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憨直左帅,京官没得做(1 / 1)

虽然左宗棠为人性格憨直鲁莽,但是慈禧还是对左宗棠敬重有加的,关于言官们对左宗棠的参奏、宫中大小太监对左宗棠的坏话,她都姑且听听,淡然处之。闲暇时候,还会召左宗棠来叙叙话,聊聊天。有一次,慈禧问:“早早起来上朝,会不会觉得辛苦啊?”左宗棠手一摆,说:“经年用武,很早便起床,早弄惯了。”左宗棠自小养成的湖南土话到了古稀之年根本改不掉,于是他就把“习惯”说成了“弄惯”,还得慈禧自己翻译、消化一番。

另外,最让左宗棠感觉光彩的是慈禧的一句“三十年不许奏左”,从这件事里可以看出老佛爷对于左宗棠的信任度不是一般的深。事实也确实如此,左宗棠对别人挑剔,对自己也很苛责,到他临死的时候,这个拥有一大串顶级头衔的晚清权臣,只给自己的后人留下了两万五千两银子的积蓄,反观同时代的李鸿章,据说死后家产达到了四千万两白银,虽说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李鸿章搞轮船运输得来的,但还是可以看出,左宗棠这个人为官清廉,心无城府。慈禧作为一个女人,要操控自己手下这批王公大臣,手腕就必须得不一般,所以慈禧把左宗棠调回京城,然后说一句“三十年不许奏左”,也正是借用左宗棠的力量压制李鸿章。削山头、搞平衡是统治者的惯用手段,为了防止李鸿章得意忘形,扶持左宗棠这根长矛是很自然的。

类似的事情早就发生过。在1864年,曾国藩率先攻破天京,兴高采烈地向朝廷报功之时,就传出了一些不利的话。曾国藩在给朝廷写的奏折中,说“幼天王”是积薪自焚,死在了天京城中,随后不久,传来消息说是“幼天王”没有死,曾国藩谎报军情。朝廷很快就追究起这件事的责任来,曾国藩被迫无奈,赶紧解散了湘军,向朝廷示弱。后来朝廷把这几份参奏的折子拿去给曾国藩看,曾国藩这才明白,是左宗棠在背后给了他一刀子。从此以后,曾、左反目成仇,八年时间不曾说话,曾国藩的势力也迅速从顶峰跌落,失去了对抗朝廷的资本。

对于曾国藩的下野,等于无形中削弱了朝中不利于慈禧统治的势力,于是慈禧更加看重左宗棠这根“长矛”,但是左宗棠的京官还是只干了不到九个月,这期间必然与他得罪宫中的太监群体和恭亲王有关,但更重要的,还是东太后慈安的暴毙一事,这让慈禧改变了主意,觉得这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左宗棠,还是不能留在京城的。

光绪七年三月十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东太后慈安亡故,这件事在当朝大臣、市井百姓中间引起了不小的猜疑。因为在此之前,慈安与慈禧算是共掌朝政,又因为慈安比慈禧早进宫,还是咸丰皇帝的正妻,所以慈禧对于这个姐姐还是很畏惧的,有野史说当年咸丰帝临终前,曾给了慈安一道密旨,说要是慈禧不规矩,就用这道旨降她。慈禧对权力极度渴望,虽说慈安也不大热心政治,但前面终究有这么一号人挡着,分流了权力,制造了约束,做什么都不方便。如此种种,都可以说是慈禧除掉慈安的理由。所以慈安暴毙的消息流传开之后,很多人都把怀疑目光投向了慈禧。按照左宗棠等人的想法,慈安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头天早上,慈安还接见了左宗棠、王文韶、李鸿藻等人,到了晚上就突然暴毙,实在是很让人费解。

慈安的死确实很有些蹊跷,清史上的记载是脑溢血,属于正常死亡。但是自此之后的种种猜测、怀疑,都让人浮想联翩。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慈安病故,而像左宗棠、翁同这些军机大臣都是事后才知道的,按照惯例,皇太后、皇帝病危的时候,近支王公、大学士、军机大臣等人都是要被召进宫,托付后事的,而且即使是给慈安抓药这类小事也不能马上就照抓,应当先给军机大臣、御前大臣们过目之后才能取药,以示慎重。但是直到慈安最后归天,这些大臣也没有见到过药方,等于违了例。并且,慈安是在晚间戌时(19~21点)亡故的,翁同听到消息是在子时(23点~次日1点),还是经由两个杂役口中听来的。虽然这其中有很多的蹊跷,但大家只是心里都在猜测,却不敢把这个话拿出来说。可是站到慈禧的角度上,谁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说就是慈禧害死了慈安,因为两人共同执政二十年,慈安优于德,慈禧优于才,慈禧想要干什么慈安也不大阻拦,都是听之任之,一退一进两人配合得算相当默契,如果说慈禧前面二十年都这样过了,又有什么理由让她痛下杀手呢?但是无论如何,慈安一死,一时间所有的猜疑都指向了她,谋杀东太后的罪名可不是好担当的,更不要提天下人的指责唾骂了。且不论慈禧是不是真的幕后人,但这一切都使得慈禧的神经迅速紧绷了起来,她努力使自己的脸上表现得风平浪静,心中却如同是填满了火硝硫磺,稍稍有人流露出一点“意思”,就会迅速成为她爆发的引子。三月十一日上朝,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开口说话。还是左宗棠憋不住了,他张嘴就冒了一句:“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到晚上就晏驾了呢?”这样的话,实在是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想说而不敢说的。很快,憎恶左宗棠的太监们把这句话传给了慈禧,慈禧觉得,不能再让这个人乱说了,于是便产生了把左宗棠送出京城的想法。

另一方面,京城里面皇亲国戚很多,到处都是八旗膏粱子弟,左宗棠还常常和这些人发生冲突。在他眼里这些人游手好闲,他就用湖南土话骂他们是“得寸用”,即一无是处的意思。然而这些人大部分虽然没有什么才干,也没有什么实权,但毕竟是皇族,一旦开罪了没有什么好下场。左宗棠在外地做官,忙惯了,到了军机处之后,常常觉得无聊,就随口吟了几句,其中有一句道:“八方无事诏书稀”。大学士李鸿藻就写歪诗讥讽他说:“军营弄惯入军机,饭罢中书日未西。坐久始知春昼永,八方无事诏书稀。”看起来颇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暗示左宗棠就爱打仗,就喜欢各地暴动。因此在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变故之后,慈禧终于下定决心,送左宗棠出北京!到了九月六日,左宗棠被任命为两江总督,离开北京,奔赴南京去了。

回顾左宗棠这次做京官的经历,在政治家的角度来看是失败的,但是左宗棠这次入京任军机大臣也并非什么都没干成,他来到京城之后,发现京西永定河河水泛滥,便上奏请王德榜、王诗正去涿州修筑永济桥堤,获得批准后,他便遣这些得力干将率部日夜监修,在听说工程完毕之后,他还立马收拾好行装,准备到工地上去查收。当然,军机大臣出京是需要奏过皇帝,获得批准之后才能出去的,所以左宗棠这一次又是坏了规矩。

除了永定河的工程外,左宗棠还对鸦片没有什么好感,鉴于自己一直崇拜的林则徐也是严打鸦片输入,因此他也觉得,不论从哪个角度上讲,对于鸦片进口都应该施加压力。当时鸦片进口早已经合法了,于是左宗棠就决定从关税上做文章。他上书请求调高鸦片进口的关税,以此来限制鸦片的输入,这一次获得了应允。左宗棠的出发点没有错,但是仅仅凭借提高关税是无法控制鸦片流入的,外商为了牟取暴利,即使中方提高了关税,他们也相应地会提高鸦片市场价,而当这一批鸦片抵达中国各地的烟馆时,交税所损失的钱,已经补回来了,到最后,还是那些烟民多掏了银子。

总体而言,这个军机大臣是当得蛮尴尬的,匆匆上任,又匆匆离任,左宗棠自己也没有在这一时期做下多少事情来,宛如蜻蜓点水,呼地在水面抚弄一下,就提起尾巴飞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