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两汉之际因为过于注重政治建构,导致中国哲学的精神向外游离的话,那么魏晋之际,则是中国哲学精神向内回归的重要时刻,这种回归以成就自己为首要目标。宗白华先生认为“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实际上就是对自我的确认(或者说自觉)。对于魏晋人来说,最为重要的事情是成为自己,所以才有了殷浩那句著名的“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世说新语·品藻》)。这与其说是殷浩的自我表彰,毋宁说是魏晋名士的共同心声。我们也正是在此基础上,看到了一个个特立独行的名士形象。如果翻开被鲁迅称作“名士教科书”的《世说新语》,就会发现众多这样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世说新语·任诞》)
嵇康与吕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驾。安后来,值康不在,喜出户延之,不入。题门上作“凤”字而去。(《世说新语·简傲》)
阮籍常率意独驾,不由路径,车迹所穷,辄痛哭而反。(《世说新语·栖逸》注引《魏氏春秋》)
顾彦先平生好琴,及丧,家人常以琴置灵**,张季鹰往哭之,不胜其恸,遂径上床,鼓琴,作数曲竟,抚琴曰:“顾彦先颇复赏此否?”因又大恸,遂不执孝子手而出。(《世说新语·伤逝》)
这些独具个性的人物,大概是魏晋时期留给人类精神的宝贵的财富吧。自我的觉醒,使得魏晋人有了做自己的自觉,最终成就了一个个无可取代的自己。
生活在现代的人,很多时候都有无限的痛苦,因为我们很少有机会做自己,从本质上来说,我们一直生活在“别人家的孩子”的阴影之中。就此而言,魏晋时代的精神对于我们有着更为深刻和更为现实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