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里的姐妹(1 / 1)

在京都众多的庙会里,比起大字篝火,千重子更喜欢鞍马山的火祭。因为离得不远,所以苗子也去看过。那时,在火祭上,即便两人对面相逢,恐怕也不相识。

去鞍马山朝拜的路上,家家户户要树枝分隔,房檐上洒好水,在半夜里点起大大小小的松明火把。

上山朝拜时,一路上齐声吆喝着“美哉,祭礼!”火焰熊熊,两乘神舆一抬出来,村(现在是镇)里的妇女全部出动,拉着神舆的绳子。最后献上大松明火把。仪式一直延续到天亮之前。

可是今年,这个有名的火祭取消了。说是为了节约。火祭不举行了,伐竹祭还照旧。

北野天神庙里的“芋茎祭”今年也不举行了。芋头收成不好,没有芋茎可做神舆。

京都鹿谷的安乐养寺有“南瓜供”,莲华寺有“黄瓜祭”,这些祭典多不胜数。这些既能展示古都的风貌,同时也可表现京都人的一个侧面。

近年来,重新恢复的仪式有岚山河里龙舟上的极乐鸟,上贺茂神社庭院里的曲水之宴等。这些仪式都是当年王朝贵族的风流盛事。

所谓曲水之宴,是身着古装坐在溪边,在酒盏漂至之前,吟诗作画,或挥毫疾书,酒杯一经到了跟前,便举觞一饮而尽,然后再让杯盏漂走。这些事全由书童来服其劳。

这个仪式自去年开始举办,千重子曾去瞻礼过。坐在王朝公卿之前的,是诗人吉井勇(现已作古)。

因为是刚恢复的仪式,一般人还不太熟悉。

岚山的极乐鸟,千重子今年没有去看。觉得没有什么古趣可言。在京都,古趣盎然的仪式,简直多得看不胜看。

——母亲繁子一直亲自操持家务,也许是母亲教养的结果,也许是千重子天性如此,她也一向清早即起,擦拭门窗什么的。

“千重子,时代祭那天,你两个好快活呀!”早饭吃完刚收拾好,真一来了电话。看来,真一也认错人了,把苗子当成千重子。

“你也去了?打个招呼多好……”千重子缩了缩肩。

“我倒想来着,哥哥不让。”真一不存芥蒂地说。

千重子委决不下,要不要告诉他认错了人。从真一的电话来看,苗子大概穿上千重子送的和服,系上秀男织的腰带,去看时代祭了。

苗子的伴,准是秀男。陡然之间,颇出千重子的意料之外,一转念,心里感到一丝温暖,脸上不禁浮出笑容。

“千重子,千重子!”真一在电话里叫道,“你怎么不作声?”

“打电话的是你呀!”

“得了,得了。”真一笑了起来,“掌柜在吗?”

“不在,还没来……”

“你没感冒吧?”

“听出像感冒的声音么?我正在门外擦格子门呐。”

“是么?”真一好像摇了摇听筒。

千重子朗声笑了。

真一压低声音说:“电话是哥哥叫打的。现在他来接……”

和龙助说话,千重子不像同真一那么轻松。

“千重子小姐,掌柜那里,你试探了没有?”龙助劈头便问。

“试探了。”

“嗬,了不起!”龙助加重语气又说,“了不起!”

“母亲无意中也听见了,当时还挺提心吊胆的。”

“是吗?”

“我对掌柜说,我要了解一下柜上生意的情形,想一点点学起来,把账本都拿给我看看。”

“嗯,说得好。哪怕光是这么说说,局面就会不一样。”

“后来,连保险柜里的存折、股票、债券这些东西,也一股脑儿全让他拿了出来。”

“好,了不起!千重子小姐,真了不起!”龙助忍不住说,“想不到你这样一个温柔的小姐……”

“全仗龙助先生的指点……”

“倒不是我指点,是附近同行之间有些风言风语。本来打算,要是千重子小姐谈不成功,家父或是我准备来一趟。但小姐这一手来得顶漂亮。掌柜的态度想必不同了吧?”

“是的,有那么一点。”

“我猜也是。”电话里,龙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这一手,来得漂亮。”

千重子感到,龙助在电话里好像为什么事正在迟疑。

“千重子小姐,今天中午我想来府上拜访,不知方便不方便?”又补充说,“真一也来……”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千重子说。

“年轻小姐嘛!”

“您真是的!”

“怎么样?”龙助笑着问,“趁掌柜也在,我过来一趟。我想来看一眼。不必担心,我就看看掌柜的态度如何。”

“啊?”千重子说不出话来了。

龙助家的生意,是室町这一带的大批发商,在同行里颇有势力。龙助虽然还在大学研究生院念书,店家的声势,自然也使他身上有种威严。

“现在正是吃元鱼的时令。我在北野的大市订了座,想请你赏光。若连令尊令堂一起请,未免太不自量,所以只请你一个人……我家的童子小哥也去。”

千重子慑于他的气势,只应了一声:

“嗯。”

真一在祇园会上扮成童子,乘在插长刀的彩车上,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可是至今,哥哥龙助有时仍要半开玩笑地喊他为“童子小哥”。也许真一身上仍然保留着“童子”的那种温文尔雅和可爱的风度……

千重子告诉母亲说:“下午龙助和真一要来,刚才来电话了。”

“哦?”母亲有些惊讶。

下午,千重子到后楼上化妆,虽是淡妆素裹,却也花了一些心思。长长的秀发,仔细地梳理了一番。但头发的式样总梳得不那么称心。衣服也不知穿哪件好,左一件右一件,反倒拿不定主意。

等她下了楼,父亲已经外出,不在店里。

千重子到后面客厅,把炭火盆端整好,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眼。看了看狭小的庭院:大枫树上的苔藓,依然青葱翠绿,可树上那两株紫花地丁,叶子已经有些发黄了。

基督雕像灯脚下的小山茶花,开着灼红的花朵。真红得娇艳妩媚,比那红玫瑰,还要使千重子销魂。

龙助和真一来了,先向千重子的母亲恭恭敬敬地行礼寒暄,随后,龙助一个人到账房去,端坐在掌柜面前。

掌柜植村慌忙走出账台的矮格子栅栏,向龙助殷勤致意,一再寒暄。龙助虽然也应个一声半声,却始终板着面孔。他这种冷漠神情,植村当然也心里明白。

植村心里尽管寻思,一个学生家,拿个什么架子!但在龙助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也无可奈何。

龙助等植村说完,沉着脸说:

“柜上生意兴隆,很好。”

“唔,谢谢,托您的福。”

“家父他们也说,佐田先生柜上幸好有植村先生这样一个掌柜。多年的经验,难得……”

“不敢当。水木先生柜上是大买卖,我们小可之比,实在微不足道。”

“哪里哪里。我们只是什么生意都做罢了。京式绸缎批发咧,这个那个的,简直就是家杂货店。我是不大喜欢那样的。像植村先生这么谨慎行事,踏实经营的老店,可一天少似一天喽……”

植村正要回答,龙助已经站了起来,朝千重子和真一待的客厅走去。植村苦着脸子,望着龙助的背影。千重子的要看账本,跟龙助今天的这一举动,个中的机关,植村自是心知肚明。

龙助走进客厅,千重子盘问似的看着他的面孔。

“千重子小姐,掌柜那里我已经稍微点了他一下。是我劝你的,我有这个责任……”

“……”

千重子低头给龙助斟茶。

“哥哥,你看那枫树干上的紫花地丁!”真一指着树说,“有两株吧?几年之前,千重子小姐就把两株花看成是一对可爱的恋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永无团聚之日……”

“唔。”

“女孩子尽会想些可爱的念头。”

“你真是,多叫人难为情呀,真一!”千重子把斟好的茶杯放到龙助面前,手略微有些颤抖。

三人乘上龙助店里的汽车,驰向北野六条大市元鱼店。门面带些古风,是家老字号,连外地游客都知道这家老店。房屋陈旧,天棚很低。

叫了清炖元鱼火锅,外加烩什锦。

千重子身上热起来,似乎有些醉意了。

她连头颈都泛出了桃红色。头颈的肌理白净细腻,光滑柔嫩,添上一层红晕,越发明艳动人。眼风顾盼撩人,显得含情脉脉。她不时用手摸摸脸颊。

千重子滴酒未沾。可是火锅里的汤汁,大概有一半是酒。

外面虽有汽车等着,千重子仍怕脚下不稳。不过,她感到非常快活,话也多了起来。

“真一。”千重子对好说话的弟弟说,“时代祭那天,你在皇宫院子里看见的两个人,不是我,你认错人了。大概是远看的缘故。”

“别蒙人了。”真一笑着说。

“我一点不骗你。”

千重子踌躇了一下:“说真的,那姑娘是我妹妹。”

“什么?”真一满腹狐疑的神情。

在花事正浓的清水寺里,千重子曾告诉真一说,她是个弃儿。这话想必也会传到真一的哥哥龙助的耳朵里。即或真一没有告诉哥哥,两家的店离得很近,这类事私下里也会不胫而走。作如此想,或许更恰当。

“你在皇宫院子里看见的……”千重子游移地说,“我们是孪生,你看见的人是那另外一个。”

真一真是闻所未闻。

“……”

三人沉默有顷。

“我是给抛弃的……”

“……”

“要真是那样,当初扔在我家店门前该多好……真的,扔在我们家门前该多好。”龙助一往情深地说了两遍。

“哥哥,”真一笑着说,“那时的千重子小姐和现在可不一样。那时是个初生的婴儿。”

“婴儿不也好吗?”龙助说。

“你是因为看到现在的千重子才这么说的。”

“不是的。”

“人家是佐田先生锦衣玉食,当作掌上明珠来养大的。这样,千重子才成其为今日的千重子。”真一说,“那时,哥哥自己还是个娃娃呢。娃娃能抚养婴儿么?”

“能养。”龙助犟头倔脑地说。

“哼,哥哥总是这么自负,不肯认输。”

“也许是这样,不过,那我也愿意抚养千重子这个婴儿的。母亲一定肯帮我的。”

千重子酒醒了,脸色发白。

秋天里,北野的舞蹈会演,要跳上半个月。结束的前一天,佐田太吉郎一个人去了。茶馆给的入场券,当然不止一张,但太吉郎谁都不想请。看了舞蹈回来,再结伴去茶馆,他嫌麻烦。太吉郎神情不悦,走进茶座时,舞蹈还没开始。今天坐在那里专司点茶的艺伎,也没有太吉郎所熟悉的。

在她旁边,站了七八位少女。可能是帮着递杯送盏的。一色都穿着粉色的长袖和服。

只有站在中间的一个少女,穿一身蓝。

“咦!”太吉郎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化妆得很漂亮。她不是由那个花街柳巷的老板娘带着,和太吉郎一起乘“叮叮当当老爷电车”的女孩么?唯独她一个人穿蓝,也许管点什么事呢。

这位蓝衣少女给太吉郎端来淡茶,样子矜持,笑都不笑一下。完全是按规矩行事。

太吉郎的心,顿感轻松起来。

舞蹈跳的是八场舞剧《虞美人草图》,是众所周知的中国那出霸王别姬的悲剧。不过,虞姬拿剑自刎后,被项羽抱在怀里,听着思乡的楚歌而死去,项羽也随即战死;下一场便转到日本,讲的是熊谷直实、平敦盛及玉织姬的故事。杀了敦盛之后,熊谷感到人生无常,遂出家为僧;在凭吊古战场之时,敦盛冢的周围,虞美人草盛开。这时笛韵悠扬,接着敦盛显灵,要求把青叶笛收藏在风谷寺里,玉织姬的阴魂则要求将她香冢前虞美人草开的朵朵红花供在佛前。

舞剧之后,又演出一出热闹的新编舞蹈,叫《北野风流》。上七轩的舞蹈,与祇园的井上派不同,属于花柳派。

太吉郎走出北野会馆,顺路走进那家古色古香的茶馆。坐在那里出神。

“给您叫哪位姑娘呀?”茶馆老板娘问。

“嗯,咬舌头的那个姑娘吧,——其次么,穿蓝衣送茶的那个孩子如何?”

“乘叮叮当当电车的那个吗……好吧,光见个面也许行。”

艺伎没到之前,太吉郎喝了几盅,来了之后就故意站起来走出屋子。艺伎跟在身后,太吉郎问:“现在还咬人吗?”

“您记得可真清楚,不要紧,您就伸出来试试看。”

“我可害怕。”

“真的,不要紧。”

太吉郎伸了出来,被吸进她那温润而柔软的嘴里。

太吉郎轻轻抚拍着女人的背说:

“你堕落了。”

“这就算堕落?”

太吉郎想漱口,可艺伎站在一旁,有所不便。

艺伎这种淘气法太大胆了。在她,恐怕也是不假思索,毫无意义的做做。太吉郎并不讨厌这个年轻的艺伎,也不觉得不洁净。

太吉郎要回客厅,艺伎抓住他:

“等一下。”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太吉郎的嘴唇。手帕上沾着口红。艺伎又把脸凑近太吉郎的脸。一边看,一边说:

“嗯,这回行了。”

“谢谢……”太吉郎双手轻轻搭在艺伎的肩上。

艺伎为了擦唇膏,留在盥洗间的镜台前。

太吉郎踅回客厅,一个人也没有。像漱口似的呷了两三杯冷酒。

身上仍觉得什么地方沾了艺伎的气味,或是她的香水味。太吉郎隐约觉得身心仿佛年轻了些。

太吉郎自忖,即便是艺伎过于淘气也罢,自己未免也太冷淡了些。恐怕是自己长久没有和年轻女人胡闹的缘故。

这艺伎刚二十出头,或许是个大有意趣的主。

老板娘领了少女进来。仍是那身蓝色长袖和服。

“您既然想看她,我就跟人家说,只来见见面。您瞧,年龄总归还小。”老板娘说。

太吉郎看着少女说:“方才端茶……”

“是。”毕竟是茶馆店的孩子,一点都不忸怩,“我心里想,可不就是那位大爷么,便把茶端了过来。”

“唔,那就多谢了。你还记得我?”

“记得。”

艺伎这时也回到屋里。老板娘对她说:

“佐田先生对小千代,喜欢得不得了。”

“哦?”艺伎盯着太吉郎说,“您眼光可真高呀。还得等上三年呐。小千代明年春天要上先斗町去。”

“先斗町?为什么?”

“她想当舞伎。说她迷上了舞姬的风采,是吧?”

“唔?要当舞伎,祇园那里岂不更好?”

“小千代的伯母在先斗町,就图的这个。”

太吉郎一边瞧着这位少女,一边忖量,这孩子不管去哪儿,准能成为顶儿尖儿的舞伎。

西阵和服纺织工业公会作出一项前所未有的大胆决定:十一月十二日至十九日,八日之内全部织机一律停工。十二、十九两日本是星期天,实际上只停工六天。

原因颇多,概括成一句话,即是经济上的考虑。由于生产过剩,库存衣料达三十万件。为了打开销路,改善经营,才采取这一措施。此外,也因近来银根紧缩之故。

从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收购西阵衣料的商号相继倒闭。

停机八天,大约可少产八九万件,这个措施看来能奏效,估计会成功。

然而,西阵纺织街,尤其是小巷里,一目了然,很多零散的家庭作坊,也都服从这一决定。

一座座小房子,瓦顶陈旧,屋檐很宽,鳞次栉比,匍匐在地面上。即使有二层楼,仍很低矮。窄得像甬道似的小胡同,错综交杂,连织机的声音,听着都显得晦暗。这些大概不是自家的机器,而是租来的。

然而,提出申请,要求“破例不停机”的,统共只有三十多家。

秀男家不织衣料,光织腰带。有三台高机,白天也须点灯。不过,车间总算亮堂,屋后也有空地。可是,屋子之小令人不禁要想,简陋的厨房用具,家人的坐卧休息,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秀男身体健壮,既有才干,又有事业心。但坐在高机窄窄的板条上,年深月久,屁股上说不定会坐出老茧来。

那天约苗子去看时代祭,皇宫大院里的青松,倒比穿各朝服装的游行队伍,更吸引他。这或许是得以从日常生活中暂时解脱出来的缘故吧?而面对狭窄的山谷,在山上劳作惯的苗子,倒并没有怎么留意……

不过,自从时代祭那天,苗子系了自己织的带子以后,秀男干起活来劲头更足了。

千重子和龙助、真一两兄弟去了大市回来,虽说不上是非常痛苦,有时总觉得一颗心仿佛失落在哪里似的,仔细一琢磨,还是因为苦恼的缘故。

十二月十三日的“准备年事节”已经过去,京都的气候也进入了地道的冬天,极其多变。响晴的天,会下起阵雨来,时而是雨夹雪。时阴时晴,阴晴奠定。

按京都的风俗,从十二月十三日的“准备年事节”那天起,便要准备过年,送年礼。

信守这些老规矩的,仍要数祇园那些花街柳巷。

艺伎和舞伎要给平素照应自己的茶馆、歌舞师傅和年长的艺伎家送镜饼[35]。

然后,舞伎四处拜谢。

见面要说“恭喜发财”,意思是这一年已平安过来,明年还请格外照应。

这一天,艺伎和舞伎打扮得比平时更加花枝招展,来来往往,提早到来的岁暮即景,把祇园一带点缀得花团锦簇。

千重子家所在的这一带,没那么热闹。

吃完早饭,她一个人上楼,随便打扮了一下。可她时时发怔,停下手来。

在北野的元鱼店里,龙助的话,情见乎辞,时时在她胸中起伏。要是婴儿时的千重子,给扔在他们龙助家门口该多好——话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么?

龙助的弟弟真一,和千重子是从小就认识的,一直同学到高中,性情温和恭良。千重子知道真一很爱她,可他从来没像龙助那样说过使她动心的话。千重子可以不拘形迹,同他在一起玩。

千重子梳好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下楼来。

快吃完早饭时,北山杉村的苗子给千重子打来了电话。

“是小姐么?”苗子谨慎地问,“我想见见你,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苗子,真怪想你的……明天好么?”千重子回答说。

“什么时候都行……”

“你到店里来好么?”

“原谅我,店里我不能去。”

“你的事我已经告诉妈妈了,爸爸也知道。”

“店里总有伙计什么的吧?”

“……”千重子沉吟了一下,“那么,我到村里来吧。”

“那太高兴了。可是大冷天……”

“顺便也想看看杉树……”

“是么?这儿不仅冷,说不定还会下阵雨,你要准备好了再来。尽管我可以点上几堆火。我在路边干活,你一来我准瞧得见。”苗子爽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