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为大疆提出了“未来无所不能”的口号,并利用他参加《极限挑战》等综艺节目积累的明星资源在Facebook等社交媒体上大肆宣传禅思和“大疆精灵”Phantom。这种社交式营销很有效,使得大疆的用户群更快地打破了航模爱好者的边界,引起普通大众的注意。
正是通过科林的介绍,大疆与美国著名的运动相机厂商GoPro认识并计划合作。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疆和GoPro是天作之合。“大疆精灵”Phantom 1在演示视频中就做了GoPro推荐,但并没有整合相机,用户要装GoPro得自己DIY,要在大疆自带的云台上焊。“大疆精灵”Phantom 2本来是应GoPro的要求整合相机进去为其做贴牌的,但在具体谈判中,GoPro方提出拿走2/3的利润。科林擅自答应了这个交易条件,但是汪滔无法接受,他觉得即便贴牌也要保证有一半的利润率。与GoPro的合作于是告吹。“大疆精灵”Phantom 2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与GoPro深度捆绑着一起亮相。
当时,看上大疆的不止GoPro,还有雷军的小米。但是汪滔与雷军的谈话基本上是鸡同鸭讲。门外汉小米显然对无人机的技术门槛严重低估。而汪滔担心给小米贴牌会影响大疆的毛利率,即便贴牌也要保证有一半的利润率是汪滔的原则,汪滔的另一个顾虑是小米的东西都卖得很便宜,大疆光飞控成本就好几千元。
大疆与GoPro的合作不成,汪滔与科林也分道扬镳。科林在linkedIn等社交软件上声称自己是大疆的CEO。而真实情况是,科林只是大疆在北美子公司的CEO,并不是科林自己内心认为的大疆除汪滔之外的二号人物。科林的行为触碰了汪滔的底线。2013年年底,汪滔将北美分公司员工电邮账户全部锁定,解散大部分员工,所有北美客户订单重新定向至中国总部。2014年年初,科林立即发起反击,将大疆告上法庭。经过半年官司,双方达成庭外和解,科林拿到1000万美元。气急败坏的科林怀着对大疆的恨意,加入美国无人机企业3D Robotics,扬言要让全世界认识3D Robotics。只是科林的运气不够好,雄心勃勃的3D Robotics计划推出一款极具竞争力的多旋翼无人机Solo,可是大疆并没有给他机会,Phantom 3不仅拥有比Solo更强的性能,仅仅1000美元的定价甚至比Solo的成本价还要低。最后,3D Robotics在烧完了1000万美元的投资,裁员150名员工,关闭工厂之后,正式承认了与大疆在消费级无人机市场竞争中落败,转而寻求与大疆开展合作。安德森也在转身离开前留下了一段无奈的告白:我们是家硅谷公司,做软件是我们的传统,至于硬件制造,还是留给中国人吧。这场风波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个戴着眼镜,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年轻人汪滔,和善的面庞之下,有着异常狠厉的行事作风。
在2014年左右,无人机江湖一片混战,各处热钱纷纷涌入的时候,大疆有红杉加持,冷静以对。汪滔的狠和凌厉在于,他绝不高调,但一出手就是杀招。当所有竞争对手都在准备推出Phantom 3时,大疆及时推出Phantom 4,并通过成本控制将价格一再降低。而当大家想绕开大疆做区别于Phantom的小型自拍无人机时,汪滔又及时推出掌上折叠无人机Mavic,不仅绞杀了竞品,甚至连自己的Phantom 4都没有放过。在精确到以天计算的市场窗口期,大疆步步杀招,让所有的对手都感到有些窒息。汪滔自己说过一句流传甚广的话:森林里面发大水,大水把小动物们全部淹死了,最后剩一只长颈鹿,大疆就是那只长颈鹿。
2018年4月初,资本市场出现了奇景。
奇景的缔造者是大疆。大疆公司,在新一轮10亿美元股权融资中采用了超乎寻常的融资方式——竞价!大疆开出细致的竞价条件,然后坐等投资机构出价,投资人需要围绕大疆的条件投标,价高者方能获得投资大疆的资格。
当时,很多私募机构的工作人员,收到来自大疆的通知邮件后,都觉得心里怪怪的——不是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吗?这种融资方式,此前闻所未闻。
但截至4月3日,首轮竞价结束,足足有近100家投资机构递交了保证金和竞价申请,认购金额较计划融资额超过了30倍。为筛选出合适的投资者,大疆不得不开启第二轮竞价。
大疆给竞价的投资者发邮件,字里行间像是手中握着稀世珍宝一样骄傲:“目前市面上很多打着旗号说保证可以拿到份额的中间人,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因为公司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推荐,选择仅在于D/B认购比例的高低。大家更不要花钱托中间人或者大疆内部员工来说自家的好话,这样只会为自己减分,白花冤枉钱。”
很多投资人觉得自己被“欺负”了,给大疆和创始人汪滔打上了狂妄的标签。
但是,人不张狂枉少年。
大疆无人机畅销到全世界,是因为对产品品质的追求已经渗透在汪滔的血液中,少年时那个破碎的直升机引发的梦想一直萦绕在汪滔的脑海里。他说过:“中国制造总被认为不入流,我对这样的市场环境感到不满意,想要做些事情来改变。”这种想法让大疆不断扩大技术研发团队,把技术创新和产品品质放在第一位。
“我们不会设想去做世界二三流的产品,靠便宜取胜。便宜,是自己没本事,拿不出好货来。我们已经不太习惯再去做一个达不到全世界最高要求的产品了,所有人都不习惯了。”汪滔说。
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留着小胡子,头戴高尔夫球帽,乍看上去,汪滔怎么都不像一家科技巨擘的掌门人。因为认为“这款产品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完美”,他就没在纽约举行的“大疆精灵3”的发布会现场出现,这就是汪滔。
汪滔在国外经常听到别人说大疆“不像一家中国公司”,那时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中国经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中国人却从来没有因为“中国创造”而昂首挺胸过,这极大地刺激了他的自尊心。汪滔对产品的直觉和乔布斯很像:“你问我对产品的直觉从哪里来,这最终得由你的品位来决定。”
“品位”是汪滔一直记在心里的关键词。即便是在创业之初,每个月只能卖出几十个产品,生存艰难之时,他也要把产品做成全世界最好的。他要追求极致,“只做世界一流的产品”。大疆产品的目标受众从业余爱好者变成主流用户,而且公司还在这一过程中实现“逆袭”,占据了市场主导地位,这种成功案例在科技行业发展史上实属罕见。
未来,无所不能
机器人需要完成的感知、计算、传输、执行这四件事,大疆都做到了。“在空中,大疆无人机的自主规划、避障等功能,已经在机器人范畴之中了”,同为李泽湘门下的汪滔师妹石金博这样认为。
从行业发展方向来看,AI将更为深入地与无人机应用相融合。无人机可以更多地依赖自身的图像识别和数据处理能力完成任务,这减少了人工操作干预。
大疆发布的妙算2(Manifold 2)高性能机载计算机,是台低功耗、仅重200多克的“会飞的大脑”。它通过SDK开发者工具包实现无人机深度应用,并可以选择嵌入CPU的版本用于大量数据的实时处理与机器人应用,或者嵌入GPU的版本用于图像识别与人工智能。总的来说,无人机将可以脱离飞手的控制,自行完成图像采集、识别、思考、实施行动,这更像是一部会飞的智能机器人。
根据IDC的数据显示,2019年,全球机器人系统和无人机的支出总额预计达到1157亿美元,这其中无人机的支出总额为123亿美元,占比10.6%,机器人系统的支出为1034亿美元,占比达到89.4%。大疆在机器人领域更有折腾的空间。
大疆做的智能机器人一定需要飞吗?在多旋翼无人机领域,大疆的优势在于将飞控、云台、图传、图像识别、数据智能处理、摄像等整个系统高效地融合到一起,辅以艺术般的设计感,加上供应链优势带来的较低价格,成就了一套近乎完美的多旋翼智能飞行器系统。但如果有一天,大疆愿意放下翅膀的话,是否可以从无尽的天空走向广袤的大地呢?
大疆,仍然是把未出鞘的剑。
扎根在创新创业浪潮冲击下的深圳,大疆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满足于做一家无人机制造商,它的定位是一家科技公司,口号是“未来,无所不能!”
早在几年前,大疆就拿出5000万元人民币承办了一个和大疆主营业务看似毫无关联的RoboMaster机器人大赛。目前,RoboMaster机器人大赛下设全国大学生机器人大赛RoboMaster和ICRA人工智能挑战赛,分别专注于工程实践人才培养和学术课题研究。三名组委会成员包括中国工程院院士、机器人及机电一体化专家蔡鹤皋、大疆创始人汪滔和他的研究生导师香港科技大学的李泽湘教授。
李泽湘是机器人技术教授,门下弟子创办的企业陆续成为机器人这一“中国创造”领域的代表公司。李泽湘教授主要从事机器人(灵巧机械手的操作理论、非完整约束条件下的运动规划、并联机器人的微分几何方法及自主飞行器等)、运动控制、机构学和制造科学(工件定位与检测及3C产业自动化)等领域的研究。李泽湘创办的固高科技已成为机器人控制领域颇具影响力的企业,占据了国内50%以上的市场份额。从李泽湘等领衔创办的松山湖机器人产业基地XBOT PARK的大门进去,脚下是一幅包含整个机器人知识体系的地图,抬头看到的是一行字,“For a Better Life!(机器人,让生活更美好)”。
关于“智能时代”,李教授认为这意味着“无限可能的未来”。智能时代下有几方面的技术几乎可以同时聚焦起来。第一,按照摩尔定律发展的芯片、传感器、硬件技术的突破,每5年将提高10倍。第二,机器人与智能制造,使得制造效率得到大幅提升。第三,人工智能的云计算、大数据、机器学习。第四,生命科学数字化。这四大智能产业将带着我们往前走,并产生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芯片技术推动了计算器技术,互联网技术及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每一个应用的发展都带来了人类科技的新变革,而下一个重要应用将会在机器人、物联网和各类智能系统领域出现。仔细思考可以发现,芯片、计算机、互联网、机器人这前四个东西都是由西方国家首先定义出来的。但是粤港澳大湾区若能把握自身的优势,未来的终端系统将有可能是由中国来定义的。
大疆的无人机就是一个例子,大疆有了系统的定义权,就可以在芯片方面做文章,通过自身的无人机产业带动新的智能芯片产业。这是一个鸡与蛋的关系,不一定说先有芯片才能有系统,芯片和系统之间可以反复推进,相互影响,不断地朝前发展。所以发展创新产业,只要有了一个话语权,就能带来第二个、第三个话语权。
深圳风口:人工智能+工业互联
本书行文至此,选择大疆来讲故事是对深圳当下及未来产业所作的一个判断。互联网基础产业,华为5G无疑是受世人瞩目的;互联网内容产业,腾讯已经稳居要津。华为和腾讯,共同的也是唯一的缺点就是太伟大了,大有大的难处,这里按下不表。新兴的伟大公司也有可能是像华大基因这样从全新产业中生长出来的独角兽企业,可能性很多,也按下不表。基于深圳IT产业的传统,沿着消费互联网到工业互联网的路径,最能发挥深圳IT业在终端应用方面的创新优势,并且引领深圳进入人工智能时代的企业,除了大疆,没有更好的例子了。
人工智能是工业互联网创新技术的核心构成。作为新一轮技术革命及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人工智能正在深刻改变人类生产生活的方式。目前,IT巨头、互联网公司、创新创业企业都在大力发展人工智能,抢占产业制高点。深圳在智慧城市、人工智能、智能可穿戴设备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上处于领先发展地位,并以突破核心关键技术为路径,以构建开放共享平台为支撑,以加快人工智能场景应用为先导,以培育智能经济体系为主攻方向,发展智能家居、图像识别等人工智能产品,推动人工智能特色应用示范。目前,深圳人工智能企业总量已达600多家,除了大疆,还有商汤科技、进化动力、云天励飞、优必选等知名AI企业,以及腾讯、华为、中兴、平安科技等开展人工智能研究的巨头,逐步形成覆盖设计、开发、制造、服务、应用等环节的人工智能产业生态。譬如,深圳进化动力数码科技有限公司专注于深度神经网络视觉算法和知识图谱技术,开发了火焰、烟雾识别算法,食物识别算法,衣物识别算法,语音降噪算法等为代表的多种算法应用;建立有行业最大的模型优化用海量数据,在智能家居领域和物联网及新零售领域形成了完整的产品线;并整合行业上下游资源,把自主研发的人工智能技术应用在了白家电市场。商汤科技则是“智能视觉”国家新一代人工智能开放创新平台,拥有包括人脸识别、图像识别、文本识别、医疗影像识别、视频分析、无人驾驶和遥感等在内的一系列创新技术,业务涵盖智能手机、互联网娱乐、汽车、智慧城市及教育、医疗、零售、广告、金融、地产等多个行业,与国内外700多家世界知名企业和机构建立了合作。
2017年,《深圳市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十三五”规划》将人工智能列为需要抢占的前沿领域,以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提升核心基础零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产业技术基础能力,加快智能装备和产品的研发应用,推动实现生产数字化、产品智能化和生活智慧化。2019年,深圳《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行动计划(2019—2023)》将使深圳发展成为我国人工智能技术创新策源地和全球领先的人工智能产业高地。在人工智能特色应用示范方面,深圳不断拓展人工智能在医疗、家居、教育、零售等民生领域和政务、交通、安防等社会治理领域的应用,深化实体经济融合发展。如推动医疗影像辅助诊断系统、智能诊疗系统、智能健康管理等产品化及临床辅助应用。开展智能教育试点示范学校建设,开展机器人编程与应用、机器视觉开发、数据挖掘等课程的精准教学。支持发展以货物自动盘点、商品识别、自动结算等技术应用为核心的无人门店解决方案,推进无人门店的加速布局。汇聚城市公共、交通管理、运营商和互联网等数据,实现智能化交通疏导和综合运行协调指挥等。“AI+产业经济”“AI+市民生活”“AI+智慧城市”等人工智能应用场景正在不断丰富。
当然,深圳的未来是在丰沃的现有产业基础上生长出来,还是从全新的未来产业中嫁接过来,这也许还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