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见罗的“止”法,理所当然地包含了上源于性命、下为经纶之统纽的真切笃实之工夫。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一般来说,即使是“归止”或“止善”,归根到底也不能不踏高陷虚(参见同上书卷39,《答曾敦吾书》)。所以见罗甚至认为:“以修身为本,乃朴实之性宗。”(同上书卷14,《答孙填问》)从而把《大学》的“修身”作为学之根本。
由于性善之体是无声无臭的,故而若无归宿,则性善之体也就成不了实理。所以高景逸说:“盖以善无声臭,点到身上有着落。”(《高子遗书》卷8上,《与泾阳论知本》)见罗也出于同样的立场,把修身的“身”当作“至善”的归宿。在他那里,所谓“身”就是“至善”之体(参见《止修学案·大学约言》)。因此,“性”之条理分量,实际上也无非是“身”之条理分量。
这样的“身”,即内为心、意、知、物,外为家、国、天下,或者说是贯通内外的全体之存在(参见《正学堂稿》卷33,《兴仁堂记》),即所谓“浩然一身”(《止修学案·大学约言》)是也。换言之,就是所谓的“以万物为一体”的仁体(参见《止修学案·大学约言·崇闻录》)。所以说,身即宇宙。这样一来,《大学》所谓的修、齐、治、平,也就成了吾之分内事了。在见罗看来,舍去家、国、天下,就无所谓吾身。但若把工夫的重点置于修、齐、治平上,那也会颠倒学之本末始终,而陷于支离之弊(参见《正学堂稿》卷11,《答陈抑之书》)。见罗因此认为,在经事宰物中亦必须区别本末始终,并主张把“修身”置于首要位置(参见《止修学案·大学约言》)。
在以“修身”为学之本的见罗看来,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只不过是用来防止“修身”的缺漏并充实其分量的工夫。他并没有把两者视为非根本的工夫,而是作为第二义的辅助性工夫,并在“修身”中确立了本末之别。因而他以“修身”为本,无非是为了不离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的本根,并以其命脉宗旨为要(参见《正学堂稿》卷3,《答舒梦滩书》;卷5,《答徐时举书》;卷20,《答李榕崖书》)。所以,如果以作为至善性体之归宿的“身”为本,则格、致、诚、正也就能得到管束,修、齐、治、平也就能得到制约(参见《止修学案·大学约言》;《正学堂稿》卷1,《东岳书温陵士友》)。如果以格、致、诚、正为事,而不以其“身”为本,则其性体之至善也就会陷于佛老之玄虚;如果以、修、齐、治、平为事,而不以其“身”为本,则性体之至善也就会坠于五霸之功利(参见《止修学案·大学约言》;《正学堂稿》卷21,《答吴养志书》)。
因此,在见罗看来,上文所说的“性命经纶打成一片”,实际上也是由“修身”来实现的。如果知道了这个以“修身”为本的道理,那就能真正做到有而无、无而有的境界。见罗认为,若性体在我,则经世之业,就如盘上走珠、随处圆成,而使吾随任自在也(参见《止修学案·大学约言》)。所以,他把“修身”说成是“经世之枢,透性命之窍”(《正学堂稿》卷16,《答郭青螺书》)和“直下工夫,即究极之学问”(同上书卷20,《答洪子禹书》)。他甚至说,一部《大学》,就是“修身为本”四字的注脚,而《语》《孟》、六经则都是《大学》的注脚。由此可见,《大学》的修身说,由于见罗而大大发展了。
总之,见罗的修身说,不只是像传统那样把“修身”作为经世之宗,而且还作为性宗之学,且自具特征。所以他说,作为《大学》三纲领之一的“以修身为本”,人们只知是经世之宗,却不知是性宗之学(参见同上书卷5,《答黄光普书》;卷16,《答邹南皋书》)。这样一来,“以修身为本”就被等同于《大学》所说的“知止”、“知本”和“知至”,而“以修身为本”的“本”与“知本”的“本”,也被看成是同一个东西了。(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