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国家有五种蛀虫(1 / 1)

在韩非对国家政治的建构中,道德是被排除在外的。在韩非看来,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这在中国传统中也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史观。中国古代的史观大体上皆为退化史观,即认为历史上最佳的状态大概都是在以前的圣王时代,而后来是不断退步的,所以对于圣人之治的推崇也是必然的。这在儒道两家中尤为明显。而法家的立场,大概均为进化的立场,主张今必胜古,这也是一个值得重视的观念。这样的观念实际上是为其变法服务的。“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韩非子·五蠹》),时代变了,如果一味地按照古代的做法,岂不可笑?“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笑矣;有决渎于殷、周之世者,必为汤、武笑矣。然则今有美尧、舜、鲧、禹、汤、武之道于当今之世者,必为新圣笑矣。”(《韩非子·五蠹》)守株待兔的故事就是韩非由此而创作的,我们从中可以非常直观地感受到韩非对于“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韩非子·五蠹》)的重视。所以,韩非将变法视作当今之世必须采取的一种方式,也是必然的。而当今最为有效的政治形式,就是推行法令,但是在推行法令过程中,社会上有些人必然会破坏这一结果,这些人被韩非称为“五蠹”。在《五蠹》篇中,韩非彻底否定了这五种人。

是故乱国之俗:其学者,则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谈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其带剑者,聚徒属,立节操,以显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患御者,积于私门,尽货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马之劳。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之器,聚沸靡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蠹也。人主不除此五蠹之民,不养耿介之士,则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韩非子·五蠹》)

韩非所说的五蠹,是指学者、言谈者、带剑者、患御者和商工之民。学者,指宣扬仁义道德思想、抨击依法治国思想的儒生。按照前文所述,这些儒生的基本立场是以道德为基础的,而且在韩非看来,他们总是以先王之法来批评现实、否定现实,对人主的思想造成了严重的惑乱。言谈者,指游说于诸侯之间,分裂国家、破坏国家统一的人,也就是纵横家。这是战国时代的一个典型的现象。但是韩非认为这些人弄虚作假、招摇撞骗,借助外在势力达到私人目的,进而放弃了国家利益。带剑者,指的是游侠。在韩非看来,这些人聚集党徒、标榜气节,以图显身扬名,结果往往会触犯国家禁令。患御者,指那些逃避兵役的人。韩非认为他们依附权臣贵族、肆意行贿,而借助于重臣的请托,逃避从军作战的劳苦,对于国家而言这些人也是非常严重的蛀虫。最后,工商之民,指社会上投机钻营的工商业者。这些人制造粗劣器具,积累奢侈资财,囤积居奇,待机出售,希图从农民身上牟取暴利。在韩非看来,这五种人就是国家的五大蛀虫,他们的存在是对国家利益和法度的破坏,要有效治理国家,就必须清除这五种蛀虫。而耕战之民,才是对这个国家真正有益的。

从韩非对五蠹的论述中,我们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其基本立场就是国家制度的强化与国家实力的强大。这五种人的存在实际上削弱了国家机器的力量和效率,损害了国家利益,所以必须根除。从本质上来说,韩非的立足点还是如何形成一个高效的国家机器,凡与此相悖的,都必须摒弃。相传秦王嬴政阅此文后,极为赞叹:“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这说明,韩非所言,正合秦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