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论语》所谓的性习问题,以行为心、知之要的楚望亦认为性习不离,而反对以习性为二。他认为,性之存养如鱼得水,在于习中达于一(参见《小山草堂集》卷2)。因此,习之善化是性之存养的关键。而如果像理学家那样专以性为宗,那就会偏于上一截而不能不陷于禅(参见同上书卷3)。所以他又指出:《论语》的“性相近,习相远”之说,不同于宋儒之说。所谓远与近,不在于“性”,而在于“习”(参见同上书卷2)。
把宋儒之宗性视为偏枯陷禅之说的楚望,对于“学”的含义,也像古人那样,不是训作“觉”,而是训作“效”,即效法以行事(参见《时习新知》卷6)。楚望认为,所谓“法”,是古圣贤所教,意指道的寻常当然之则,其并非“旧闻”,而是自然的现成之法,即“成法”。这就是《论语》所说的“温故”和《孟子》所说的“故而已矣”的“故”(参见同上书卷6)。所以所谓“学”,就是效于“温故”,亦即效于“成法”之“行”。因为效于“成法”,所以“学”之中有规矩准绳,而无偏固之失、陷虚之弊。
根据这一立场,楚望认为非效“成法”之“行”者,即非“学”。而佛以沉空守寂为宗,理学则主澄心默坐,求未发之气象,而以诚意正心为事,此皆非“效法”,而是以“虚”为立足点。他还把专于心法而无行事之用者统统称作“无学”(参见同上书卷6)。毫无疑问,楚望是把“讲学”与“讲行”、“讲事”合为一体的。
力陈“行事”之重要的楚望,甚至认为所谓“学”也已是离却“行事”的工夫;并认为《论语》只讲“敏于事”而不讲“敏于学”(参见同上书卷4),所以近世儒者或者被称为“道学”,或者被叫作“理学”,而其“学”之实质,则皆有悖于圣教(参见同上书卷6)。他还指出,《论语》不言“天道”与“性”,而只讲眼前日常的“行”;《大学》注重明德、意和知,而不以家、国、天下之事物为外(即提倡“格物”);《中庸》主张性命之隐微,而无超越平常之事(即提倡“庸”);这些都无不体现了“学”以“行事”为要的论旨。
根据这一立场,他不但痛斥佛氏的“直指心性”、“明心见性”、“一超直入”、“不落阶级”、“不涉文字”为“无学”,而且指斥近世儒者所主张的“心意命性”、“不睹不闻”、“无声无臭”之语,以及所提倡的“默坐澄心”、“看未发之气象”、“致良知”之做法,以为皆是“光景兴趣”、“凭空揣摩”之“无学”(参见同上书卷2)。
此外,楚望还认为,《论语》的“学思”重点在“学”而不在“思”;并且指出,以“学”为“思”之本的近世儒者,舍弃的是立于规矩准绳之实地的深造之学,涉足的是悬空虚影、径行直入的“思”,而最终堕落于陷空之道(参见同上书卷2)。
以学为效、重在笃行的楚望,还理所当然地把《中庸》的“道问学”解释为“率由于此而非记闻此”,并从这一立场出发,而对以“致知穷理”为“道问学”,以致遗弃躬行实践,而背离实学之旨的朱子之论进行了批判(参见《明儒学案》卷55,《诸儒学案下三·四书摄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