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一生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著作,唯有他自己刊行的《大学古本》和《朱子晚年定论》,但这些只能说是编著,而不是著作。《大学古本》的序中记述了王阳明的唯一一篇可称为著作的《大学古本旁释》。
如前所述,王阳明于正德十年(1515)八月十九日左被任命为南赣汀漳巡抚,九月受领任书。
在写给门人陆元静(原静)的书信(《王文成公全书》卷四)中,王阳明写道:
书来,知贵恙已平复,甚喜!书中勤勤问学,唯恐失坠,足知进修之志不怠,又甚喜!异时发挥斯道,使来者有所兴起,非吾子谁望乎?
所问《大学》《中庸》注,向尝略具草稿,自以所养未纯,未免务外欲速之病,寻已焚毁。近虽觉稍进,意亦未敢便以为至,姑俟异日山中与诸贤商量共成之,故皆未有书。其意旨大略,则固平日已为清伯(元静别号)言之矣。因是益加体认研究,当自有见;汲汲求此,恐犹未免旧日之病也。
从信中来看,王阳明之前虽然为《大学》《中庸》作过注,但他认为自己的体认之学还不够精纯,于是便将所作的注烧毁了。在刊行《大学古本》时,王阳明为《大学》作了旁释。就像之前写给黄勉之的书信中所说的,他担心在这份旁释中多费说辞反而导致本旨不明,所以写得很简约。
虽然这份旁释曾经被刊行过,却未能流传于后世。据东正堂所说,虽然佐藤一斋从长崎渡来书中发现了《大学古本旁释》而大喜,却因书中所言甚少而感到遗憾,后来他又在其他的丛书中发现别本,于是加以补释。而这份补释已成为东正堂的家藏之宝。这份别本原本是一斋门下吉村秋阳的藏书,据说上边还有吉秋秋阳的跋文。
此外,大盐中斋也发现了一份《旁释》,而这份旁释则传到了大盐中斋门下的但马守约手中。这份旁释与一斋传下的旁释是否相同,已不得而知,但应该是一份稍有差别的别本。如此一来,究竟哪个才是王阳明的真本,就难以分辨了。
不过,笔者认为,东正堂的那份应该不是王阳明《旁释》的真本。王阳明对《大学》的解析,只一篇《大学古本序》便已足够,而佐藤一斋的补充纯粹是画蛇添足。
正如东正堂所说,没有哪本书像《大学》一样,有如此众多的不同解读。继承了王阳明学统的刘念台和中江藤树,对《大学》的“诚意”进行解读时并没有遵从王阳明之说,尤其是刘念台,他甚至对王阳明之说进行了严厉的批判。刘念台并不像王阳明那样,把“意”视作心之发动,而认为“意”是心之体、善之源。而中江藤树也不像王阳明那样认为“意”存在善恶,而把“意”视作百恶根源。除此之外,他们在明德、亲民、诚意及正心、格物、致知、的理解上也有分歧。
王阳明对《大学》的解析特色,就在于把正心、诚意、格物、致知、明德、亲民、止善归为一件事。这或许是王阳明的独创之处。凡修阳明学之人,首先必须留意这一点。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可以说阳明学是将血脉相通的生命体看作道,这也正好避免了学之支离。据王阳明说,朱子对《大学》的解析陷于支离,只不过在《大学补传》中通过说“敬”,才避免了这种支离。
如前所述,虽然王阳明的《大学古本》初序中将“诚意”看作了学之头脑,但经过三次修改之后,他将为学头脑改为“致知焉尽矣”。当然,必须要明白的一点是:“致知”必须由心悟而来,而且是本体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