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在现有的深圳企业中,谁能引领明天的**?华为的5G、腾讯的“连接一切”、华大的“基因工程”等,都有未来意义,但最值得关注的可能是大疆的无人机。在“真人世界”走向“非人世界”和“无人世界”的未来,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固然重要,人与非人之间的连接也许更为关键。未来,不仅需要大疆控制无人机的经验,更需要大疆人那样的依然年轻的梦想、依然丰富的想象力。
正是因为深圳能将千百万人的创业梦想孵化为创业型经济,正是因为深圳能让从故乡出走的各种人才把深圳当作自己梦想中的家园,正是因为深圳能够汇聚点点滴滴的民间智慧,提炼、打造、弘扬一种基于人性欲望、个性自由、商业智慧的簇新文化,正是因为深圳能够将所有深圳人的梦想作为深圳的理想,将所有深圳人的想象力凝聚为深圳的创造力,能够以创意为瑰宝,以实利为衡准,事事敢为天下先,深圳取得了巨大成就。
深圳在无人机领域,从航模到消费级无人机,到企业级无人机,从人机对话到无须人操控的机器世界,一开始就是靠想象的力量。万物互联,想象无疆。
汪滔的梦想
人们长大后所有的执念,很多时候都来源于童年时期的一瞬、一个乱想。
汪滔,1980年出生在浙江杭州一个中产家庭里,父亲是一名工程师,母亲是一名教师。和其他“80后”小孩一样,汪滔也是在游戏机、小人书的世界里长大的。10岁的时候,他看了一本漫画书《动脑筋爷爷》,里面画着一个红色的直升机,汪滔被吸引了,想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直升机,跟它一起旅行,这个念头一直都没有被汪滔忘掉。汪滔对直升机产生了好奇之心,并迷恋上了航模。他开始对天空充满了想象,并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与航模有关的读物上面。
读高中的时候,汪滔的学习成绩处于中等水平,有一次期中考试,父亲为了激励他勤奋学习,承诺如果考试得了高分,就给他买一架遥控直升机。那个年代的遥控直升机还是很罕见的玩具,对于痴迷于航模的汪滔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
他开始特别用功地学习,最终如愿以偿地拿到了父亲的奖励——一架当时最新款的遥控直升机。不过,那时的遥控直升机设计还很简陋,只包含向上、向下、前进、拐弯等初级动作,操控难度很大而且电池储电量小,玩着玩着就会从天上摔下来。
果然,没玩多久直升机就被摔得散了架。汪滔的手上留下了螺旋桨叶刮下的疤痕,但他的心里更受伤。因为在他的想象里,遥控直升机是可以随意操控的高级玩具,想让它飞哪就飞哪,想让它停下来就能悬浮在空中不动,但现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为了尽快修好这架飞机,汪滔求助于父亲,父亲让他自己去联系厂商,更换零件。汪滔只好硬着头皮去和香港的厂商联系,本来以为更换几个零件会很快,可是他左等右等,一直等了几个月,“花儿都谢了”的时候零件才被寄过来。
从那时开始,汪滔心里就暗暗埋下了一粒种子:要造一架可以随意操控、能够自由飞行的直升机,“可以停在空中不动,想让它停哪里就停哪里!”
在杭州读完高中,汪滔考入了华东师范大学电子系。怀着“造自己的直升机”梦想的汪滔,害怕自己在这所并不出众的大学里也会逐渐走向平庸,最终丢了自己的梦想。2003年,已经读到大三的汪滔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从华东师范大学退学,申请去世界一流的大学求学。
那时候,汪滔最想去的是培育了钱学森等全球一流科学家的麻省理工学院和孕育了硅谷的斯坦福大学,这样的一流大学是无数心怀梦想的理工学子心中的圣地。然而事情并不顺利,汪滔提交给这两所学校的申请都遭到了拒绝。当时全国正在闹“非典”,受到沉重打击的汪滔陷入了对未来充满不确定的迷茫之中。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香港科技大学电子工程学系发来了录取通知书。
香港科技大学是一所学习和研究氛围都很浓厚的大学,汪滔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节奏和氛围。在这里,学生进入大三后就会选择毕业课题、选定指导老师,为毕业或者继续深造做准备。那时,很少有本科生自己决定毕业课题的方向,但汪滔决定研究遥控直升机的飞行控制系统,还找了两位同学说服老师同意他们的研究方向。汪滔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正是他儿时对直升机最期待的想象——“可以停在空中不动,想让它停哪里就停哪里”的自动悬停。
注重且鼓励科学研究的香港科技大学给了汪滔1.8万港元的资助,汪滔找来两位同学做助手,不惜熬夜、逃课做研究。经过大半年的努力,他们终于成功开发了一套旋翼机飞行控制系统。可是,在面向系里同学和教授进行成果演示的时候,空中悬停环节出了问题,不管汪滔如何调试,飞机就是不能稳稳地停驻在空中,而是像故障飞机一样忽上忽下,然后突然失灵,啪地摔在了地上。
这次不成功的展示,让汪滔得了一个刚及格的评定,这样的成绩没法让他继续深造。他只得考虑要么以本科生身份出去找工作,要么重新做毕业课题,争取拿到A级,这样才能留在学校继续读研。
然而,勤奋的人最好运,或许是上天在帮他实现梦想,汪滔被香港科技大学机器人技术大家李泽湘看中。“汪滔是否比别人更聪明,这我倒是不清楚,”李泽湘说,“但是,学习成绩优异的人不见得在工作中就表现得非常突出。”李泽湘教授慧眼识珠,发现了汪滔的领导才能以及对技术的理解能力,李泽湘引荐汪滔成为自己的研究生,并且支持汪滔旷课创业。
在读研的日子里,不服气的汪滔一直坚持改进自己的直升机飞行控制系统,终于在2006年1月迎来了他自己的“完美精灵”,无论前进、后退、左转、右转、上升、降落、悬停,动作都一气呵成。
这次直升机的试飞成功圆了汪滔儿时的梦想,也奠定了汪滔创业的基础。
砺石商业评论在梳理汪滔的创业史时,这样写道:这世上大抵没有不需要埋头苦干就能获得的成功。追求卓越,需要无数辗转反侧的深夜,需要连续数日加班至凌晨的投入,需要敢于大声说出真相的勇气,更需要对梦想数年如一日的执着和坚持。
小时候,我们总是被教育“要有梦想”,长大了却发现梦想总是抵不过现实,所以绝大多数人在烦琐的生活中很快就忘了自己的梦想。然而,少数记得自己当初的梦想并为之奋斗的人却被世界所铭记,比如马斯克、乔布斯等。而以梦想为驱动的企业则特别有爆发力。汪滔的大疆不以梦想为噱头,却真的被梦想所驱动。
汪滔的选择题
在汪滔研发直升机控制系统的同一时期,清华大学、浙江大学等高校的博士团队也在研究类似课题,而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同为学生的汪滔对商业化显然更为敏感。他带着研究成果参加了珠海航展和高交会,得到了部分企业的认可,这也直接坚定了他要创业的想法。
2006年,还在读研究生的汪滔拉着一起做毕业课题的两位同学,在深圳创立了大疆创新科技公司,专注于直升机飞行控制系统的研发生产,正式开启改变世界的创业之路。
大疆刚创立时,在深圳莲花村的一间民房内办公,公司根本招不到优秀的人才。人来了,门一开,看是一个小作坊,基本上掉头就走。
创业可谓举步维艰,团队四人中,唯有汪滔有无人机技术背景。汪滔也因此担任了导师的角色,时常需要手把手地教他们。汪滔时常会突然打电话过来和员工谈论想法,不管时间是几点。为此有的人会在下班后将手机放在铁盒子里,这样别人打电话就不是没人接听,而是无法接通;而有的人则直接选择关机。
汪滔称这段历史为“黎明前的黑暗”。部分员工投靠到曾经洽谈的合作商,还有人开始偷偷将公司财物挂在网上出售,更有甚者离职后与内部员工里应外合卖大疆盗版飞控,在第一代产品都还没推出时,这批员工纷纷选择了离开。
汪滔把他所剩的奖学金全部拿出来搞研究,然而仅支撑到年底,公司就出现了财务危机。幸好汪滔家的世交陆迪慷慨解囊,投资了9万美元帮大疆渡过了这次难关,据说这也是大疆唯一一次真正缺钱的时刻。后来陆迪到大疆负责财务工作,如今早已成为大疆最大的股东之一。
后来,汪滔的导师李泽湘加入,不仅带来了资金,还给大疆引荐了很多他的学生。2008年,大疆迎来转机。这一年汪滔研发的第一款直升机飞行控制系统XP3.1面市,并在8月11日申请了第一件实用新型专利,用于解决在高机动或者GPS信号短时间中断的情况下飞行可靠性的问题。大疆迎来了曙光。
2006年,旷课创业,汪滔第一道选择题做对了。
2008年,汪滔面临一次**。
那年春天,日后也成为中国无人机领域的领军人物的杨建军来大疆找汪滔。他一直记得与汪滔的那次见面。印象中当年的汪滔特别谦虚,但又略显消沉,一直说飞控行业不好干,有同学做智能家居的早就赚大钱了,自己勉强糊口,不知道该不该坚守这个行业。
当时在二炮所供职的杨建军,找汪滔的目的是有意收购大疆的直升机飞控代码。
汪滔问,多少钱。
杨建军给了15万元这个数字。
汪滔几乎没有迟疑地回答说太少了。
此时的大疆已经做了两年。最开始是汪滔拿家里的20万元人民币,2007年又找了做饮食生意赚了钱的朋友陆迪给了50万元,2008年上半年导师李泽湘以及哈工大机器人方向的青年教师朱晓蕊一起投了100万元人民币。汪滔当时给大疆的内部估值是300万元人民币,杨建军的15万元人民币的技术转让报价虽然有些诱人,但不能打动汪滔。
而在杨建军看来,虽然自己有些钱,但如果超过15万元这个数字,完全可以自己做,他内心里对这个“不就是在天上导航一下”的小系统是看不起的。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两个人也就此别过。
后来杨建军离职创业,靠着之前的资源接了不少企业的单子。
汪滔潜心研发飞控,终于在几个月后研发出了直升机飞控XP3.1,再后来是第二代性价比更高的Ace one,在圈子内慢慢打开了知名度。
两个无人机行业的巨头,在轻轻一触的交会之后,便又成了两条平行线,以各自不同的理解和方式向着终点奔去。
汪滔的这道选择题,其实仔细想想只有一个明显选项,那个漫画书里红色的直升机一出现,其他的选项就暗淡了,他自然按照自己的理想踏上了飞控这条道路。
2010年,汪滔再次面临选择。
玩航模的人都喜欢DIY,自己动手才有乐趣。最初,大疆的直升机飞行控制系统就是在DIY迷的论坛上出售,而且只做单旋翼。2010年,大疆从一位新西兰代理商那里得到一个重要信息:他们公司每个月卖200个云台(固定相机的专业装置),这基本上是大疆卖直升机飞控XP3.1一年的量,但是这些云台95%都是挂在多旋翼上,不是挂在汪滔他们主打的单旋翼的直升机上。同时在全球著名的航模爱好者论坛DIY Drones上,很多网友开始讨论多旋翼飞控。一些用户提出无人机应该从单旋翼设计向四旋翼设计转变,因为四旋翼飞行器价格更便宜,也更容易编程。汪滔敏感地意识到:多旋翼才是方向!
当时多旋翼飞行控制系统的主要厂商是一家德国公司MikroKopter,但他们的产品策略是DIY,用户必须找到自己的组件并下载代码才能安装,因此体验不是很好,产品的可靠性也不行。大疆是继续卖配件还是做整机?
公司内部在方向上的讨论炸开了锅,做整机代表着更大的投入和不确定的风险,彼时整个行业没有具体可以参考的样本和确定的市场,做整机不知道能做成什么样子,做多旋翼则更加冒险。很多人觉得,现在小而美挺好,一年挣个几百万元,生活不也照样美滋滋?
汪滔最终拍板,做多旋翼,做整机!大疆应该成为第一家提供商业用途成品飞行控制的厂商。2009年,大疆开始从单旋翼设计切换到多旋翼无人机的研发。这要面临很多新问题。敢于放弃已有积累切换到另一条跑道是极需要勇气的。汪滔认为,是性格里的天真成就了自己,从小喜欢的东西就一直希望把它变成现实。创业中各种突发状况需要抉择,只有真的被梦想所驱动的人才能坚定地走下去。从2011年开始,大疆不断推出多旋翼控制系统及地面站系统、多旋翼控制器、多旋翼飞行器、高精工业云台、轻型多轴飞行器以及众多飞行控制模块。汪滔还想方设法地将无人机的电机连接到平衡环,这样它就不需要自己配电机了,从而减少了零部件数量,也减轻了产品重量。到2012年晚些时候,大疆已经拥有了一款完整无人机所需要的一切元素:软件、螺旋桨、支架、平衡环以及遥控器。
2013年1月,大疆正式推出消费级多旋翼飞行器Phantom——“大疆精灵”。
此前大家玩多旋翼都是DIY,用户往往会用这家的机架和那家的飞控再挂上另一家的云台。发烧友们乐在其中,普通人就觉得太麻烦,门槛高,不利于市场推广,销售无法打开。大疆则将这些原本要DIY的部件全都组装到一起,并且在产品设计上重金投入,将汪滔向来极度重视的工业美学呈现在整机设计上,结果Phantom 1一出来便惊艳了业界,令以往的DIY玩家羡慕不已。这正应验了乔布斯的那句话:“市场不需要调研,因为客户不知道他们要什么,直到你给他们想要的。”得益于美观、简洁和易用的特性,“大疆精灵”撬动了非专业无人机市场。
Phantom推出后,传感器价格急速下降,大疆无人机不仅飞行时也能确保拍摄画面的质量,而且售价只有1000美元。价格优势成为大疆后来能够迅速占领民用多旋翼市场的重要因素。这种成熟度极高并且价格门槛并不高的新玩具,迅速打开了消费级的市场。当时大疆内部认为头一个月Phantom有3000台订货就很不错了,结果一上来就是过万的订货。“大疆精灵”迅速占领了70%的市场份额,飞机起飞了。
“大疆精灵”一炮而红、声名鹊起之后,很快被行业巨头盯上。汪滔又一次面临抉择:是贴牌经营,还是独立发展?
2011年,在美国印第安纳州曼西市举行的无线电遥控直升机大会上,汪滔结识了得克萨斯人科林·奎恩。此人本身是一名航拍手和营销天才,有一家经营航拍业务的公司,也是大疆的用户。见到汪滔,科林表露了要与大疆深度合作的愿望,汪滔本也有计划在北美成立分公司,于是请科林加入北美分公司,担任负责运营的总经理,并给了对方北美分公司48%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