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之妙,存乎一心(1 / 1)

【原文】

“亿”“逆”“先觉”之说,文蔚谓“诚则旁行曲防[1],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间有搀搭处,则前已言之矣。惟濬之言,亦未为不是。在文蔚须有取于惟濬之言而后尽,在惟濬又须有取于文蔚之言而后明。不然,则亦未免各有倚著之病也。舜察迩言[2]而询刍荛[3],非是以迩言当察,刍荛当询,而后如此,乃良知之发见流行,光明圆莹,更无挂碍遮隔处,此所以谓之大知。才有执著意必,其知便小矣。讲学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着实用工夫,却须如此方是。(《传习录(中卷)·答聂文蔚》)

【译文】

诸如“不臆不信”“不逆诈”“先觉”等说法,您认为只要能诚,即便是旁支小道、委曲防御,也均为致良知的运用。这种认识很对很对,偶尔有掺和搭配之处,我在前面已经提到过了。惟濬(陈九川)所说的,也不能说不对。就您来说,应该汲取惟濬的说法才完备,而对惟濬来说,又需要汲取您的主张才能明确。要不然,则难免各有偏颇的毛病。舜思考浅近的话,并且向割草打柴的人请教。这并不是说浅近的话应当思考,割草打柴的人应该请教,所以他才这样做,而是因为良知的显现运用,光明圆莹,没有一点障碍和阻隔,这就是被称为“大知”的原因。只要带了一点执着和“意必”,他的“知”就小了。在讲学中,自然有取舍和分辨,但是,在心地上切实用功,只有这样才行。

【解析】

“诚则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聂文蔚的这一主张得到了阳明的认可,意思是只要内心坚守良知的准则,即便在具体的手段上,以曲为直,也都是良知的作用。

比如汉武帝时的宠臣东方朔,性格诙谐,言辞敏捷,滑稽多智,常常在汉武帝面前耍宝取乐,汉武帝也一直把他当作排忧解闷的俳优看待。而事实上,东方朔是一个有着远大政治抱负的人,只不过时势使然,一直没有被汉武帝重用。不过东方朔并没有因为政治上不被重用而像贾谊那样,郁郁寡欢,忧思成疾,英年早逝;也不像陶渊明那样官场失意,却不为五斗米折腰,挂印而去,归隐田园。他采取了一种大隐隐于朝的策略,并且以见缝插针的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找到了一个能够最大限度展现自己存在价值的位置。他不在乎自认为是正人君子之人的讪笑侧目,坚持自认为正确的信念和做事方式,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

他的滑稽幽默,更像是一种取信于皇帝的手段。借助高超的进谏艺术,东方朔多次规劝了汉武帝在治国施政方面的过失,而又不用上演一场场“文死谏”的老把戏。其于国于民于己,都做到了问心无愧,这不也正是良知之用的体现吗?

随后,阳明又谆谆教诲聂文蔚,要和陈九川相互学习,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只要保持良知明澈显现,则智慧、能力自然会日进。

[1]曲防:委曲防御。

[2]迩言:《中庸》第六章有“舜好问,而好察迩言(浅近之言)”。

[3]刍荛(chú ráo):割草打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