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底,时局混乱,佛教遭受了质疑与破坏。第二年,为方便弘一法师起居,经亨颐、夏丏尊、丰子恺、刘质平、穆藕初、朱稣典、周承德七人共同筹资为弘一法师在白马湖畔筑造了一处书房精舍。当年的《为弘一法师筑居募捐启》写道:“弘一法师,以世家门第,绝世才华,发心出家……披剃以来,刻意苦修,不就安养,云水行脚,迄无定居……悯其辛劳……就浙江上虞白马湖觅地数弓,结庐三椽,为师栖息净修之所……”
晚晴山房虽为弘一法师而筑,他却只在此居住了寥寥数次。1929年精舍建成后,弘一法师对建筑及周边环境都十分满意。他在给夏丏尊的信中写道:“摄影甚美,可喜。山房建筑,于美观上甚能注意,闻多出于石禅(经亨颐的号)之计划也。石禅新居由山房望之,不啻一幅画图(后方这松树配置甚妙)。彼云:曾费尽心力惨淡经营,良有以也。”
弘一法师以李商隐“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诗意,亲自为山房题名“晚晴山房”。他还邀请永嘉惟净法师等小住晚晴山房,自煮饭菜,净心念佛。
到了农历九月,恰逢弘一50寿诞,也是母难之日。他在晚晴山房默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为亡母超度。开明书店《李息翁临古法书》《护生画集》亦在此时出版。弘一法师与诸友人还在白马湖举行了一次放生活动,并写了一篇纪念文章《白马湖放生记》,详细记录了这一重要活动:“白马湖在越东驿亭乡,旧名强浦,放生之事,前年间也。己巳晚秋,徐居士仲荪适谈欲买鱼介放生(白)马湖,余为赞喜……”
1931年2月,弘一最后一次来山房。他在上虞横塘镇法界寺佛前,发愿专学南山律宗。晚晴山房成为白马湖的中心,旧时的友人齐聚过来。“其地甚为幽静,诸事无虑,护法之人甚多”,弘一法师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他在此认真研读《行事钞记》,开始钻研南山律。
有一次,随经亨颐到春晖中学任教的夏丏尊和当时任教于私立上海艺术师范大学的刘质平来到晚晴山房,在弘一法师面前感叹时下有责任的歌者实在寥寥无几,靡靡之音泛滥社会,长此以往,青年学子们都将振作不起。此前一年,丰子恺、裘梦痕编辑的《中文名歌五十首》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其中收录弘一早年所作歌曲二十五首之多,丰子恺在序言中赞颂弘一大师“有深大的心灵,又兼备文才与乐才……中国能作曲又作词的音乐家,也只有李先生一人”。此书后来被众多学校选作音乐教材,影响巨大。这次见面,刘质平与夏丏尊询问弘一法师,是否可以为青年学生写歌。弘一法师闻听此言,心情沉重,便郑重应允下来。两年后,弘一法师在金仙寺写成《清凉歌》五首,因恐其文辞深奥,普通青年学生难解其意,又请芝峰法师注释,然后交给刘质平作曲。1936年10月,《清凉歌集》由开明书店正式出版。
1931年弘一法师离开这里后,因长期无人居住,风雨侵蚀,草木凋零,山房渐趋破败,抗战期间终于轰然坍塌。1994年,上虞市弘一法师研究会募集资金,依照修旧如旧的原则,重修晚晴山房,并盛邀赵朴初、冰心等题写匾联。其毗邻处分别有经亨颐的“长松山房”、夏丏尊的“平屋”、丰子恺的“小杨柳屋”,依稀可见当年旧友亲朋相聚甚欢的场景。
弘一法师虽然在晚晴山房居住时间不长,但这里却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也是弘扬南山律宗的重要场所。如今,弘一法师在晚晴室所使用的物品,均被移至泉州开元寺弘一法师纪念馆内。晚晴山房前的小花园,竖着“弘一法师纪念碑”,下脚已为草木深埋,芳草虽未连天,茂树虽未蔽日,春日催花发,仍是一蔚秀佳处。
赵朴初所书“晚晴山房”匾额高悬正中廊前门楣,两旁是“发心求正觉,忘己济群生”的对联,这位佛家大师的手笔一如既往地透露出浑厚拙朴、力透纸背的气度。正厅是传统文人书房的布置,靠壁正中设一八仙桌,桌侧左右两把太师椅,椅背桌档皆有精细的镂花雕琢,桌椅后设一案几,其色暗红朴旧。中堂是一幅弘一大师的慈悲画像,像中大师嘴角微微含笑,眉宇之间豁然开朗。周身拥莲花,头顶悬明月。弘一法师的可贵人品、满腹学问与悲天悯人的济世情怀,如一轮明月在天空闪耀着无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