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其所好

王仲宣好驴鸣①。既葬，文帝临②其丧，顾语同游曰：“王好驴鸣，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

【注释】

①王仲宣：王粲，字仲宣，魏国人，建安七子之一。

②临：到，去到。

【译文】

王仲宣生前喜欢听驴叫。死后下葬时，魏文帝曹丕去吊丧，回头对身边的人说：“王仲宣平常爱听驴叫，每个人可以学一声驴叫来送送他。”于是去吊丧的客人都一起学驴叫送别。

邈若山河

王濬冲为尚书令，著①公服，乘轺车②，经黄公酒垆③下过。顾谓后车客：“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共酣饮于此垆。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生夭、阮公亡以来，便为时所羁绁。今日视此虽近，邈④若山河。”

【注释】

①著：穿着。

②轺车：轻便的马车。

③酒垆：酒店。

④邈：遥远。

【译文】

王冲担任尚书令时，穿着官服，坐着轻车，从黄公酒垆经过时，他回头对着坐在车后的客人说：“我以前和嵇康、阮籍一起在这家酒店畅饮过。在竹林中游玩时，我也在其中。自从嵇康早逝、阮籍亡故以来，我就被时势给缠住了。今天看着这间酒店虽然很近，但是想起往事来，又觉得像隔着山河一样遥远。”

孙楚学驴

孙子荆以有才，少所推服，唯雅敬王武子。武子丧时，名士无不至者。子荆后来，临尸恸哭，宾客莫不垂涕。哭毕，向灵床①曰：“卿常好我作驴鸣，今我为卿作。”体似真声，宾客皆笑。孙举头曰：“使君辈存，令此人死！”

【注释】

①灵床：停放尸体的床。

【译文】

孙子荆因为有才能，很少推崇和钦佩别人，单单只尊敬王武子。王武子去世时，有名望的人都来吊丧。孙子荆晚到，在遗体边上就开始痛哭，宾客都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哭完后，对着灵床说：“你平时喜欢听我学驴叫，现在我就叫给你听。”他叫得真的像驴声，宾客们都笑了。孙子荆抬起头看着他们说：“上天为什么让你们这些人活着，却让这个人死了！”

王戎丧儿

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①。简曰：“孩抱中物②，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

【注释】

①胜：承担，能承受。

②孩抱中物：小孩，婴儿。

【译文】

王戎死了儿子万子，山简前去看望他，王戎悲伤得不能自控。山简说：“只是一个婴儿，怎么能悲痛成这样？”王戎说：“圣人不动情，最下等的人不谈感情。感情最专注的，正是我们这些人。”山简很佩服他的话，更加为他悲痛。

峨峨若松

有人哭①和长舆②曰：“峨峨若千丈松崩。”

【注释】

①哭：哭吊。

②长舆：和峤。

【译文】

有人哭吊和长舆说：“好像巍峨的千丈青松崩塌下来了。”

海内同悲

卫洗马以永嘉六年丧，谢鲲哭之，感动路人。咸和中①，丞相王公教②曰：“卫洗马当改葬。此君风流名士，海内所瞻，可修薄祭，以敦③旧好。”

【注释】

①中：时候，之间。

②教：诸侯王公的文告。

③敦：增强，增加。

【译文】

太子洗马卫玠在永嘉六年去世，谢鲲前去吊丧痛哭，感动了路人。咸和年间，丞相王公发表文告说：“卫洗马应当改葬。他是风流名士，受到天下人的敬仰，应该准备些简单的祭祀物品，来增加我们与昔日好朋友之间的情谊。”

一恸几绝

郗嘉宾丧①，左右白郗公②：“郎丧。”既闻不悲，因语左右：“殡时可道。”公往临殡，一恸几绝。

【注释】

①丧：失去，死了。

②郗公：郗愔，郗超之父。

【译文】

郗超死了，手下的人告诉郗愔：“大郎死了。”郗愔听了，并没有表现出悲伤，只是跟手下的人说：“入殓的时候告诉我。”将要入殓的时候，郗愔去参加葬礼，一下子哀痛得几次差点气绝。

德音未远

戴公见林法师墓曰：“德音①未远，而拱木②已积。冀神理绵绵③，不与气运俱尽耳。”

【注释】

①德音：用来尊称别人的言谈。

②拱木：两手合围粗的树，也指墓地处的树。

③绵绵：连续不断的样子。

【译文】

戴公看着支道林法师的坟墓说：“您那高德的声音还留在耳边，可是墓边上的树木已经连成一片了。但愿您那精湛的精神理念能够一直流传下去，不会和寿数一起完结啊！”

人琴俱亡

王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①。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②不悲。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子敬，人琴俱亡！”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

【注释】

①亡：去世。

②了：完全。

【译文】

王子猷和王子敬都得了重病，子敬先去世。一天，子猷问侍从：“为什么没有听到子敬的消息？这是已经去世了啊！”他说话时也不悲伤。于是就坐车去奔丧，也没有哭。子敬平时喜欢弹琴，子猷便径直进去坐在灵**，拿起子敬的琴要弹，可是琴弦怎么也调不好，他就把琴扔到地上说：“子敬，子敬，人和琴都不在了！”因此伤心痛哭了很久。过了一个多月，他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