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我们认为中国古代传统最大的特色就是对于人的重视,其根本就是对于人的生存的关注。而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思想重大转变,也是直接由人的生存问题所激发的。士基于生存需求而展开的再就业选择,引发了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重要的变革。
如同我们今天所理解的那样,任何人的再就业都和他自身所具有的知识和能力密切关联,知识和能力的基础决定了你可以做怎样的选择。对于当初从政权结构中游离出来的士来说,其实也是如此。那么,士所具有的知识和能力又是什么呢?这就跟士的身份特点有关系。我们前面曾经说过,士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早期政权结构中的低级贵族。贵族这一身份决定了他们是早期少数受过良好教育的成员,这是他们所具有的知识和能力基础。
出于政治统治的需要,中国早期的教育制度非常完备,《礼记·学记》中很清楚地概述了这种教育体制: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4]
当然,这样的教育侧重于对贵族统治人才的培养,以有利于“化民易俗”。可以说,一直到周代为止,传统的教育体制是由政府所掌控的,贵族垄断了知识,成为各级官员,有具体而又明确的分工,教育被限制在贵族的系统之内,这也就是传统所谓的王官之学。王官之学,因其事实的需要有着不同的层次。乡里(夏:校;殷:庠;周:序),为地方教育,供普通低级贵族子弟上学。在诸侯一级则称“泮宫”,而天子一级称“辟雍”。王官之学的教育以六艺为中心,培养的是贵族的六种基本政治素养,严格来说,有小学六艺和大学六艺之差异(小学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大学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其教育体系的基本特征是学在官府,王官之学官师合一。
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于士来说,再就业显然是以他们在官学系统中所习得的知识(即六艺)为基础的。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六艺”对于中国思想文化的重要意义。马一浮先生曾主张以六艺统摄中国传统学问,即“六艺者,即是《诗》《书》《礼》《乐》《易》《春秋》也。此是孔子之教,吾国二千余年来普遍承认一切学术之原皆出于此,其余都是六艺之支流。故六艺可以该摄诸学,诸学不能该摄六艺。今楷定国学者,即是六艺之学,用此代表一切固有学术,广大精微,无所不备”[5]。这说明,士作为早期的知识承担者,显然具有知识基础的同源性。这就产生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就是在中国思想、中国哲学的语境之中,绝对对立、冲突的现象是很少的,大体上都有着融合的基本特征和包容的基本事实。这种包容性的特征,实际上跟知识的同源性有着直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