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易》是算命书吗(1 / 1)

生活中很多人谈到《周易》的时候,会将它直接跟算命联系在一起,前面也说《易》原本就是卜筮之书,可是我们也说过,要了解中国哲学,必须从《周易》开始。那么《周易》到底是一部什么性质的书呢?关于这个问题,长期以来存在分歧,有人主张《周易》是一部筮书,有人主张《周易》是一部历史书,也有人主张《周易》是一部哲学书,等等。对《周易》一书性质的看法,实际上跟人们诠释《周易》的方式密切相关。如何定义《周易》一书的性质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也是一个在动态变化着的问题,不能以偏概全,应当客观地、历史地看待这个问题。在中国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随着政治社会变迁,理论需求以及自身地位变化,人们对《周易》一书性质的看法也有所不同。从总体上来说,历史上对《周易》性质的理解是具有二重性的:占筮的应用以及大道的体认。

从《周易》的产生以及早期应用看,《周易》是一本卜筮书。早期中国社会,由于生产力低下,先民们无法对自然现象、社会现象,以及人自身的生理现象做出科学的解释,因而产生了对神的崇拜,认为在事物背后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帝(或者神)存在,它支配着世界上的一切。这在人类社会的早期,无论东西方传统中,都是相当普遍的状态,也是人类出于自身生存安全感需要而做的一种努力。当人们遭受天灾人祸等的打击之后,出于更好地应对自我生存的目的,就萌发出借助于神意来预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的想法,从而趋利避害。基于此,人们在长期的实践经验中发明了种种沟通人神的预测方法,占卜也是其中一种形式。从这个角度来说,《周易》完全是为了满足当时人们生产和生活预测需要而出现的,或者说,是早期人们预测实践的一种经验总结(记录)。

《周易》在其产生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主要也是用于占筮的,据统计,《左传》和《国语》中就记载了22个运用《周易》(或者其他筮书)占筮的事例[5]。如在《左传》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姊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三之《大过》。史皆曰:“吉。”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困于石,往不济也。据于蒺藜,所恃伤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无所归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夫当之矣。”遂取之。(《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齐棠公死了,崔武子去吊丧,见其遗孀美貌,想纳为妾,但心中没有底,故用《周易》占了一卦,得《困》之《大过》(即《困》卦六三爻变)。史官们认为这个占筮是吉的、可行的,也有人根据爻辞“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断定,此女不可娶。而崔武子不相信,认为一个无夫之妇无害,若有害早已让先夫(齐棠公)带走了,故纳之为妾。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春秋时期,《周易》主要用于筮占,其目的主要就是为人们的行为提供指南。

因此,《易经》本身的占筮功用是非常明显的。在《易传》中,这种占筮的功能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保留。从《易传》对《易经》的解说来看,《易传》注重《周易》的筮占功能,反复强调学好《周易》可以知死生之说、幽明之故、鬼神之情,可以断天下之疑、通天下之志、成天下之务,并且明确地告诉人们《周易》是使人们顺从天意,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易传·系辞传上》)同时,在《易经》中包含了比较完整的《周易》占筮的方法——大衍筮法(见《易传·系辞传上》)。但是,到了汉以后,《周易》的性质有所变化。一方面它原有占筮的性质被保留下来,并且得到了充分的发展。易学家们克服了大衍法的种种局限,创立了比较完备的新筮法。焦延寿作《易林》创立焦氏筮法,其弟子京房则更胜老师一筹,对筮法进行了彻底变革,创立了纳甲法,筮法在汉代趋向完备,这种现实层面的运用,其影响也是不可小视的。另一方面,《周易》也有了新的功能,因为包含了深刻的人生哲理,尤其经过《易传》的解释和发挥,其哲理化程度达到新的高度,《周易》遂成为一部博大精深的哲学书籍。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周易》得到了汉代统治者的青睐,由原来的卜筮之书变成了官方安邦治国、修身养性的哲学之书,成为五经之首、大道之源。作为揭示大道的书,《周易》成为中国古人对天地之理体认的基础。

由此来看,历史上对《周易》性质的看法,有明显的两重性:对占筮的使用和对大道的揭示。虽然这种两重性跟《易经》和《易传》的不同形式有关系,但也不完全是由《易经》和《易传》的特点所决定的。如前所言,《易传》中就有很明显的占筮功能的保留和阐发。自汉代以来,《周易》中所包含的二重性质,在社会现实生活以及思想构建的层面,满足着人们的需求,并影响着中国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