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黑暗的时刻(1 / 1)

林肯传 戴尔·卡耐基 1615 字 2个月前

如果林肯娶了安·拉特利奇,他绝对能收获生活上的幸福,不过也绝对有可能当不了美国总统。林肯这个人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行动上都很迟缓,绝不属于激进一派,而安又绝不是那种逼迫男人达成何种成就的女人。玛丽·托德却不同,她入主白宫的信念坚如磐石,一经成为林肯夫人,她就开始督促自己的男人获取辉格党国会议员的提名。

然而,这是一场旷日持久而又无比艰辛的战役,谁也不敢保证林肯能获胜。林肯无教派信仰,他的政敌就称他为异端;林肯同傲慢的托德和爱德华兹家结亲,人们就谴责他攀龙附凤,是权贵的走狗。尽管这些指责纯属无稽之谈,但它们还是狠狠地中伤了林肯。林肯反驳道:“自我来到斯普林菲尔德,只有一位亲友前来探访我家。就在他离开前,被指控偷了一名高利贷商人的竖琴。如果这也算是个傲慢的权贵家族,那么我无话可说。”

这次选举,林肯输了,但他或许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两年之后,他再度参选,赢了。玛丽·林肯欣喜若狂,并坚信丈夫的政治时代已经来临。她甚至定制了礼服,还将自己几近遗忘的法语温习了一遍。丈夫一到华盛顿,她便在信中以“尊敬的亚伯拉罕·林肯”称呼丈夫,但被林肯制止了。

林肯夫人多么向往华盛顿,多么渴望享受那迟迟不来的社会威望。然而,当她前去与丈夫会合时,才发觉事情远远不像她想象中那么顺利。林肯穷困潦倒,在收到第一张政府开支前,他不得不向昔日情敌斯蒂芬·A·道格拉斯借钱过活。夫妻俩则租住在斯普里格斯夫人的出租屋。出租屋门前没有柏油马路和石砖路,而是一摊沙石烂泥,房体全是裂缝,更没有水暖设施。房子的后院另有一间小屋,还有一个鹅棚,一个菜园。这个菜园常常将邻居家的猪吸引过来,因此,斯普里格斯夫人的小儿子不得不随时准备抄起家伙将猪轰跑。

那时,华盛顿还没有建立起专门负责收集处理垃圾的体系,所以,斯普里格斯夫人便将垃圾全堆在后院,于是那些猪、牛、鹅便前来这里翻拱搅动,以便觅食残渣。

林肯夫人终于意识到,华盛顿的权贵之门仍然对她紧闭。没有人认识她是谁,她只能和孩子们待在暗无天日的卧室里,还必须时时忍受房东儿子的高声尖叫,那是在轰赶偷菜的猪。

然而,林肯夫人的失望怎么能大得过危机四伏的美国政治。林肯进入国会时,美国同墨西哥的战争已经持续了20个月。这无疑是一场令国人觉得羞耻的侵略战争,是国会中那些奴隶制的支持者发起的,为了进一步夺取更多的土地,推行奴隶制的兴旺发展,自然他们只会选择他们的支持者当选议员。

这场战争,美国在两个方面获益:本属于墨西哥的得克萨斯州被强行划给了美国;除此以外,还抢夺了墨西哥过半的疆土,并将之划分到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内华达和加利福尼亚各州之中。格兰特将军说,这是史上最邪恶的战争之一,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曾参与其中。当时,许多美国士兵抱有同格兰特将军一样的想法,于是造反投诚,支持敌军。在对抗圣安娜敌军的一场著名战役中,整个军队全由美国的叛军组成。

在国会里,林肯同辉格党多数成员一样慷慨激昂地抨击了这场“劫掠和屠杀的不义之战”。他认为,上帝已经“忘却了守护弱小和无辜,纵容地狱里的恶魔和屠夫残杀男女老少,正义遭到亵渎,邪恶得以伸张”。

不过,这次演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因为没有人知道林肯是谁,但在斯普林菲尔德,它却激起了一阵暴风骤雨。伊利诺伊州有六千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本以为在为神圣的自由而战,而如今国会却有人称他们为“地狱里的恶魔”“屠夫”。盛怒之下,辉格党人举行集会公开谴责林肯,指控他为卖国贼,说他是臭名昭著的小人,把他比喻为“讲道理的游击队员”以及“第二个本尼迪克特·阿诺德”。

在一次集会上,辉格党人士表示他们从未受到过此般侮辱,“无论是活着的勇士还是死去的烈士都因此而蒙受不白之冤,这让每一位伊利诺伊人义愤填膺”。

人们把这一憎恨全部发泄到了林肯身上,长达10年之久。13年之后,当林肯竞选总统时,憎恨之声再次瞄准了他。

“我进行了政治自杀。”林肯向他的法律事务所合伙人坦承。

如今,他无法再回到家乡去面对那些被他激怒的选民了,所以只能努力寻求一个安分的职位,以便留在华盛顿,进而伺机争当国土办公室委员。不过,他失败了。接着,他又试图竞选俄勒冈州国土局局长,当俄勒冈州加入联邦时,他就成为该州的首批议员。不过,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最后,他能回到的地方只有斯普林菲尔德,以及他那肮脏的办公室。他重操旧业,在第八法院区巡回办案——他成了伊利诺伊州最倒霉的男人。

他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忘掉政治,专心致力于法律事业。为了训练自己更严密的逻辑推理能力和论证能力,他买来一本几何学课本进行学习,巡回办案时也随身携带。

赫恩登在他的书中写道:

住在乡村旅店时,我俩经常共睡一张床,但所有的床几乎都很短,林肯的长腿只能放在床外的踏脚板上,连被子都盖不到。他会在床头摆上一张椅子,上面点根蜡烛。他可以借着这点烛光看书看到凌晨两点,而同房的我或其他人却酣然入睡。在巡回办案期间,他一口气学完了六本“欧氏几何”,从书中拿出任何一道命题,他都能轻松阐释。

掌握几何理论之后,林肯继续学习了代数和天文,还研究了语言的起源和发展。不过,最能引发他兴趣的还是莎士比亚,可见新塞勒姆的杰克·凯尔索给予他的文学影响是多么的根深蒂固。

从此时到生命结束,林肯形成了他最突出的性格特征——忧郁,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极度忧郁。

后来,杰西·韦克帮助赫恩登整理这本传记时,认为将林肯的忧郁描述得太过夸张。于是,他找到熟识林肯的人进行了一次详谈,这些人有斯图尔特、惠特尼、马西尼、斯威特和戴维斯法官。

最后,韦克坚信,没有见过林肯的人,完全体会不到他的忧郁情绪有多严重。赫恩登对此作出了结论:“如果林肯在这20年里有一天是快乐的,那我永远不知道它是哪一天。忧郁是他的典型特征,无论走到哪里,哀伤都紧随其后。”

巡回办案时,往往是两三名律师同住一室。清晨,跟林肯同住的律师都会被他吵醒,然后发现他坐在床边,口中念念有词。起床之后,他会点燃壁炉,呆坐在那里,盯着火苗发呆长达几个小时。有时候,那句诗又会冒出来:“噢!死神为何如此骄傲?”

有时林肯走在大街上,也正陷入绝望,那些同他打招呼的人根本得不到他的回应。有时候,他跟人们握手,却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乔纳森·伯奇是最羡慕林肯超强记忆力的人。他这样说道:

在布卢明顿出庭时,林肯有本事让听众在法庭、办公室甚至大街上前仰后合地笑上一个小时。然后在之后的一个小时里,他又能陷入深深的沉思,没有人能叫醒他……他就坐在一张斜靠在墙边的椅子上,两脚蹬在椅子底部的横档上,将两条长腿缩起,手臂环抱住膝盖,将下巴紧贴上去。帽子遮住了他整个脑袋,但你却能感受到他满眼尽是悲伤。我亲眼见他就这么干坐了好几个小时,连他最亲密的朋友呼唤他,他都全然不予理会。

参议员贝弗里奇曾不遗余力地研究林肯生涯,结果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自1849年至其生命结束,林肯最突出的性格特征就是极度的忧伤,其深度深不可测,是常人无法估量的。除了忧伤,形成林肯人格魅力的另外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幽默和讲述故事时所体现的机智。

有时候,戴维斯法官甚至会宣布休庭,转而去聆听林肯滔滔不绝的幽默故事。

“他的笑话可以召集到两三百人。”赫恩登说。那会儿,他也是其中之一,像个疯子似的笑了好几个小时。有个亲身经历过的人说,当林肯讲到精彩之处,众人便会拍手欢呼,而他们屁股底下的椅子也会伴随着身体四处摇摆。

了解林肯的人都知道,他那深不可测的忧伤来自两件事,即政治上的失意和婚姻上的悲剧。

时光伴随着林肯的忧伤走过了6个春秋。在这6年时间里,林肯在政途上几乎完全被人遗忘。然而,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改变了林肯整个人生,促使他向白宫迈进。这一事件的导火索就是玛丽·林肯的旧情人,斯蒂芬·A·道格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