海路衔接。海路:欧洲和中国是久有交通的。据阿剌伯人的记载:公元一世纪后半,西亚细亚的商船就达后印度半岛。第三世纪,中国商人,渐次西航,由广州达槟榔屿,四世纪到锡兰,五世纪到亚丁,终至在波斯和美索不达米亚,独占商权。当时的狮子国(今锡兰),实为世界商业的中心,中国人、印度人、马来人、波斯人、犹太人等诸民族经商者,都荟萃于此,直到七世纪末,阿剌伯人才代之而兴(据梁启超《世界史上广东之位置》)。故在八世纪初期,因他们直航中国,其时广州、杭州、泉州诸地,又成为东亚的贸易中心。然则盛唐之世,正是中国和阿剌伯海权交替的时代了。南洋群岛,隋唐时代,来朝贡的亦颇多。隋炀帝曾一度用兵于流求,那就是现在的台湾了。(见《北史·流求国传》,又《隋书》已有流求之名。该书云:“自?鼊屿一日便至。”则当指今之台湾。又《元史》云:“流求在南海之东,漳、泉、兴、福四州界内,澎湖诸岛与流求相对,天气清明时望之,隐约如烟如雾。”可知元明前,犹指台湾为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