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党的女儿》信仰的力量(1 / 1)

(创新之四)

文化,一味地靠政府扶植,估计就扶不起来了。有生命力的文化,要经得起市场竞争。竞争就要精打细算,要降低交易成本。观众是沃土,戏曲是鲜花。中国人的思维内核是群体意识,要为群体着想,也要为群体负责,以该群体荣辱存亡为自己的荣辱存亡。

——杨俊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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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信仰,耳旁有誓言,这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剧中人田玉梅临刑前说出这样铁骨铮铮的言语。

在没有真正看到黄梅戏《党的女儿》之前,观众对红色题材并不如传统戏和新编历史剧那么热衷,可是,随着开场后,玉梅一声“七叔公”,鹃子一声“妈妈”,立马喊下观众的泪来,不由得让人产生兴致。回顾那些流传百年千年的戏,无不是在写情。

●合影(杨俊、李胜素)

一开场,便给人一种意象,红色的杜鹃花。《史记·蜀王本纪》记载,古有蜀国国王杜宇,很爱自己的百姓,死后,他的灵魂变为一只杜鹃鸟,每年春季要来唤醒自己的百姓。声声啼血,鲜血洒在地上,染红一道又一道山坡,花朵吸收这些鲜血变成了杜鹃花。而杜鹃鸟发出的声音是极其哀切的,犹如盼子回归,所以也叫子规。中国历史上为家国为民族死去的人,他们都像这啼血的杜鹃,留下的哀鸣声声凄切动人,他们的殷殷嘱托、声声不舍,都是血泪。贯穿全剧的满山坡的杜鹃、啼血的杜鹃,是革命的象征,是前赴后继死去的先烈的象征,是信仰的象征。这一意象用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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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党的女儿》自小说到电影、到歌剧、到京剧,再到各地方戏,早已成为红色经典剧目。

数一数它走过的历程,就知道它为什么能长久地立在文艺长廊之中。

起初,只是文学家王愿坚的一个短篇小说,名为《党费》,全文七千多字,发表于《解放军文艺》1954年12月号。小说描写了女共产党员黄新为了交纳党费和掩护游击队的同志,献出自己生命的故事。

1958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把这部短篇小说改编成电影,由林农执导,田华主演。内容与小说已大不相同。主要人物成了田玉梅、桂英、马家辉等。[14]

电影剧情不再说党费,而是讲田玉梅对党的忠诚。当时,还是有着鲜明的时代性的。这部影片公映后引起很大轰动,成为红色经典中的代表作品。后来茅盾在评价该片时说:“田华同志塑造的田玉梅形象,是卓越的。没有她的杰出表演,这部影片不能给人以那样深刻而强烈的感染。”

1991年,歌剧《党的女儿》创作成功。著名编剧阎肃参与创作。阎肃说,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故事讲圆了,把握准人物的心理,这样老百姓准爱看。18天后,剧本写作成功。共六场戏,每一场的情节发展和矛盾冲突都是以“情”为核心的。姐妹情、夫妻情、母女情、战友情、同志情、鱼水情等等,情交织在一起,人物都是可感可信的。歌剧当年在首都一上演,就引起轰动。

从1958年小说写成,至今已经过去了63年,一部红色经典剧目一直在上演,还是能证明它的内在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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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举行的首演媒体见面会上,杨俊坦言,自己从来没演过这样的角色,对田玉梅的诠释不能只是简单地“把一个农村妇女塑造成一个生来就坚不可摧的人”,而应当顺应人物的情感轨迹、成长轨迹自然地流露。

关于音乐和唱腔,杨俊认为,唱腔才是升华这部戏的“魂”。她说:“黄梅戏演员从小训练的是中低音区,高音很少碰。但玉梅这个人物从普通妇女成长为共产党人,她是坚毅的,有顽强不屈的精神。作曲家徐志远给我们确定了音乐气质,在玉梅身上会听到很多高昂的东西,演唱上必须借助于真假声结合、转换。可以说,这部戏拓宽了黄梅戏的音域,创新和丰富了黄梅戏的唱腔。”徐志远先生说,这部戏就是以民乐的方式,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状态下创作,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单跃进评论这部戏的音乐时说:“《党的女儿》的音乐创作系统性强,结构完备。虽说乐队编制以民乐为主,但音乐织体丰满厚实,主题音乐的提炼明晰,唱腔的铺排自然,手法娴熟。创作者丝毫没有被歌剧原著强大的音乐语汇震慑住,而是我行我素地徜徉在黄梅戏的音乐王国里,所有的音乐手段和元素的运用,始终围绕着演员的声腔演绎而展开,用声腔塑造心目中特定的人物形象。”

至于为什么移植《党的女儿》,杨俊说:“这应该是时代需要。黄梅戏要拓宽它的现代表现方式,而目前红色题材盛行在各大舞台上。我觉得没有特别好的文本的话,还不如移植。”

他们去看了严凤英的本子,还把其他艺术舞台上的《党的女儿》都拿来看了。经过讨论,觉得歌剧版本更贴近生活,更贴近黄梅戏。黄梅戏的乡村音乐气质和歌剧的民族音乐气质十分相近。如能有歌剧艺术的加持,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样保险系数更大。

好音乐加上好题材,还有演员们的创造,这部戏收获了一定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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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排练这部戏的那段时间,杨俊的小姐姐杨林滔滔不绝。

为了让杨俊排好戏,小姐姐带着老妈在杨俊家住了半年。这半年的时间,杨俊每天都是早上干干净净地出去,到了下午或者晚上回来全身湿透透的,回来还要练唱。小姐姐很能干,那段时间承包了家里所有家务,让家里每个人都妥妥帖帖的,让杨俊排练回来能吃到热饭,每天把她排练的衣服全部洗了。她对杨俊说,你只需要保证你的身体,只要能把《党的女儿》拿下来,做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排练过程中,小姐姐带着老妈偷偷去看。看到为了一个音符,杨俊就向乐队老师发火,她们都吓一跳,不过也习惯了,杨俊就是这样的脾气,在艺术上绝对一丝不苟。她们知道杨俊的腿有毛病,排练过程中,真是担心死了,没办法,杨俊认死理,每次排练都和正式演出一样。家里人很心疼,却帮不上忙,只能在生活上给予一点照顾。

演出后,反响非常好,小姐姐和老妈特别高兴。

看着鲜花和掌声,家人知道她是用什么换来的。

几十年来,杨俊都是独自在外打拼,这是几十年来家里人离她的艺术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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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部戏,导演有自己的设定,回避了人为的崇高,而是着力于人物情感的内在开掘。比如说夫妻情、母女情、姐妹情,这些情感才是通向与观众共鸣的桥梁。

夫妻情。田玉梅一个生长在黑暗时代的女人,她有普通人的情感,对远行的丈夫有无尽的思恋和渴望,丈夫是她的精神依托,是丈夫引导她走上革命道路,是丈夫让她知道了活着的意义。面对村民的误解和斥责时,是远行的丈夫给了她信念的力量。浓浓的夫妻情感深埋剧中,这种朴实的情感为剧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母女情。“刑场托孤”和“劫后重逢”,母女两场戏的“一离”“一聚”让人动容。原著中,敌人在刑场上以女儿相要挟,让田玉梅说出游击队的秘密。田玉梅为了保住游击队,而选择了和孩子一起就义。这样的事实过于残酷,但这样的情节是那个时代的产物,是合理的。这样的设置推进了剧情,直接把人物推向两难境遇,但有点太残忍。这次他们改编没让孩子一起赴刑,而是让游击队员小陈带孩子走。这样,留下的不仅仅是孩子,留下的还是血浓于水的母女亲情,是我们普遍理解的人性。观众感到的是浓浓的人性温情。

姐妹情。桂英生性懦弱,面对酷刑和丈夫马家辉的叛变一度神志不清,田玉梅对这位同道者,充满姐妹般的疼爱,正是这样深厚的姐妹情感,唤醒了桂英的革命意志和决心。桂英终于“背叛”自己的丈夫,走向正确的革命道路。

是这样的温情和温暖,让我们与红色题材的戏不再有距离,而是可触可感可信。

杨俊,敢于挑战这样的戏,确实是勇敢的。人们看多了杨俊在舞台上的小女人角色,《双下山》里的小尼姑,《未了情》中的陆云,《妹娃要过河》里的阿朵,是那么小家碧玉、那么温婉柔弱。而《党的女儿》里的田玉梅,是大女人型,她身上有中国人的宁折不弯的脊梁,有共产党员的忠诚和信仰,她身上还有坚定和勇敢,一直往前的不服输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