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思想主要表现在《论语》中,换句话说,我们今天如果要去了解孔子的哲学思想,就必须读《论语》。然而在黑格尔看来,《论语》似乎不具备什么哲学意味:
关于中国哲学首先要注意的是在基督降生五百年前的孔子的教训。孔子的教训在莱布尼兹的时代曾轰动一时。它是一种道德哲学。他的著作在中国是最受尊重的。他曾经注释了经籍,特别是历史方面的,〔他还著了一种历史〕。他的其他作品是哲学方面的,也是对传统典籍的注释。他的道德教训给他带来最大的名誉。他的教训是最受中国人尊重的权威。孔子的传记曾经被法国传教士们由中文原著翻译过来。从这传记看,他似乎差不多是和泰利士同时代的人。他曾作过一个时期的大臣,以后不受信任,失掉官职,便在他自己的朋友中过讨论哲学的生活,但是仍旧常常接受咨询。我们看到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的谈话(按即《论语》——译者),里面所讲的是一种常识道德,这种常识道德我们在哪里都找得到,在哪一个民族里都找得到,可能还要好些,这是毫无出色之点的东西。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辨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从里面我们不能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2]
当然,我们前面也说过,这乃是基于黑格尔对哲学的基本判定出发的,在他的那个系统中,自然就没有孔子以及《论语》的地位,因为这些只是一些道德的常识,只是一些世间的智慧。当然,如果按照我在前文关于“分析——判断——选择”能力的讨论来说,我们就会发现,这种道德哲学(道德常识)事实上具有极为丰富的生活智慧,作为一种智慧,它必然是与人的生命本身密切联系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孔子的这些教育,对于人类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当然,你也可以只把它看作轴心时代人类哲学思想突破的一种形式,但是,就其对于生命精神本身的影响来说,它的作用是永远不能被低估的。
我们也许听到过一种说法,说《论语》是中国人的《圣经》。虽然在我们的历史中,最终并没有形成类似《圣经》的存在,但就事实来说,《论语》倒是有类似《圣经》的作用。从一个非常简单的角度来说,这跟孔子作为圣人的形象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为孔子是圣人,所以表达孔子思想的《论语》就成了圣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从思想的实质来说,如果我们能认识到儒家思想对中国人的根本性影响,那么,作为儒家思想的经典依据,《论语》自然就具有了非常特殊的地位,这跟两千余年里儒家思想在中国社会中所具有的特殊影响、特殊作用密切相关。此外,古代中国是一个以经典为依据的社会,就经典的影响力来说,《论语》有着非常重要而且不可忽视的影响。尤其是在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成为科举教科书之后(特别是明清以来),《论语》成为传统时代的儒家经典,对于中国人思维方式的形成,以及精神世界的建构,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从这些方面来说,当我们视《论语》为中国人的圣经的时候,实际上传递出来的信息是,中国人的精神世界是跟《论语》密切相关的。换言之,倘若我们要了解传统时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中国人的思维方式,离开《论语》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