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表面和光同尘,胸中泾渭分明(1 / 1)

在他身上,我能看到好多苏轼的影子,真不愧为“苏门四学士”之一。

一样的博学多才。诗与苏轼齐名,并称“苏黄”;书法与苏轼、米芾、蔡襄并称为“宋四家”;词与秦观齐名,并称“秦黄”。

一样因党争纷乱而仕途多风波;一样融合儒佛,在红尘中修得一颗平常自在心;一样将艺术融入生活,在诗书上精进,卓然自成一家。

不一样的是,他比苏轼少了一点真气,多了一分无争。少了一点才气,多了一分人力;少了一点浑厚,多了一点峭拔。

他“超世而不避世”的人生态度,“俗里光尘合,胸中泾渭分”的性格,让他在北宋这个多风波又多彩的时代里,多雅致又多市井气息的生活土壤里,开出一枝洁净的花,却不离凡尘。

一 仕宦

据说他也是神童,七岁就写出这样一首《牧童诗》:“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垄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算尽不如卿。”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一个七岁的孩童,在未涉人世之时就能悟出名利不足贵,人生贵适意,他一定是某位参透人生的智者的转世今生。就是这首诗所折射出来的光芒,照耀着他的风雨人生,像一个预言。

宋代的文官政治在给了文人士大夫广阔的人生舞台时,也给了他们充分暴露人性的可能。自宋初就开始的党争愈演愈烈,人人席卷其中,无法逃脱。黄庭坚一直保持中立,不想卷进去,但因身属苏门,始终难脱干系。

他二十二岁,考中进士,渐有声名。对当时主持文坛的苏轼神往之至,在岳父孙莘老的牵线搭牵下,终于拜在苏轼门下,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他和苏轼一样,本意上不属于任何一党,支持或反对的标准,不是利益考量,而是公心。因此,新旧党派都不会视他们为心腹。即便是这样,在接二连三的文字狱,走马灯似的掌权者的变幻中,他们始终被别有用心的人罗织罪名,以不可告人的目的,将他们推向罹祸的边缘。而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贬谪。

我不想再复述那复杂多变、让人理不清的党争。只知道,黄庭坚因此而一贬再贬,辗转在四川、湖北、江西、湖南、广西等各地,像飘蓬一般。

哲宗绍圣元年(1094),贬涪州别驾、黔州安置;

哲宗元符元年(1098),迁戎州;

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迁荆州;接着在徽宗崇宁元年(1102),转江州。

崇宁三年(1104),转潭州,继而金州,宜州。

他最终老死于他乡宜州。

千里追奔,所得是如触蛮国相争的微薄名利;金榜题名衣锦还乡的荣华富贵,也只是黄粱一梦。宦海风波,让人的一点壮心慢慢消磨。一次又一次,黄庭坚在寻求着身心安顿之道,他奉儒习经,融汇释老,想在这里求得内心的安宁;他沉于诗、书、茶艺,想在干净的艺术世界里,获得精神的慰藉。人无法挣脱肉身的束缚,却可以在思想领域里飞升。

他的诗名远大于词名,但在贬谪期内,为免文字罹祸,他反而更多地写词,写尺牍。因为词为小道,和尺牍一样适合抒发私情。正是这个表达私情的渠道,我们可以看见他在仕宦变迁中流露出的种种心态。

定风波

次高左藏使君韵

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及至重阳天也霁,催醉,鬼门关外蜀江前。

莫笑老翁犹气岸,君看,几人黄菊上华颠?戏马台南追两谢,驰射,风流犹拍古人肩。

这首词作于宋哲宗绍圣四年(1097),时黄庭坚以元祐党人贬涪州(今四川涪陵)别驾,黔州(今四川彭水)安置。高左藏,指高羽,时新任黔州太守。高左藏于重阳日宴集僚属,词即为此而作。

词一开篇,风雨如晦的天气扑面而来。这感觉,是实写自然环境还是虚写人生风雨?对身处贬所、远离朝廷的人来说,心理感受肯定好不到哪里处。接着,他笔锋一转,重阳佳节到了,雨霁天晴,他心情大好,意欲开怀畅饮,不醉不归,在鬼门关外蜀江前。从党争中挣扎出来,何异于走了一趟鬼门关?

不要笑话我老夫聊发少年狂,头簪黄菊,鹤发红颜。作为翰墨场上的老手,我还要像当年的谢瞻、谢灵运那样,留名文场。将文人雅集、一逞文采喻为驰射,将追摹前贤雅意喻为拍古人肩,这种傲岸和豪气真是令人神旺。

此词颇有苏子之风。超旷豪迈,豁达乐观,不因生活环境的恶劣而消沉哀怨,而是积极从艰苦的境遇中寻找生活的乐趣。所以,首两句对险恶处境的描写,感慨深致,却并不消沉。佳节来临,天晴雨霁,太守宴集,这些身外之乐,竟让词人欢呼雀跃。如果没有积极的人生态度,如何能够发现这些日常生活中的乐趣呢?而这样一点点生活小事,也让他乐以忘形,可见平时生活如何冷清灰暗!

人啊,得自个成全自个。如果不自己在生活中寻求和解之道、安宁之方,谁又能帮你走出人生的困境呢?想通了,看开了,红尘无处不道场。这点,年近50的黄庭坚早已参悟了。

虞美人

宜州见梅作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知春近。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

玉台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平生个里愿杯深,去国十年老尽、少年心。

宋徽宗崇宁二年(1103),黄庭坚因《承天院塔记》一文,被指为“幸灾谤国”,革职除名,羁管宜州(今广西宜山),那时他已是六十垂暮的老人。词于次年写于贬所,上距绍圣元年(1094)离京,恰好十年。开篇“天涯”二字,极言宜州之荒远。“江南信”,流露出思乡的情绪。然而这“天涯”,却不是“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的“天涯”,你看,那刚刚绽露的梅花花苞,不正是在通报春天即将到来的讯息吗?“梅破”一词,描摹初绽的梅苞,形象生动。虽然夜色深沉,东风渐弱,梅香因此变得似有若无,但谁能说次日晨曦拂照,不会梅花满枝头呢?上阕写梅,柔媚中饶有刚健之气,早春细小如芥的梅,令他看到了希望和未来。

过片两句,转写女性与梅。女子在梳妆台边精心装扮,似乎惹得梅花也嫉妒起来,不甘示弱,飘落女子眉心,欲与女子比美,却平添了女子的妩媚多姿。这两句,写出梅的另一种风情。但那娇媚的梅、那如花的女子,似乎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致。青春年少时候,唯愿疏狂图一醉,尽情尽兴。然而十年的宦海沉浮,旅途劳顿,已经使少年情怀老去,古井不波,平静如常。

古时文人因各种原因遭贬谪者代不乏人,哀伤怨怼、消极沉迷等种种情绪反应,似乎都不为过。山谷此作却不落俗常。他遭遇迁谪,身处贬所,却能由微小的花苞想象春天的烂漫,能因梅花联想到女子的旖旎风姿。词中虽然也有老尽少年心的慨叹,亦不过是文人的习见春愁,不足为怪。其心境,于淡定从容中潜涌着生命的**。这种心态,该是经过多少人生的历练才能涵育而成!

二 游于艺

一次,苏轼在孙莘老家中看到了一个后辈的诗文,“耸然异之,以为非今世之人也”。孙莘老借此说:“此人现在少有人知,大人何不替他扬名?”苏轼笑说:“此人如精金美玉,不需要攀附名人,自然会有人来攀附他,想不出名都难啊。何用我来替他扬名?”

他说对了。

黄庭坚以诗歌和书法得以在当世和后世扬名。

有人说艺术家有一种“创造宇宙的想象力”。当他内心充满艺术的狂喜时,他可以跨越梦境与现实的藩篱。

诗歌是一字一字地救出自己,书法是一笔一笔地救出自己。

在现实的风雨扑面而来时,黄庭坚在心里给自己筑起了一个避风港。这个避风港,是诗词,是书法。

他的诗名远远大于词名,这是他自觉的选择。当词在宋代成为一种流行体时,他却不想随大流,而是另辟蹊径,在诗歌领地里驰骋。他以杜甫为祖,提倡一种生新瘦硬的诗风,用“夺脱换骨,点铁成金”之法,自成一体,创宋代最有影响的诗歌流派“江西诗派”。这种注重形式,崇尚诗歌作法的主张,既是出于疏离政治的考量,更是一种艺术形式的创新。

有人说,艺术所传递出来的是对人和世界的理解。当黄庭坚沉醉于这种诗法当中乐此不疲时,当他以生新瘦硬的疏离打破常规的心理定式时,他想传达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从中恰好看到了他个性中不肯从俗的刚性和自成一家的独立。

他谁也不想依附,只想做他自己。或许他的诗风就是他的宣言。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

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这首《寄黄几复》能代表“山谷体”生新之风格,但并不瘦硬,虽讲求用典及来历,但典故融入诗中和谐完美。这首诗是他1085年写给友人黄几复的。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巧妙融入南海北海风马牛不相及之典故,表明空间遥远,自己想互通音讯也不可能。接着回溯往昔,从时间之久写双方暌隔难聚,这一联关合双方,绾住今昔,也是这首诗中的神来之笔。颈联从对方写起。以“持家但有四立壁”之典,喻好友黄几复清贫自守之廉洁。以“治病不蕲三折肱”之典,赞好友有治国理政之才干。巧妙地恭维,融入贴切的典故之中,丝毫不露痕迹。尾联又是关合双方,朋友白发萧萧仍一如从前好学不倦,自己虽至为想念却只能遥想着友人在猿哭溪瘴的凄凉中爱莫能助。结句凄凉,也是诗人心境的悲凉。仕途蹭蹬,怀才不遇,虽有满腹不平,满腔怜惜,也只能化作一声遥远的叹息。

不得不提“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一句之高妙。

这一联,纯用名词意象关联,却巧妙地融入了今与昔、哀与乐、此与彼,内涵极丰富,形象极传神。“桃李”二字便足见阳春烟景,“春风”二字便足见心神骀**,在这样明媚的春光中,知己遇合,杯酒尽欢,这是对往昔的追忆。“江湖”二字足见辗转坎坷,“夜雨”二字凄凉落寞,漂泊零落之感以“十年灯”绾住,足见悲苦之久,这是对今日的描摹。十个字,浓缩了长长的半生。这样的奇语,也无怪乎传言有人要将此句的专利据为己有呢。

而他的成就不只在于诗,还有书法。

黄庭坚擅长行书、草书,楷书也自成一家。他尤为推崇王羲之的《兰亭序》,一首赞颂杨凝式的诗可以说明他对《兰亭序》习练体会之深:“世人尽学兰亭面,欲换凡骨无金丹。谁知洛阳杨风子,下笔便到乌丝栏。”他在书法中流露出的从容闲雅的意态,正是心灵在现实的磨砺之下达到的一种圆融的状态。

书法无法把“字”与“人”完全分割,“书品”也就是“人品”。得意时不忘形,失意时不失志,得失之间淡定从容,方为人生高境。黄庭坚在诗书中磨炼自己的心性,又将这种心性融入诗书当中,使他的诗歌和书法因弥漫精气而独具个性,这是一种相互成全。

三 本心

剥离名利虚幻束缚,直达自在真如本心,是黄庭坚在现实党争宦海多风波下的无奈选择,也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对一个个性有些素淡、不争的人来说,“万里归船弄长笛,此心吾与白鸥盟”,是真心所向,而非在出处两端犹豫徘徊之际的故作洒脱。

陆游在《老学庵笔记》里讲过一则黄庭坚的故事,说黄庭坚晚年住在宜州狭小的城楼上,一天秋雨淅沥而天气小热,微醉的黄庭坚坐在胡**,把脚从栏杆间伸到户外淋雨,并对身边的朋友范寥说:“吾平生无此快也。”不久便溘然长逝。这则故事表现了一生仕途坎坷的黄庭坚深好自然的情趣和淡泊的心志。

这些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在他的诗词中。一个人的诗词喜欢用什么样的意象,能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他的人格和偏好。黄庭坚的诗词中,秋月临江、莲花出水、老松经霜、金石不移、白鸥自在,一个个都是他心灵的物象。

他最喜欢用的是明月、老松、翠竹,尤其是明月。明月在中国文化中,有着太多丰富的内涵,自先秦一直照耀在几千年的诗词上空,成为一个超越时空的经典意象。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月有阴晴圆缺;月性为阴,其光清冷;月性为水,所以便有了后来的“月光如水”。而黄庭坚的“明月”,更多融入佛禅意味,成为他清净心、清静心的象征。

水调歌头

游览

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无数,花上有黄鹂。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坐玉石,敧玉枕,拂金徽。谪仙何处,无人伴我白螺杯。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长啸亦何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此词不知作于何时。在这首词里,我最深刻的感受是一个“仙”字。

词有副题是游览。他眼中所见是“瑶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的世外桃源。清泠的溪水,明艳的桃花,婉转嘤鸣的黄鹂鸟,实在令人陶醉,以至于他要“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寻觅更为幽静隐秘的处所。留在人间,“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

果然,在下片,他化身为一位不染尘俗、侣神仙友明月的世外高人。他靠坐玉石,斜倚玉枕,手拂装饰着金质琴徽的弦琴。他似乎嫌眼前境界过于幽独,于是幻想谪仙李太白与自己一起,用白色螺壳制成的酒杯开怀对饮。他要的是“灵芝仙草”,是超尘脱俗的神仙世界、理想家园;而非“朱唇丹脸”,像刘晨、阮肇登天台山得遇仙女那样的爱情艳遇;兴之所至,他还要像孙登那样登台长啸,用响彻天地的啸声与自然合一。然后在明月的温情相伴相送下,下得山去。

久在尘世,难免让人混浊。这样的精神飞升,哪怕只是短暂的,也让人活得更美、更清明。

黄庭坚曾经称赞苏轼词作“语意高妙,似非食人间烟火语”,他本人的这首词也当得起这样的评价。

念奴娇

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桂影扶疏,谁便道,今夕清辉不足。万里青天,姮娥何处,驾此一轮玉。寒光零乱,为谁偏照醽醁。

年少从我追游,晚凉幽径,绕张园森木。共倒金荷家万里,难得尊前相属。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曲。孙郎微笑,坐来声喷霜竹。

这首词作于元符元年(1098),当时黄庭坚被贬戎州。时逾中秋,他带领着诸甥与友人一起赏月。月光朦胧,风儿习习,在张宽夫的园林里,同人以美酒相属,孙郎(即孙彦立)以笛声相佐,给了他极大的精神愉悦。

雨过天晴,连绵远山犹如新眉。仰望秋空,澄澈高旷,一轮月挂在天空。月光并不皎洁,照桂影扶疏。其光清冷,桂影筛过的月色,零乱地撒了一地,也偏照我们手中的“醽醁”——美酒。月何尝有偏私,只是对一个诗意大发、与三五好友知心相惬的人来说,今夜的月好像很多情的样子。晚凉幽径,共倒金荷。秋荷滴清响,明月来相照,尊前相属,人生快意,也莫过如此啊。他的心此刻熨帖舒泰极了,禁不住在自然的恩赏中陶然忘我,一句“老子平生,江南江北,最爱临风曲”脱口而出,一股狂逸之气,自他的心中流出,流到了我的心中。我们也要随着诗人陶醉了。

他在“最爱”中淡化了功名利禄,也淡化了流贬所致的忧郁感伤,这金樽对月、琴笛侑酒的人生逍遥和与世无争的淡泊明净,何异于他晚年以脚受雨时而发出的那声感喟:“吾平生无此快也。”

被贬戎州后,他又到了鄂州。行踪的不定,让他在短时间内乱了方寸,但他很快找到了自心安定。他参禅理佛,以“定”为养心之术,并说“木之能茂其枝叶者,以其根定也;水之能鉴万物者,以其尘定也。”他要以自心之“定”,立于这飘摇动**的风雨人生。明月禅心,带给他的宁谧和安慰,在他的诗中再次出现。

鄂州南楼书事

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

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

东晋征西将军庾亮镇守武昌(今湖北鄂州)时曾登城南楼览赏风光,后人于鄂州复建一南楼纪念庾亮。黄庭坚在1102年贬至鄂州后登此楼,写下了一组诗,此为第一首。此诗核心在于一个“凉”字。此“凉”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精神上的。

起笔以“四顾山光接水光”的阔大境界,写出月下南楼四周的不凡气象,重在视觉传达。“凭栏十里芰荷香”,写夜色中的十里风荷,馨香四溢,重在嗅觉传达。接着以“清风”承“芰荷香”,以“明月”承“山光接水光”,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这些造物的无尽藏,毫无偏私地陪伴着在南楼上凭栏远眺的诗人,而诗人仿佛也忘了它们的存在,在物我两忘的自适自得中,唯静心领略着这一味“凉”。

素月清辉、水风荷香,无一不是自然恩赐的“凉”。

而心理和精神上的“凉”,必是摒弃一切机心和憎爱之念后,才能体味到的妙境,所谓“心静自然凉”便是此意。“清凉”,原是佛家常用语,指摆脱一切憎爱之念而达到的无烦恼境界,如《大集经》说:“有三昧,名曰清凉,能断离憎爱故。”

所以,如果你只停留在诗人所勾画的自然之凉上,那是没有读懂他的一颗清凉心。

人在凡尘中奔命,在名利场上翻滚,是难以体会到这“南楼一味凉”的。有时候,我们需要像诗人一样,暂时忘却营营,体会到生命的另一种清凉妙境。这也不失为一种人生平衡。

人生最低的境界是平凡,其次是超凡脱俗,最高是返璞归真的平凡。从月下飞升,超越尘世,到月下清赏,醉倒自然,到最后以脚受雨而为人生至乐,黄庭坚,终于在一路风雨中修得了一颗平凡的清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