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阳堂位于君子亭南侧,坐西朝东,为王阳明的迎宾处。王阳明为何给此堂取名“宾阳”呢?据王阳明所著《宾阳堂记》(《王文成公全书》卷二十三)记载,此名是出自《尧典》中的“寅宾出日”句,意指“向东方日出之处行礼,谦虚谨慎,勤奋不懈,努力使自己成为一名君子”。
东正堂评价此文称:《宾阳堂记》与先生在龙场期间著述的其他文章相比,更加体现了先生的深思熟虑之处。文章整体古色苍然,在最后使用韵语结尾,犹如隐语一般,其中多难语,实乃非常罕见之名文。宾阳堂是先生迎接往来宾客之处,先生故意在文中玩弄难语,只是为了让贤能智慧之士能够有所悟、有所感。至于庸愚之士,反正他们也看不懂,这样或许更好。(《阳明先生全书论考》卷五《外集三·记》)
据《玩易窝记》(《王文成公全书》卷二十三)记载,王阳明在龙场的一处山麓挖了个洞穴,将其改造成居室,自己在里面读《周易》。王阳明想起昔日周文王被殷纣王囚禁在羑里期间,曾潜心读《周易》,悟得其理,从而忘其忧,不知老之将至。后来孔子也曾读《周易》,为求得深奥之理,甚至达到“韦编三绝”的程度。前文已述,自从王阳明被刘瑾投入监牢之后,他就时常阅读《周易》。由此我们很容易就能够推断王阳明的“龙场顿悟”应该和他当时研读《周易》有很大关系。
东正堂指出:“王阳明向来以悟道为趣,但是《阳明先生年谱》只记载了其‘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接着又叙述了他恢复表彰古本《大学》和确立‘知行合一’卓然之说,而丝毫未提及先生深入探究《周易》之事。但据此篇可以看出,先生当时的修行重在《周易》之理,后来又在《周易》的基础上,发现并领悟了《大学》之要旨。”(《阳明先生全书论考》卷五《外集三·记》)
王阳明在龙场时,不仅写了前文中已经叙述过的《何陋轩记》《君子亭记》《宾阳堂记》《玩易窝记》,还写有四篇文章:《远俗亭记》《象祠记》《卧马冢记》《重修月潭寺建公馆记》(《王文成公全书》卷二十三)。这些文章反映了王阳明的思想,皆为后世文章之典范。
宪副毛应奎将从官署归来用餐之亭命名为“远俗”,王阳明为了向其解释“远俗”的本意,特意写了一篇《远俗亭记》。王阳明在《远俗亭记》中写道:
俗习与古道为消长。尘嚣溷浊之既远,则必高明清旷之是宅矣,此“远俗”之所由名也。
然公以提学为职,又兼理夫狱讼军赋,则彼举业辞章,俗儒之学也;簿书期会,俗吏之务也;二者皆公不免焉。舍所事而曰“吾以远俗”,俗未远而旷官之责近矣。
君子之行也,不远于微近纤曲,而盛德存焉,广业著焉。是故诵其诗,读其书,求古圣贤之心,以蓄其德而达诸用,则不远于举业辞章,而可以得古人之学,是远俗也已。
公以处之,明以决之,宽以居之,恕以行之,则不远于簿书期会,而可以得古人之政,是远俗也已。
苟其心之凡鄙猥琐而待,闲散疏放之是托,以为“远俗”,其如远俗何哉!……是故苟同于俗以为通者,固非君子之行;必远于俗以求异者,尤非君子之心。
王阳明对“远俗”的理解与宋代儒学家胡安国所说的“心远”大致相通。胡安国是程颐的高徒,他在为杨时写的墓志铭中,评价杨时说:“果何求哉,心则远矣。”
“心远”出自晋代著名隐逸诗人陶渊明的《饮酒》一诗。此语用来形容隐士的心境非常贴切,但是杨时是一位儒学家,胡宏觉得用这样的词语形容杨时并不合适,于是就问胡安国:“何故载‘果何求哉,心则远矣’一句?”
胡安国回答说:“陶公是古之逸民也,地位甚高,决非慧远所能招,刘、雷之徒所能友也。观其诗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即可知其为人,故提此一句以表之。而龟山之贤可想见矣。”
胡宏又问“心则远矣”是什么意思,胡安国回答说:“或尚友古人,或志在天下,或虑及后世,或不求人知而求天知,皆所谓心远矣。”(《伊洛渊源录》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