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认为,孔子删定“六经”的目的就在于“正人心”,只有去除私欲,才能正人之心,搬弄文辞,只会助长私欲。因此,王阳明不像朱熹那样执着于著述。
他曾对徐爱说道:
圣人述“六经”,只是要正人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欲,于存天理、去人欲之事,则尝言之;或因人请问,各随分量而说,亦不肯多道,恐人专求之言语,故曰“予欲无言”。
若是一切纵人欲、灭天理的事,又安肯详以示人?是长乱导奸也。故孟子云:“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
此便是孔门家法。世儒只讲得一个伯者的学问,所以要知得许多阴谋诡计,纯是一片功利的心,与圣人作经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得通?
讲到这里,王阳明不禁慨叹道:“此非达天德者,未易与言此也。”
接着,王阳明又道:“圣人只是要删去繁文,后儒却只要添上。”王阳明认为,研究“六经”必须消除朱熹所设定的经书与史书的界限,导入“经即史,史即经”的思想。此观点实基于王阳明所提出的“心外无理,心外无事”的整体论,这也是心学的重要特点。王阳明与徐爱的以下问答,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
爱曰:“先儒论‘六经’,以《春秋》为史。史专记事,恐与‘五经’事体终或稍异。”
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庖羲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传习录》上卷)
王阳明认为,史书所记录的事件可起到训诫世人的作用,因此史书也是经书。此外,孔子删除“六经”中诸多叛逆之事而仅存训诫之语,其目的是防止恶行流于世间。那么,孔子为何未删除《诗经》中有**邪之气的“郑风”及“卫风”呢?这不免让人对王阳明之说怀有些许疑问。朱熹认为“此类恶诗能约束人们**之心”(《论语集注·为政篇注》)。对此,王阳明则认为“郑风”“卫风”之诗乃后人附会之作,现存《诗经》并非经孔子删定之原作。
王阳明道:
《诗》非孔门之旧本矣。孔子云:“放郑声,郑声**。”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此是孔门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宣畅和平,涵泳德性,移风易俗,安得有此?是长**导奸矣。
此必秦火之后,世儒附会,以足三百篇之数。盖**泆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
“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传习录》上卷)
王阳明就王通仿圣贤之作而著书一事,谈到了孔子删定“六经”的真意,同时批判了社会上无谓著述的风气,阐述了著述应奉行的宗旨。可以说,王阳明所提倡的实践哲学理论已成为历代文人学者的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