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李先生之祖，与先叔祖玉田公交最善。一夜，梦公至其家，黯然相语。问：“何来？”曰：“仆将长往[1]，故与君别耳。”问：“何之？”曰：“远矣。”遂出。送至谷中，见石壁有裂罅[2]，便拱手作别，以背向罅，逡巡倒行而入，呼之不应，因而惊寤。及明，以告太公敬一，且使备吊具，曰：“玉田公捐舍[3]矣！”太公请先探之，信，而后吊之。不听，竟以素服[4]往。至门，则提幡[5]挂矣。

呜呼！古人于友，其死生相信如此。丧舆待巨卿而行，岂妄哉！

【注释】

[1]长往：出远门，暗喻永逝。

[2]裂罅（xià）：裂缝。罅，缝隙。

[3]捐舍：捐弃宅舍，去世的讳称。

[4]素服：丧事上穿的白衣。

[5]提幡：丧家门口所挂的有垂幅的纸幡。

【译文】

李王春先生的祖父和我已经去世的叔祖玉田公是朋友，交情非常好。一天夜里，李先生的祖父梦见玉田公到他家，说话时神色很凄伤。李家祖父问他到家里来有什么事，他回答说因为要出远门，所以特意来跟最好的朋友告别。祖父又问他到哪里去，回答说到很远的地方，说完就转身走了。李家祖父跟随他把他送到山谷中，看见石壁上有条裂缝，玉田公便拱手跟李家祖父告别，然后背对着石缝慢慢倒退着隐没在石缝中，喊他也不回答。李祖父从梦中惊醒，天亮将梦中的事告诉给太公敬一，并让家人准备好吊丧的物品，跟家人说玉田公已经去世了。太公怕不妥当，派人先去探听一下，如果是真的，再去吊唁也不迟。李祖父不听，径直换上素服就上玉田公家去了。到了玉田公的门前，看见门上已挂着纸幡，玉田公果然去世了。

唉！古人对朋友的情义令人感叹，情义深厚时，连生死都深信不疑；古人张元伯的灵车要等范巨卿来才肯前行，看来并不是荒诞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