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勖善解音
荀勖善解音声,时论谓之“解”①。遂调律吕,正②雅乐。每至正会,殿庭作乐,自调宫商③,无不谐韵。阮咸妙赏,时谓“神解”④。每公会作乐,而心谓之不调,既无一言直勖,意忌之,遂出阮为始平太守。后有一田父耕于野,得周时玉尺,便是天下正尺。荀试以校己所治钟鼓、金石、丝竹,皆觉短一黍,于是伏阮神识⑤。
【注释】
①(ān)解:熟悉。闇,通“谙”。
②正:矫正,校正。
③宫商:古以宫、商、角、徵、羽代表五个不同的音阶,此泛指五音。
④神解:悟性过人。
⑤神识:高超见识。
【译文】
荀勖善于辨别音乐声音,当时的人认为他很精通音理。于是,他就调整音律,校正雅乐。每次正月里举行朝贺礼时,殿堂上就会演奏乐曲,他就亲自调整音律,无不韵律和谐。阮咸对音乐也有极高的鉴赏才能,当时的人认为他悟性很高。每次有集会奏乐,他都认为不怎么和谐。也不提一点儿意见给荀勖,荀勖心里对他很不满,就找了个借口调他出任始平太守。后来有一个在田里干活儿的农民,得到了一把周代时期的玉尺,这是天下的标尺。荀勖就试着用它来校对自己所调试的各种乐器和音律,都感觉比标尺短了一粒米的长度,于是很敬佩阮咸的高超见识。
食辨劳薪
荀勖尝在晋武帝坐上食笋进饭,谓在坐人曰:“此是劳薪①炊也。”坐者未之信,密遣问之,实用故车脚②。
【注释】
①劳薪:指以旧车轮当柴烧。后以此借指人辛苦劳碌。
②车脚:车轮。
【译文】
荀勖曾经在晋武帝的宴会上吃着笋下饭,对同座的人说:“这是拿旧车轮当柴火烧出来的。”同座的人不相信他,就暗中派人去问厨师,才知道的确是拿旧车轮当柴火烧成的。
折臂三公
人有相羊祜父墓,后应出受命君。祜恶①其言,遂掘断墓后以坏其势。相者立视之,曰:“犹应出折臂三公②。”俄而祜坠马折臂,位果至公。
【注释】
①恶(wù):讨厌。
②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
【译文】
有个算命的人看了羊祜父亲的墓地后,就说他的后代会出真命天子。羊祜很讨厌这些话,就把坟墓的后面挖断了,来破坏墓地的气脉。算命的人立马又去看了,说道:“还会出个断臂的三公。”没过多久,羊祜就从马背上摔下来,折断了手臂,他的官位果然上升到了三公的位置。
马惜障泥
王武子善解①马性。尝乘一马,著连钱障泥②,前有水,终日不肯渡③。王云:“此必是惜障泥。”使人解去,便径渡。
【注释】
① 解:了解。
② 障泥:垫马鞍的垫子,下垂至马腹,用来挡泥土。
③ 渡:渡过,走过去。
【译文】
王武子善于了解马的脾气性格。他曾经骑着马外出,马背上盖着连钱花纹的挡泥垫子,碰到前面有条河,马整天都不肯走过去。王武子说:“这一定是马舍不得弄脏挡泥垫子。”就让人解下挡泥垫,马就走过去了。
焉知非福
陈述为大将军掾,甚见爱重。及亡,郭璞往哭之,甚哀①,乃呼曰:“嗣祖,焉知非福!”俄而②大将军作乱,如其所言。
【注释】
①哀:悲伤。
②俄而:没过多久。
【译文】
陈述担任大将军王敦的属官,很受王敦的疼爱和赏识。到他死后,郭璞去哭丧,哭得很伤心,哭喊着说:“嗣祖啊,怎么知道你英年早逝不是福气呢!”不久王敦作乱谋反,正像郭璞所说的那样。
委罪于木
王丞相令郭璞试作一卦。卦成,郭意色甚恶,云:“公有震厄①。”王问:“有可消伏理不?”郭曰:“命驾西出数里,得一柏树,截断如公长,置**常寝②处,灾可消矣。”王从其语,数日中,果震柏粉碎。子弟皆称庆。大将军云:“君乃复委罪③于树木!”
【注释】
①震厄:雷击的灾难。
②寝:睡觉。
③委罪:把罪过推给别人。
【译文】
王丞相叫郭璞试着算一卦。卦象出来后,郭璞的心情和脸色都不是太好,就说:“您有遭雷击的灾难。”王丞相问:“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吗?”郭璞说:“您叫人坐车往西走几里地,那里会有一棵柏树,截下一段和您一样高的树干,放在**常睡觉的位置,灾难就可以消除了。” 王丞相就照他说的话去做了。过了几天,雷电果然把柏木击打得粉碎,家里的小辈们都纷纷对王丞相表示庆贺。只有大将军王敦对郭璞说:“您竟然可以让树木承担罪过!”
郗愔信道精勤
郗愔信道①甚精勤,常患腹内恶,诸医不可疗。闻于法开有名,往迎之。既来便脉,云:“君侯②所患③,正是精进太过所致耳。”合一剂汤与之。一服即大下,去数段许纸,如拳大,剖看,乃先所服符也。
【注释】
①信道:信奉天师道。
②君侯:对高官或士大夫的尊称。
③患:患病,生病。
【译文】
郗愔信奉道教,十分虔诚勤快。他经常觉得肚子里不舒服,请了很多医生都看不好他的病。听说于法开很有名气,就去请他来。于法开来了就把脉,把完脉说:“君侯生的病,正是因为过分虔诚精进导致的呀。”然后就配了一剂汤药给郗愔。郗愔吃完药后就开始拉肚子,拉出来几堆像拳头大小的纸团,剖开来一看,原来是之前吃下的符箓。
殷浩焚经
殷中军妙解经脉,中年都废①。有常所给使②,忽叩头流血。浩问其故,云:“有死事,终不可说。”诘问良久,乃云:“小人母年垂百岁,抱疾来久,若蒙官一脉,便有活理,讫就屠戮③无恨。”浩感其至性,遂令舁来,为诊脉处方。始服一剂汤便愈。于是悉焚经方④。
【注释】
①废:荒废,废除。
②所给使:听使唤的仆役。
③戮:杀戮,杀死。
④经方:药方。
【译文】
殷浩很精通医术,到了中年以后几乎都不怎么研究了。一天,他手下一个经常使唤的仆人,忽然给他磕头,一直磕到头破血流。殷浩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有件关系到人命的事,但终究还是不能说的。”追问了很久,才说道:“小人的母亲快到一百岁了,已经生病很长一段时间了,如果大人能够诊一次脉,使她有办法活下去,那么母亲病好后,就算把我杀了也心甘情愿。”殷浩被他的孝心所感动,就叫他把母亲抬来,给他母亲诊脉开药方。才服了一剂药,病就好了。从此殷浩把医书全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