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归寂派以“立体而自然达用”为“一源无间”之旨,所以其“研几”之说也有自己的特色。他们只是把“几”看作“动静有无之间”,而不是与动静有无并列的善恶杂糅之状态。在归寂派看来,“几”是显微无间,动静不偏,有而未尝有,动而未尝动,寓于气形时境,而又常常超越气形时境的,因而可以将其定性为用中之体、动中之静、至善至纯的。实际上,立体的工夫就是“研几”(参见《罗念庵文集》卷3,《答陈明水》《答郭平川》;同书卷4,《与詹毅斋》;同书卷8,《书万日扇》;《聂贞襄公文集》卷7,《寄罗念庵》;同书卷9,《答王龙溪》)。
原来,“几”自宋以来就被视为“有无之间”、“动静之微”,对于“心”而言,“几”又被认为是“一念初动”。心是至善的,但因为它在将动时会产生善恶之别,故若在“几”上做工夫,就能除去动处之不善。这被认为是周子所谓“几善恶”的主旨。
与此相对,念庵认为心之“几”在倏忽中无定机,乍起乍灭,牵连不断,微著相寻,所以很难明辨其善恶之别(参见《罗念庵文集》卷3,《答陈明水》)。他与持相同立场的双江一样,并不遵从所谓“几”有善恶之分,“中”则善恶相待,而以去彼(恶)就此(善)为“研几”的宋儒之说(参见同上书卷4,《与詹毅斋》)。归寂派甚至把《易》的“寂然不动”、《中庸》的“诚”、周子(周敦颐)的“诚无为”等命题作为“研几”之说。
所以聂双江说:“寂然不动者,诚也;感而遂通者,神也。今不谓诚、神为学问真工夫,而以有无之间为人心真体用,不几于舍筏求岸,能免望洋之叹乎?”(《聂贞襄公文集》卷11,《答王龙溪》)
念庵也说:“盖言吾心之感,似涉于有矣,然虽显而实微,虽见而实隐,又近于无。以其有无不形,故谓之几。‘几善恶’者,言惟几故能辨善恶,犹云非几即恶焉耳。必常戒惧,常能寂然,而后不逐于动,是乃所谓研几也。今之议者咸曰:‘寂然矣,无为矣,又何戒惧之有?’将以工夫皆属于动,无所谓静者。 ”(《罗念庵文集》卷3,《答陈明水》)念庵强调这就是周子“研几”说的主旨。因此,念庵遂把周子的“几善恶”之言,说成是“言惟几故别善恶,能知几,非一念之善可能尽”。而这与以往的观点显然有较大不同(同上)。
另外,求立体而自然达用的归寂派的培养根本之工夫,也就是“豫养之功”。所谓“豫”,不是发用时的手段,而是发用前下的工夫。因而可以说,“豫”即所谓“未发之前”的培养之功(参见《聂贞襄公文集》卷11,《答王龙溪》二)。所以双江说:“古之所谓‘豫’者,盖言事有前定,非临时补凑。”(同上)他还基于《乐记》的性欲说,而强调豫养的重要性,指出:“夫欲为性之所有,而动于欲,非性体生生自然之用。于是圣人之学,必先立乎其大,以豫夫生生之机,所以梏童牛而戒于履霜也。”(同上书卷8,《答唐荆川太史》二)又说:“先天之学,即养于未发之豫,豫则命由我立,道由我出,万物皆备于我。”(同上书卷11,《答王龙溪》)从而强调了“豫养”的效用。
念庵认为,所谓“正己正物”的王心斋的格物说,听后“令人洒然有所鼓舞”。这是因为,在念庵看来,若由“豫养”而立内、立真我,就能自然达到正外物的目的(参见《罗念庵文集》卷5,《冬游记》)。归寂派提出这样的“豫养”说,实际上是由于他们看到了,要救正伴随工夫发用而产生的“助长、卜度”、“纵欲恣情”之弊,以达到培养纯正的目的,就只有预先培养本体才能成功(参见同上书卷7,《答东廓邹司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