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最后一辆有轨电车带着一天的疲惫返回了列车总站。透过窗台,冰凉的月光照在**,仿佛给床铺上了一层发光的床单。这点光亮也让整个房间变得不那么黑暗。屋子一角有一方书桌,桌上的台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丽达伏下身,想要看清桌上的一个厚本子。这是她的日记,上面尖细的铅笔字记录了她的故事。
5月24日
我再一次鼓足勇气尝试写下自己的感想。上一篇日记还是在六个月前写的。虽然间隔了这么久,但我还是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我哪有时间写日记啊?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失眠的我还是想要写点什么。
西格尔离开我们了,他调去了中央委员会工作。这个消息让我们都很难过。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是我们永远敬爱的同志。此刻的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们大家和他的友谊是如此深厚。没有了他,辩证唯物主义课将不再完整。昨天,我们在他家里待到了凌晨,一直忙着考查我们的“学生”是否有所进步。共青团委员会的阿基姆书记也在场,还有那个不讨人喜欢的“万事通”图夫塔,我看他特不顺眼。那晚,塞加尔的兴致很好,因为在党史辩论赛上,他的学生柯察金表现出色,把“万事通”图夫塔辩得哑口无言。是的,这两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当你的努力得到回报时,所有的辛苦都将烟消云散。据说,朱赫来已被调往军区特勤部。我一直不得其解。
拉扎尔临行前把他的学生托付给了我。他对我说:“丽达,你要替我完成这项工作,不要半途而废。保尔其实是个很优秀的人,你们可以互相学习。他这孩子还不太成熟,不够稳重,很容易感情用事。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引导他走向正途。丽达,祝你成功。我去了莫斯科以后,记得给我写信。”
今天,索罗门斯基区委员会新来了一个书记。他叫扎尔基,之前在中央委员会工作。我以前在军队里见过他。
明天,德米特里·杜巴瓦会带柯察金过来。我来描述一下杜巴瓦的长相。他中等个头,浑身肌肉,看起来非常强壮。他 1918 年入团,1920 年入党。有三个人曾因支持“工人阶级反对派”而被开除出共青团省委员会,他就是其中之一。给他上课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他总是不停问我各种问题,导致原有的内容无法继续进行,严重扰乱了授课计划。他和我的另一个学生奥尔加·尤里涅娃相处得极不愉快。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杜巴瓦就对她说:“亲爱的姑娘,你的着装完全不对。你应该穿皮裤、皮靴,戴红军帽子,并且还要佩带马刀。你现在的装束完全不成体统嘛!”
奥尔加无法忍受这样的人。没办法,我只能出面制止他。我觉得杜巴瓦应该算是柯察金的朋友。今晚就先写到这里,我该睡觉去了。
人们被酷暑折磨得疲惫不堪。天桥上的行人缓慢地移动着,他们大多不是观光客,而是生活在铁路社区的居民。天桥是他们进城的必经之路。保尔走下台阶时看到了丽达。她来得更早一些,此刻的她正在看着走下天桥的人群。保尔在距离丽达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身,因此丽达没有注意到他。保尔开始仔细地观察起丽达来,他以前从未这样细细打量过她。丽达上身穿着一件条纹衬衫,下身搭配一条廉价的蓝色短裙,肩膀上搭着一件皮夹克。她的头微微向后仰,秀发飘逸飞扬 。阳光打在她小麦色的脸上,强烈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睛。这样的丽达让柯察金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再是他的良师益友,也不再只是共青团委的委员,而是……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杂念”之中,保尔走向丽达并向她问好。“我盯着你看了整整一个小时,你都没注意到我。”保尔笑道,“走吧,我们的火车早就到了。”他们二人穿过大门,径直走向站台。
昨天,共青团中央指派丽达作为代表出席团委地区大会,并指定柯察金作为她的助手。他们当前的任务就是乘车出发。但这绝非易事,因为火车站目前由一个五方委员会全权掌控,每个进出口均有人把守。列车没有时刻表,谁都不知道下趟车何时会来。就算来了,超载的列车也只能带走一小部分旅客。焦急的旅客纷纷涌向站台,想在列车经过时挤进车厢,因为没有人想在这里继续没日没夜地等待。最近几天,整个车站完全被旅客挤得水泄不通,咒骂、推搡屡见不鲜。
人群实在太过拥堵,在尝试了几次之后,丽达和保尔决定转变策略。保尔熟知车站的每个角落,他带着丽达穿过行李处,七拐八拐地绕到了四号车厢旁边。一位肃反委员会成员看守着车门。他热得大汗淋漓,一边擦着汗,一边拦着想要挤上车的人群。他不停地喊道:“车厢已经满员,不许攀爬列车!”
他的话完全不起作用。愤怒的旅客把五方委员会发放的车票递到他面前,咒骂声、叫喊声此起彼伏。看着列车旁边推搡的人群,保尔认为凭票上车是绝无可能的了。但他和丽达必须上车,否则地区大会可能会因此而被迫取消。思虑过后,保尔把丽达拉到一边,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保尔打算自己先挤上车,然后打开车窗把丽达给拉进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对丽达说道:“把你的外套给我,这个比车票管用。”保尔接过外套直接穿上,并把手枪插在外套口袋里。口袋很浅,枪柄就露在外面。把行李留给丽达之后,保尔用手肘拨开人群,径直走向车门。“同志,你要做什么?”看门人问道。保尔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用一种不容怀疑的口气说道:“地方特勤部,我来检查一下上车的乘客是不是都有票。”
看门人显然看到了保尔身上带着枪。他用袖子擦了擦汗,疲惫地说道:“去吧。就怕你挤不进去。”保尔手脚并用,艰难地挤进车厢,拳头、肩膀都成了他探路的工具。过道里也挤满了人,他只能抓住车厢内的护栏从人群的头顶上爬过去。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咒骂声,保尔终于来到了车厢中间。
“真该死,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一个胖女人骂道。保尔刚刚爬下来时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膝盖。这个两百多斤的胖女人坐在下铺的边缘,把一大桶植物油夹在双腿之间。所有的行李架上堆放的都不是行李,而是各种罐头,以及装满各种食物的篮子和箱子,整个车厢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保尔没有理会她的咒骂,反而命令道:“这位乘客,请出示你的车票。”“出示什么?”胖女人朝着引发众怒的保尔问道。上铺的男人闻声探出头来喊道:“瓦斯卡,你来看看这个蠢货要干吗,让他滚远点!”言罢,一位高大的壮汉出现在保尔旁边,看来他就是瓦斯卡了。他浓密的胸毛和壮硕的身躯令人望而生畏,他的双眼泛着血丝,此刻正紧紧地盯着保尔。
“不要打扰这位女士,好吗?你查票做什么?”八条腿从上面的铺位耷拉下来,这四个人正忙着嗑瓜子。保尔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倒腾粮食的投机商。这些该死的混蛋流窜于全国各个角落,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保尔没空理他们,他还要把丽达拉上车。
“这是谁的箱子?”保尔指着车窗旁的一个木箱问乘务员。“是她的。”乘务员指着穿棕色袜子的两条大粗腿答道。这个木箱挡着窗子,想开窗接丽达就要先挪开它,可拥挤的车厢里哪还有多余的空间呢?没办法,保尔只能拎起木箱,把它交给上铺的主人。
“请等我一分钟,我开一下窗。” 保尔把木箱放到她的膝盖上说道。“别乱动别人的东西!”这个塌鼻子女人喊道。“莫特卡,这个家伙想干吗?”女人问她旁边的男人。莫特卡用穿着拖鞋的脚踢了一下保尔的后背说道:“听着,赶紧滚蛋,别找死!”保尔没吭声,他正忙着打开车窗。
“请让一让。”保尔对列车员说。又挪开一个障碍物之后,保尔总算把窗户周围给清理干净了。丽达就在窗外,她赶紧把行李递给保尔。保尔随手丢在夹着植物油的胖女人膝盖上,然后弯下腰,抓住丽达的手把她给拽到车厢里。等到他们完成了这次“偷渡”之后,肃反委员会的人才明白他们的计划。可相隔太远,他只能在车外大声咒骂几句。丽达的出现在车厢内引发了一阵**,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由于车厢太过拥挤,丽达只能踮脚踩着下铺的边缘,再抓着上铺的把手才能保持平衡。周围的谩骂声不绝于耳,刚才那个上铺的男人更是骂道:“这头蠢猪也不蠢啊,自己上了车还知道把他的姘头给拉上来!”
塌鼻子女人又喊道:“莫特卡,给他鼻子上来一拳!”她乘机把膝盖上的木箱放到保尔头上。面对周围这群流氓,保尔向丽达表示出歉意,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过当务之急是要给丽达找一个座位。“乘客,请挪一下你的行李,让这位同志坐下。”保尔对那个叫莫特卡的人说道。壮汉不为所动,反倒狠狠地咒骂起了保尔。保尔的右眉传来阵阵疼痛,他朝这个恶棍骂道:“闭嘴,你这混蛋!当心遭报应。”突然,保尔感觉上面有人踢了他一下。“干得好,瓦斯卡!再给他点颜色瞧瞧!”看到保尔被踢,周围的投机商们都纷纷叫好。
此时的保尔忍无可忍,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们这群混蛋,以为没人能制得了你们了吗?”保尔喊道,冲着上面的莫特卡就是一拳。他的力气如此之大,连莫特卡这样的壮汉也没能扛住。他直接滚到一旁,砸在过道乘客的头上。“滚出去,你们这群混蛋。我的子弹可没长眼睛!”保尔怒吼道,用枪指了指刚才嗑瓜子的四个人。
投机商们顿时落入下风。丽达也掏出手枪对准前方,任何轻举妄动的人都逃不过她的子弹。上面的人纷纷作鸟兽散,逃到隔壁的车厢去了。
保尔把丽达安顿在刚刚腾出来的座位上,悄声说:“你先歇一会儿。我再去会会刚才那些人。”丽达想要挽留他:“别随便动手,好吗?”保尔回答道:“不会的,我很快就回来。”他拉开窗户,跳到站台上。几分钟后,他找到了自己的老上司,肃反委员会负责交通的布尔梅斯特,汇报了这些投机商的情况。老上司听罢,下令让四号车厢的所有乘客都下车,然后再逐一检查每个人的车票。
“我说呢。” 布尔梅斯特低声说,“哪来这么多投机商。”十名肃反委员会成员引导四号车厢的所有乘客下车。保尔也像之前一样,帮忙检查每个乘客的手续是否完备。他一直和肃反会员会保持着联系。即便是成为共青团书记之后,保尔也会调派优秀的共青团员来这里支援工作。检查完毕后,保尔回到丽达身边。车厢里的乘客已和之前完全不同,有红军战士和出差的工人等等。丽达和保尔也换到了车厢角落的一个上铺,但这里堆满了报纸,狭小的空间里只能让丽达一个人躺下。
“没事的。”丽达说道,“一会儿就好了。”随着列车缓缓启动,二人在车窗外看到了刚才那个胖女人。她坐在一堆口袋上大喊道:“曼卡,你看到我的油桶了吗?”
一捆捆报纸让本就局促的铺位变得更加拥挤,保尔和丽达津津有味地啃着面包和苹果,笑着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年久失修的火车徐徐前进着,破旧超载的车厢吱吱作响。深蓝色的暮光透过车窗,随后又变得微弱。没过一会儿,黑暗就吞噬了整个列车。丽达感觉到一阵疲倦,枕着自己的行李想要打个盹。保尔坐在一边抽着烟。他也很疲倦,但是局促的铺位没有地方让他躺下休息。清爽的晚风吹进车窗,丽达突然被惊醒。她看到黑暗中燃烧的香烟。唉,保尔总是这样,为了让她舒服一些,宁愿自己一直坐着。丽达轻声说:“柯察金同志,快躺下!不要让人误会你是个资产阶级。”保尔没有拒绝,躺倒在丽达旁边,伸直了僵硬的双腿。“我们明天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所以你还是睡一会儿吧,小鬼。”丽达像照顾弟弟一样搂住了保尔,她的头发扫过了少年的脸颊。
对保尔来说,丽达是神圣的。她既是良师益友,也是革命同志。但丽达更是一个女人,之前在天桥上,保尔第一次萌生了这样的想法。此刻的保尔躺在丽达的怀里若有所思。他能感受到丽达的呼吸,是的,她的嘴唇离保尔是那样近。保尔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他想要顺着呼吸寻找丽达的嘴唇。但他最终凭借着强烈的意志,克制了这股冲动。
丽达仿佛看穿了保尔的心事,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她体会过爱情的甜蜜和失去的悲伤。她曾深爱过两个布尔什维克:第一个身材高大,是个威武勇猛的旅长;另一个目光清澈,是个蓝色眼睛的青年,但白卫军用两颗子弹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很快,伴随着哐当作响的铁轨声,保尔进入了梦乡。他的确累了,直到第二天早晨列车到站时才醒来。
繁重的工作让丽达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她几乎没有时间写日记。隔了几天之后,才出现了几篇新日记:
8月11日
地区大会结束了,阿基姆、米海洛还有其他同志都去哈尔科夫参加全乌克兰代表大会了,只剩我在主持工作。杜巴瓦和保尔去共青团委工作了。自从杜巴瓦去珀克斯科区共青团担任书记之后,他就因为工作繁忙,不怎么来上课了。保尔倒是想回来上课,但我们的时间总碰不上。
目前铁路方面的情况非常严峻,当地的共青团成员经常被叫去帮忙。扎尔基书记昨天跟我见了一面,他和我抱怨手底下的人总被叫走,导致他们自己的工作无法开展。
8月23日
我今天路过走廊的时候,看到了保尔、潘克拉托夫和另一个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我想过去打声招呼,却听到保尔说:“那些人就该被枪毙。”“这个你说了可不算。”那个男人回答他说,“这里由铁路林木委员会全权负责,共青团的人少来指手画脚。”你真该看看那个人的嘴脸……这个地方全都被他这样的蛀虫给蛀空了!
保尔也跟着骂了几句脏话,不过潘克拉托夫看到了我之后轻轻碰了一下保尔。这个坏小子发现我在场的时候脸被吓得煞白。他没敢跟我对视,赶忙走开了。我估计他最近应该不会再来了,毕竟他知道我最讨厌骂人的人。
8月27日
我们在局机关召开了一场内部会议。目前的局势变得越发复杂。我现在还不能在日记里透露太多细节。阿基姆从地方大会回来之后就变得忧心忡忡。昨天,又一辆运送物资的列车脱轨了。我不知道我是否还要继续写日记,因为我写的内容都太过零散。我只能寄希望于柯察金了,因为前几天见到他的时候,他说他和扎尔基正欲组建一个五人公社。
又过了几天,保尔在工作的时候接到了丽达的电话。她说今晚有空,想让保尔过去继续学习之前那堂课——“巴黎公社失败的原因”。
晚上,保尔来到大学路,他看到楼上丽达的房间亮着灯。于是,保尔飞奔上楼,如往常一样敲了几下门就直接进去了。
丽达从不允许任何年轻的同志坐到她**,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但现在这**却躺着一个穿军装的人。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左轮手枪、一个工具包和一顶带着红星的帽子。丽达坐在这个人身边,双臂紧紧地搂着他。保尔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人正在认真地交谈。看到有人来了,丽达抬起头,脸上满是喜悦。那人也挣脱了丽达的怀抱,站了起来。“保尔!”丽达握住保尔的手说道,“这位是……”“大卫·乌斯季诺维奇。”那人抢先做了自我介绍,并热情地握住保尔的手。“他来得有点早。”丽达笑着解释道。保尔冷冷地和大卫握了握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他注意到大卫的制服袖子上有四个方块,这是连长的标志。丽达正准备说些什么,但保尔打断了她,说道:“我只是顺便过来告诉你,今晚我要去码头帮忙卸木头。”他又说,“既然你这里有客人在,那我就先走了,其他同志还在楼下等我。”
没等丽达回话,保尔就直接飞奔下楼,就和来时一样。丽达和大卫先是听到急匆匆下楼的声音,然后是离开时用力摔门的声音,最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今天不太对劲。”面对大卫一脸的困惑,丽达解释道。
大桥下面,疲惫的火车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它那强而有力的肺管里喷射出滚滚浓烟,中间夹杂着阵阵火苗,火苗向上飞舞,最后消失在烟尘之中。保尔靠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道口闪烁的信号灯。他皱起眉,自言自语道:“柯察金同志,我真的不明白,丽达有丈夫这件事为什么让你如此伤心?她告诉过你她是单身吗?就算她已经结婚,那又能怎样?你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粗鲁?柯察金同志,你要知道你们之间只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没有别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他又痛苦地讽刺自己说,“就算大卫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哥哥或者叔叔,那你觉得你就有资格那么做吗?你觉得这样对大卫公平吗?柯察金同志,你这个傻瓜,你比蠢猪还要蠢。想知道大卫是不是丽达的哥哥非常简单。如果他是丽达的哥哥或叔叔,你要怎么办?你打算如何面对丽达?你还有脸见她吗?不,你不能再去找她了!”
天色渐晚,列车的汽笛声打断了保尔的自说自话:“该回家了,不能再想这些事情了。”
铁路工人居住的社区名叫索洛缅卡。在这里,五个年轻人成立了一个小型公社。这五个人里有扎尔基、保尔、乐天派的金发捷克人克拉维切克、铁路调车场共青团书记尼古拉·奥库涅夫以及铁路肃反委员会成员斯捷潘·阿尔秋欣,他之前是个锅炉修理工。
他们在小区里找到了一间房子,一连三天,每天下班后就过来打扫和粉刷。这五个人拿着桶来来回回跑了无数次,邻居们还以为有房子着火了。他们搭了床,又捡来公园里的枫叶填满床垫。到了第四天,整个房子已经焕然一新,雪白的墙壁上已经挂上了彼得罗夫斯基的画像和一张巨大的地图。
窗户间的架子上堆满了书,两个木箱上面盖上纸板就算是椅子了,而另一个更大的木箱则被当作橱柜。房子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台球桌,台球桌面上的绿布已经没有了,这是几个人从仓库里一起抬出来的。这桌子在白天是公社的办公桌,晚上则是克拉维切克的床。五个小伙子拿来了他们所有的物品。心思细腻的克拉维切克对公社的财产进行了清点。他想把清单挂在墙上,但其他人都不同意。房子里的一切都被视为共同财产,大家的收入、口粮以及家里偶尔寄来的包裹都将被平均分配,不过每个人的武器依然归个人所有。大家一致决定,任何违反公有制法律或者背叛同志的成员都将被开除出公社。奥库涅夫和克拉维切克坚持认为后面要加一句“并立即逐出房间”,该提议获得全体通过。
地区共青团的积极分子全都过来参加了公社的落成典礼。他们从邻居那里借来一个超大的茶炊,又把公社全部的糖精都拿出来供大家沏茶。一番热闹过后,这些年轻人纷纷唱起歌来,朝气蓬勃的歌声震得房梁抖个不停。
我们的世界被泪水淹没
又是一天辛苦的劳作
黎明之光啊,总会闪烁
领唱的小姑娘叫塔莉亚·拉古京娜,她在烟厂上班,今年只有十八岁。她的目光清澈、笑容爽朗,大家都被她的笑容感染。她自己更是沉醉其中,欢快地跳着舞,红头巾也随着舞步歪到一旁。她挥舞着手臂,歌声就像号角一样明亮。
我们的歌声飘向四方
我们的旗帜自由飞扬
闪耀的光芒传遍世界
奔腾的血液心中激**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年轻人的热忱唤醒了沉寂已久的街道。
扎尔基接起电话却听不清那头在说什么。“安静点,我什么都听不清!”他对书记办公室这群喧闹的共青团员喊道。说话声小了很多,扎尔基终于听清楚了电话里的声音:“你好!噢,原来是你啊。好的,马上。有什么安排吗?噢,他还是老样子,在码头装木材。有什么事吗?他还在这里,没被派走。要他接电话吗?请稍等。”扎尔基对保尔挥了挥手说,“丽达·乌斯季诺维奇同志要跟你说话。”他一边说一边把话筒递给保尔。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丽达对保尔说道,“我今天有空,你可以过来吗?我的哥哥已经走了。他之前路过这里,于是就过来看看我。我们已经两年多没见面了。”
原来是她的哥哥!
保尔没再听下去。他想起那个尴尬的夜晚,也想起自己在大桥上做出的决定。是的,他今晚必须过去,他要给两个人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爱情总是带给人痛苦和焦虑,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听到保尔半天没有回答,丽达问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是的,我能听到,听得非常清晰。开完会我就过去。”保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保尔抓着橡木办公桌的边缘,认真地盯着丽达说:“我觉得我以后还是别来见你了。”
听完保尔的话,丽达皱起眉头,浓密的睫毛微微上耸。她停下手中的铅笔,问道:“为什么?”
“我太忙了,没有时间。你也知道我们见一面有多不容易。很抱歉,学习的事可能要缓一缓了。”保尔很清楚自己最后几个字说得吞吞吐吐的。对于这样的自己,保尔心里很生气。他想:“为什么还要拐弯抹角呢?难道你不敢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吗?”想到这些,保尔大声说:“另外,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你讲的课我总是听不懂。之前和西格尔学习的时候,我学了多少就能记住多少,但是跟你学的时候就什么都记不住。每次从你这里下课之后我还得和托卡列夫请教,让他再给我讲一遍。这不怪你,是我的榆木脑袋不开窍。你还是找个聪明的学生吧。”
保尔不敢直视丽达的眼睛。不过话已出口,便索性不再给自己留余地了,他又补了一句:“咱们就别再浪费时间了。”说完,保尔把椅子踢到旁边。他看着低头不语的丽达,她的脸在台灯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保尔戴上帽子,说道:“那就先再见了,丽达同志。很抱歉我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我真应该早点告诉你这些,都是我的错。”
丽达下意识地伸手和保尔道别。保尔突如其来的冷漠让她震惊到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不怪你,保尔。我没能跟你讲明白这些,这是我的责任。”
保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轻轻地合上了门。下楼的时候,他还在犹豫着——现在上楼和丽达解释还来得及……但是解释又有什么用呢?是想让丽达奚落自己一顿,再灰溜溜地离开吗?算了。
破败的车厢和废弃的火车头在铁路道岔上随处可见。木屑被风卷到空中,然后飘**在冷清的木材厂上空。
以奥利克为首的一伙土匪潜伏在小镇周围。他们白天躲在村子里或者树林中,晚上偷偷出来破坏铁轨,得手之后再溜回藏身处。
很多列车会因此脱轨,车厢被摔得粉碎,睡梦中的乘客被压成肉饼。列车上运送的粮食就这么和血液、泥土混在了一起。
这伙土匪经常偷袭一些小镇,每次偷袭都把镇上的鸡吓得四散而逃。他们偶尔也会开枪,苏维埃镇政府外面就能听到他们的枪声。那声音听上去像踩在枯枝上一样。土匪们会骑着膘肥体壮的马冲进村子,沿途砍杀所有挡路的人。因为子弹比较稀缺,所以他们很少开枪。他们砍起人来就像劈木柴似的,可怜的村民就这样惨死在他们的刀下。
这伙土匪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耳目众多。这些耳目躲藏在神父的房子和富农的别墅里,时刻监视着苏维埃镇政府的白色房子。除了情报之外,他们还把成箱的弹药、鲜猪肉以及蓝色的原酒都经由小头目交到奥利克的手上。
这伙集结了两三百人的亡命徒总能逃脱抓捕。他们会化整为零,同时在两三个村子里作恶,因此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还很会伪装,晚上是匪徒,白天却打扮成农民的样子,在院子里除草喂马,然后站在门口点上烟斗,看着骑兵队从眼前经过。
亚历山大·普兹列夫斯基是个剿匪的狠角色。他和他的队伍一直在三个村子里围堵匪徒。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隔三岔五就能掌握一些匪徒的行踪。一个月以后,奥利克不得不把所有土匪集中在一个村子。现在,土匪们的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了一个小圈子里。
镇上的生活一如往常。五个集市上,人们比肩接踵,熙熙攘攘。对于赶集的人来说,他们的脑子里只装着两件事——买的东西越多越好,付出的代价越少越好。集市也成了骗子的竞技场,一双双狡猾的眼睛贪婪地窥探着人群。这些骗子就像是粪堆上的苍蝇,聚在一起只为一个目的:骗农村人!进城的车次虽然不多,但每次到站,背着麻袋的旅客都会一涌而下,直奔市场。而到了晚上,市场上又变得空无一人,空空如也的货架和摊位隐匿在黑暗中,让人脊背发凉。
夜晚,每个摊位后面都潜藏着危险,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来这儿。晚上,如果这里响起了像敲铁锤一样的声音,那就说明有人死在了匪徒的枪下。而当附近的民兵团循声赶到的时候(他们从不单枪匹马),他们只能看到受害者的尸体,匪徒早已逃之夭夭。反倒是附近的居民被这场风波搅得睡不好觉。
市场对面的街道则是灯火辉煌,人们挤在“猎户座”电影院的门口。大厅里的放映机咔咔作响,屏幕上播放着爱情电影的情节。工作人员关闭了放映机,影片的戛然而止引来观众的不满。
小镇内外的生活似乎都没发生什么变化,就连革命政权的中枢——党委大楼也出奇地安静。不过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上,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很多人已经知道这里将有大事发生,有的打扮成农民从各地赶来,欲盖弥彰地把步枪藏在大衣里面;有的打扮成投机商,爬到火车顶搭车进城。但他们来了以后不会直奔市场,而是凭借记忆,把包裹送到某些地方去。
但在工人这边,甚至是一些布尔什维克都完全不知要有大事发生。只有五个布尔什维克掌握了全部的信息。在一些驻扎在华沙的外国使团的支持下,被红军赶到白色波兰的彼得留拉残部正在密谋一场叛乱。这些残兵败将甚至还组建了一个突击队。叛军的中央委员会在谢佩托夫卡有一个组织,组织里有四十七名成员,其中大部分人是之前的反革命分子。因为肃反委员会较为信任他们,所以他们没被关进监狱。组织的首脑包括瓦西里神父、文尼克少尉和彼得留拉军官库兹缅科;组织的间谍包括神父的女儿们,文尼克的父亲和兄弟,以及一个叫萨莫蒂尼亚的人(他设法潜入了执行委员会的办公室)。
他们密谋在暴动当晚用手榴弹袭击特勤部,释放所有的囚犯。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还将占领车站。同时,叛军的头目在城里秘密会合,土匪们也转移到城外的森林中。他们通过一些手段与罗马尼亚方面以及彼得留拉本人取得了联系。
军区特勤部办公室,朱赫来已经六天六夜没有合眼了。作为知情的五个布尔什维克之一,他在这场狩猎的游戏中扮演着猎人的角色。现在,他已经锁定了猎物的位置,正在等待最后的决战。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绝对不能惊动到对方。只有消灭这头嗜血猛兽,大家才能过上安定的生活。这场较量关乎生死,唯有耐心与坚定才能取胜。
决战之日近在咫尺。藏匿在镇上的叛军把发起暴乱的时间定在明晚。而此时,五个布尔什维克早已知晓了一切。他们决定先发制人,今晚就开始行动。
晚上,一辆全副武装的火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调车场,调车场的大门也悄悄地关上了。一封封加密电报唤醒了一个个共和国士兵,他们迅速集结,直奔叛军老巢。
阿基姆给扎尔基打电话说:“会议布置好了吗?很好。你现在叫上区党委书记一块儿过来开个会。木柴问题比预想的严重。等你们到了再一起研究一下。”阿基姆说得很快,但很坚决。“木柴的事快把我们给逼疯了!”扎尔基在电话里抱怨道。
利特克赶紧开车把两位书记送到了会议地点。两人来到二楼才恍然大悟,原来木柴只是个幌子。
办公室主任的桌子上摆着一挺机关枪,旁边是来自特警队的机枪手。全镇的党员和团员都一言不发地站在走廊里。书记办公室里,省党委的密会即将结束。
街上的线缆穿过小窗,与房间里的两通军用电话相连。房间里正在举行一场密会,每个人都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生怕引起外人的警觉。阿基姆、丽达和米海洛都在场。丽达戴着红军头盔,穿着皮夹克和卡其色短裙,腰间别着一把毛瑟枪。她当连指导员的时候就是这套装束。
“到底怎么了?”扎尔基惊讶地问她。“紧急演习!扎尔基,我们现在就要去你们区演习,集合地点定在第五步兵学院。散会后,团员们会在那里集结。请注意,行动全程必须保持低调,不能被人发觉。”
茂盛的橡树在整个学校里随处可见,池塘旁边也长满了牛蒡和荨麻。整个校园都被包裹在一片寂静之中。白墙旁边的大楼曾是军事学院的教学楼,如今这里成红军指挥官第五步兵学院。夜深了,大楼一片漆黑,周围也十分安静。路过的人或许会觉得学校里的人都进入了梦乡。但事实却刚好相反,学校的大门敞开着,两列长长的队伍正在门口排着队。
这些人来自铁路社区各处。他们知道学校里绝对没有人在睡觉,因为他们都接到了紧急集合的指令。他们结束党团支部会议之后,就马上来到这里集合。有的人是独自前来,也有的是结伴而来,但绝对不会超过三个人。每个人都带着党员证或者团员证,出示证件后才能进入校园。
学校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人满为患,厚厚的帆布窗帘将大厅里的一切与外界隔绝开来。集结在此的布尔什维克抽着自制的烟卷,彼此间打趣着讨论演习的注意事项,他们都觉得这只是特勤部举行的一场普通演习而已。不过,有经验的老布尔什维克从一进门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演习,因为这次的注意事项比之前的更加详细。学员们在大厅外集结,他们在喊口令的时候声音也压得非常低。机关枪也被悄悄地运到校园里。教学楼里一片漆黑,任谁都想不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呢?”保尔走到窗户旁边,问了杜巴瓦一句。杜巴瓦旁边站着一个姑娘,保尔似乎在扎尔基那里见过她。杜巴瓦半开玩笑似的拍了拍保尔的肩膀说:“怎么,你怕了吗?别担心,我们会教会你怎么打仗。对了,你俩还不认识吧?”杜巴瓦朝那个姑娘点点头,“她叫安娜。虽然我不知道她姓什么,但我知道她负责宣传科的工作。”
杜巴瓦的风趣幽默引得女孩忍俊不禁。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巾,似乎想给保尔留下一个好印象。保尔和她对视了几秒。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谁都不愿意先移开视线。面对女孩黑亮的眼睛和上挑的睫毛,保尔只能认输,转头看向杜巴瓦。意识到自己脸红了,保尔皱了皱眉,尴尬地笑道:“我怎么看你们俩都像是搞宣传的。”大厅里人头攒动,一连连长站到椅子上喊道:“一连的战士,过来排队!同志们,动作麻利点!”
朱赫来、阿基姆以及省执行委员会主席来到大厅的时候,所有的同志都已经列队完毕。主席来到机关枪旁边,挥手喊道:“同志们!你们今天需要执行一个非常紧急的任务。出于保密的原因,直到现在我才能告诉大家。明天晚上,暴徒们会在这里以及乌克兰的其他城镇发动反革命暴动。城内已经潜入了大量的白卫军官,城外也埋伏着很多土匪。这些叛乱分子甚至已经混入装甲车队,当上了驾驶员。但是肃反委员会及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现在,所有的同志都已经武装完毕。第一、第二共产主义大队将配合步兵学院部队以及肃反委员会的同志们共同行动。步兵学院部队已经出发。同志们,现在轮到你们了。朱赫来同志将指挥本次行动,他会给各部队指挥官下达指令。我想再次强调本次行动的严重性,我们必须要把明天的叛乱扼杀在摇篮中。”
十五分钟后,全副武装的共产主义大队已经在操场集结完毕。朱赫来检阅着整齐划一的方阵。队伍前面两米左右的地方站着两个人,腰间的皮带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大队长门亚洛,他来自乌拉尔的一家铸造厂;他旁边是阿基姆政委。队伍左翼是第一大队的三百名共产主义战士,他们前面站着大队指挥官和指导员。
朱赫来发出指令:“行动开始!”
三百名战士悄悄地行进在沉睡的街道上。在利沃夫大街和蛮荒街的交会处,战士们化整为零,准备行动。他们悄悄地包围了整栋大楼。指挥部就设在一家店铺的台阶上。一辆车沿着利沃夫大街开了过来,远光灯把前路照得宛如白昼,司机正是小利特克。他把车停在了指挥部旁边,车上还坐着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之一。老利特克下车后,用拉脱维亚语嘱咐了儿子几句。
随即,小利特克开着车迅速离开了这里。是的,今晚的行动非常需要他高超的驾驶技术。此刻的他双眼紧盯着前路,双手似乎已经和方向盘融为一体,脚下的油门更是直接被踩到底。今晚,他不用再担心超速被罚了!
眨眼间,小利特克已经载着朱赫来跨越了整个城镇。朱赫来感叹道:“如果今晚你没撞到人,明天我就奖励你一块金表。”小利特克面露喜色:“我还以为你会罚我坐十天牢呢!”
第一轮突袭的目标是叛军的各个指挥部。行动很顺利,没过多久,第一批俘虏和缴获的文件就被押往特勤部了。
蛮荒街11号住着一个名为祖伯特的叛乱分子。根据肃反委员会的情报,他可是条大鱼,手里掌握着波多尔区反动军官的名单。
老利特克此行的目的是要亲自抓到这条大鱼。不过祖伯特并不在家,邻居说他今天都没回来过。窗外的花园尽头是修女院的高墙,叛徒显然无法从这里逃走。经过了一番搜索,战士们找到了那份名单,还缴获了一箱手榴弹。老利特克命令同志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他自己则去研究那份名单。
一位步兵学员正在花园里站岗,他的职责是盯着那面高墙。他能够看到房间里亮着灯,不过灯光和他的距离实在太远。对于一个年轻的学员来说,一个人在黑暗中站岗让他有些害怕,更何况月亮也躲到了云彩后面。在黑暗中,灌木丛里仿佛有异动。
他用刺刀往里捅了几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站岗?这堵墙这么高,怎么可能会有人爬上来?我还是去窗户旁边看看吧。”他又看了一眼那堵墙,然后便离开了潮湿发霉的墙角。哨兵来到窗边的时候,老利特克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墙头,窗边的哨兵和屋里的老利特克在他的眼中清晰可见。这个人像猫一样灵活。他从墙头跳到树上,又轻轻地跳到地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他悄悄来到哨兵身后,用一把海军匕首插进他的脖子,一击毙命。
花园里的枪声引起了周围士兵的注意。有六个人迅速冲进屋里。太晚了,老利特克死了。他鲜血淋漓地瘫倒在桌上。凶手打碎玻璃逃走了,不过文件还在。
修女院那边传来开枪的声音。凶手翻越了高墙来到大街上,正朝着卢基亚诺夫空地的方向逃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不过他最终没能跑过正义的子弹。
肃反委员会整晚都在对全镇进行搜查,一共查出来几百个没户口的人,并且搜到了大量可疑文件和武器。这些人都被关押起来,接受肃反委员会的审问。
反叛分子也在进行着抵抗。在搜查兹利安斯卡大街时, 安东·列别捷夫同志不幸遇害。
在这次行动中,索洛缅卡大队有五名同志牺牲,肃反委委员会也永远失去了一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和共产主义战士:伊恩·利特克。
但同志们的牺牲没有白费,这次叛乱被完全扼杀在了摇篮中。
同样在这天夜里,瓦西里神父和他的两个女儿,以及其他叛乱分子都在谢佩托夫卡被捕。
一场风暴结束了。但新的风暴即将来临:铁路运输陷入瘫痪,饥饿和严寒让这个冬天越发难熬。
一切都要依靠粮食和木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