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东侧的一处僻静宫院里,传出琅琅的读书声。这处宫院叫内书堂,来这儿读书的不是皇子皇孙,而是十几岁的小太监。教书的先生是翰林院学士,学习的内容是《百家姓》《千字文》《孝经》,还有《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能来这儿学习的,自然是从二十四衙门挑选出的聪明灵活的小太监。
前来学习的一百多个小太监中,自然有张忠。李孜龙教导他五年,他是有一定基础的。但他并不张扬,和那些一字不识的小太监们一字一字地学习。评定成绩的标准是背诵能力和字体的工整,这些小太监中,张忠的成绩无疑是最优秀的。
管理内书堂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梁芳,他入宫后处处巴结万贵妃,不久就由一个司礼监的监丞升迁为秉笔太监。秉笔太监算是宦官中最有学问的,自然来主持传道授业。内书堂的监丞是刘瑾,与梁芳是貌合心不合。张忠有点纳闷,梁芳如此显贵,刘瑾为何不巴结他呢?
这日,梁芳不在内书堂,刘瑾给一些聪明灵活的小太监训话。这些小太监分别是张永、张忠、谷大用、马永成、魏彬、丘聚、罗祥。
刘瑾拖着娘娘腔训道:“小子们,知道皇家教你们功课是为了什么吗?”
七个小太监哪敢回答,只有站在那儿认真听的份。他们知道,就算他们不回答,刘公公也会接着说下去的。果不其然,喝了一口水后,刘瑾接着说道:“皇家培养你们,为的是你们明古今、通文墨,在十年后、二十年后更好地为皇家服务。你们学业有成后,必会如虎添翼。”
刘瑾的这番话张忠非常认同,不像梁芳在万贵妃面前像条摇尾狗,在小太监们面前又像头白眼狼。
刘瑾训话完毕,小太监们一一后退离开,张忠这时有意走得晚。他认为刘瑾单独对这几个人说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必是器重他们,当然现在心情肯定好。李孜龙曾经教导他,在这个时候巴结上司,结果肯定会事半而功倍。见同伴们离开,张忠快步走到刘瑾面前跪下,从布兜里掏出那锭放了好久的五十两银子呈给刘瑾,并惴惴不安地说道:“这是小子孝敬公公您的。”
刘瑾见了眉开眼笑,认为孺子可教。从这以后,刘瑾常常单独召见张忠,面授心得。
这一天,刘瑾笑脸将梁芳送走后,当着张忠的面骂起他来。
张忠不解地问道:“刘公公,梁公公是万贵妃的红人,您为何这样对他呢?”
刘瑾摸着张忠的头,慢慢说道:“我们这些太监呀,是皇宫的仆人,仆人必须跟对主子才行。万贵妃现在受宠,十年后、二十年后她还会受宠吗?”
这话一针见血,张忠心里略微明白,但他不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刘瑾见其聪慧,便又问道:“人都有一死,皇爷也不例外。你说皇爷驾崩了,谁会接替皇位?”
“当然是太子了。”
“对。皇宫中都传言万贵妃要害死太子,太子也时刻提防着万贵妃,你说我们敢巴结万贵妃吗?敢与万贵妃的红人梁芳结为一党吗?如果太子做了皇上,梁芳之流如果死得早还好说,如果那时候不死,不是被杀就是被贬呀!”
听到这里,张忠彻底明白了,虽然这皇宫中关系很复杂,但说简单也很简单,就是要跟对主子,不是跟皇上就是跟太子。
刘瑾又勉励张忠道:“皇太子与你年龄差不多,少不了找几个灵活的小太监陪他玩耍,到时候你可要用心侍候。”
张忠知道这是刘瑾在提点他,连忙点头答应,内心也充满了期待。
1
梁芳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也像刘瑾那样刻意培养党羽,女真人钱能就是他的党羽之一。梁芳借为皇帝采办的名义,派他到云南当镇守太监。钱能为了榨取钱财,耍了不少花招。云南有个富翁身患疾病,钱能把他的儿子叫来说道:“你父亲有病,年纪又老了,不如把他丢到滇池淹死,以免他将疾病传染给百姓。”这儿子十分孝顺,听了非常害怕,送了一大笔钱给钱能,才把这事给翻过去。
梁芳又通过关系,让其弟梁德到锦衣卫北镇抚司干了一名千户。为了照顾在广东新会的老母,梁芳便向成化皇帝请准,让梁德经常往来于北京与新会之间,以便供养老母。梁德乘机在广东各处搜罗花木禽鸟,以私人的身份进贡给成化皇帝。他所用的船只、车辆、脚夫、口粮、包装等一切费用,均由地方官府供给,这成了地方官民的祸害。
福建莆田人、广东布政使彭韶上疏参劾梁德,疏中除了例数梁德的劣迹外,又说梁德之所以为害地方,其兄梁芳摆脱不了干系。这梁芳早年也是熟读孔孟之学的儒生,他应该熟知孟子的教导——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应该努力践行朱熹的教诲——遏人欲而存天理,在宫内做个本分守己的太监。但他私欲膨胀,忘记了什么是丑恶,所以败坏了皇室的声誉。
彭韶奏折言辞犀利,触怒了梁芳。他扑倒在成化皇帝面前,掉着眼泪说道:“梁德屡次往返回京城新会是不假,可他是一心为了皇爷呀!彭韶满口圣人之道,可在他眼中还有皇爷吗?”
听了这话,成化皇帝对彭韶心生不满,当即传旨将他调往贵州,改任提学副使。
江西南昌人李孜省是李孜龙、李孜然的弟弟,当过几天道士,学了些茅山术、医术,秘密结交太监梁芳。还有江夏妖僧继晓也与梁芳相识,自称精通**。正巧成化皇帝春秋日高,觉得精神不足,不能应付妃嫔。梁芳为巴结皇爷,便推荐了李孜省、继晓。万安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也争献**以固宠。成化皇帝如法炮制,果然与从前大不相同,一个晚上能同时临幸数人。他心满意足,便封李孜省为太常寺丞、继晓为国师。
继晓表示愿意为皇帝祈福,就在北京城西建造永昌寺,为此逼走了曾在那里居住的很多百姓。他还**邪成性,只要见到有姿色的妇女就强行留在寺中,日夜**。百姓被他胁迫侮辱,怨声载道。
成化皇帝的随心所欲、梁芳的助纣为虐、继晓的胡作非为,自然激起了朝廷众臣的愤怒。
刑部员外郎林俊气愤难忍,当即上疏列举继晓、梁芳种种不端,请成化皇帝斩掉继晓及梁芳,以平众怨。
梁芳又是早早得知消息,跑到成化皇帝面前哭诉道:“这林俊与彭韶都是福建莆田人,他上疏哪是为了正义,分明是受彭韶主使陷害奴才呀!”
成化皇帝当即传旨将林俊逮捕下狱,锦衣卫北镇抚使吴绶被梁芳笼络,百般拷打林俊。
江西吉水人、后军都督府经历张黻上疏为林俊解救,也被抓到狱中。
陕西三原人、南京兵部尚书王恕也上疏道:“天地只有一坛,祖宗只有一庙,而佛却有千余座寺。修建一寺,移民有数百家,花费国库几十万两银子,这是很不应该的。林俊说得对,不应该判罪。”
成化皇帝见到王恕奏疏后,很不高兴,王恕因此致仕归乡。
怀恩心怀仁义,也面奏成化皇帝,请求释放林俊、张黻二人。成化皇帝闻言大怒,操起桌案上的端砚向怀恩掷去。幸好怀恩把头一偏,砚台落在地上,没有击中。成化皇帝拍着桌子大骂道:“你也敢协助林俊来诽谤朕吗?”
怀恩伏在地上,大哭不止。
其实,成化皇帝之所以大动肝火,实是因为林俊揭了他的难言之隐。
怀恩被成化皇帝斥退后,便派人去警告吴绶:“你们巴结梁芳,重用梁德,祸害地方,诬陷林俊,不怕天谴吗?林俊要是死了,你们还能独生吗?”
吴绶既怕梁芳,也怕怀恩,毕竟怀恩的地位在梁芳之上。于是吴绶不敢诬陷林俊,也替他们说情。成化皇帝这才稍稍息怒,将二人释放出狱,贬林俊为云南姚州判官、张黻为云南师宗知州。
为了平息众臣的怨气,成化皇帝命怀恩把自己十八岁时所绘的人物画《一团和气图》拿到朝堂上,展示给众官员看。粗看该画,像一个体态浑圆的笑面弥勒佛盘腿而坐。细看该画,却是三人合一,左为一着道冠的老者,右为一戴方巾的儒士,二人各执经卷一端,团膝而接,相对微笑。第三人则是手捻佛珠的和尚,把手搭在两人肩上,露出光光的头顶。该画构思绝妙,分明是说儒、佛、道三教合一。
成化皇帝指着《一团和气图》向众臣讲解道:“这幅画是朕登基第二年所作。东晋时,高僧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修行三十余年,从不下山,送客也不越过虎溪。一日,儒生陶渊明与道士陆修静两人远道来访,三人相聚甚欢。客人离去时,慧远送他们下山,一路又是畅谈。到了虎溪,虽不时传来老虎的吼叫声,但因为谈得太投入而没有听到。直到越过虎溪,三人才惊觉,但旋即会心地纵情大笑起来,慧远在不经意间也破除了不过虎溪的执念。儒、佛、道虽属三家信仰,却可以合三为一,达一心而无二,忘彼此之是非,从而求得一团之和气。”
众臣立刻明白,成化皇帝是在借这幅画告诉大家,不要阻拦修庙和信道。
成化皇帝建完永昌寺后又新建寺庙,开支巨大,李孜省便给梁芳出主意——卖官鬻爵。梁芳向万贵妃说起这个主意,见钱眼开的万贵妃竟劝成化皇帝同意。成化皇帝一时糊涂,当即答应了。于是梁芳与李孜省、继晓勾结起来,不经吏部,不经选拔、廷推和部议,只要拿钱,就由成化皇帝直接任命。被他们拿着圣旨直接封官的,累计有千人,人称传奉官,有些毫无功名的平民一跃成了太常寺卿。
有个叫章瑾的人进贡宝石,求为锦衣卫南镇抚使,梁芳向成化皇帝请旨被准。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听闻后,坚决反对,对梁芳义正词严道:“锦衣卫掌管刑狱之事,你们怎么能够以贿用人?”虽然梁芳得宠,但怀恩辈分比他高得多,梁芳也不敢得罪,此事作罢。
陕西巡抚郑时上书说官爵原是“天下公器”,皇上这样的行为,无疑将官爵变成了“人主私器”。这些所谓的传奉官,多是一些佞幸之人,他们的行为大大败坏了吏治。另外,这些传奉官不经过吏部复核,以后掌握宫中大权的妃嫔及太监就可以假借皇上之名大行私利了。
郑时之言说得非常中肯,但成化皇帝听起来格外刺耳,尤其触怒了万贵妃、梁芳等人,郑时旋即被罢官。郑时是个正直的官员,遭到了不公的惩罚,百姓都同情他,哭着送他。成化皇帝听闻后,不免有些后悔,便赶走了十个传奉官,还把六个投进监狱,并下诏从今以后,传圣旨授予官职的,都要吏部复核。成化皇帝虽然有所改正,但并不责罚梁芳。
一日,成化皇帝刚刚用完午膳,就听到天空中一声巨响。他以为是震雷,就走出宫门仰望,只见天空中一道白气曲折升腾,接着又有碗大的一颗赤星从东向西划下,轰然作响。成化皇帝不由得毛骨悚然,心神不安。第二天早朝,给事中李俊递上一本奏折,借天象针砭时弊,言辞恳切。成化皇帝听从李俊建议,降了李孜省等人的官职,还把继晓革职为民。
给事中卢瑀、监察御史汪莹等人见李俊的奏折有效,纷纷上奏。惹得成化皇帝厌烦起来,索性不再阅览,私下里安排吏部尚书尹旻将奏折上所署的名字记录下来,等到有机会就将他们一律远调。过了一段时间,成化皇帝不见上天降下来什么灾祸,就把李孜省等人官复原职,甚至比以前更加宠信他们。
2
皇宫中,刘瑾与张永、张忠、谷大用、马永成、魏彬、丘聚、罗祥等太监们用心侍奉着皇太子朱祐樘。
而朱祐樘目睹其父的劣迹,自知品行的重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用心阅读着《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翰林院检讨程敏政侍奉他读书。
刘瑾在朱祐樘面前毕恭毕敬,每每嘴上也以圣人之道来要求自己,朱祐樘对他也极为欣赏。有了刘瑾的教导,张永、张忠等小太监们用心表现,太子这边一时十分安然。
张忠渐渐长大成人,他深记义父的教导,为人做事,都以柔克刚。在宫中,张忠见了大太监也好,见了后妃也好,见了皇上也好,都百依百顺、灵活勤快,故而在皇宫数千名太监中出类拔萃。
那个“十五年之约”是张忠进宫前李孜龙千叮咛万嘱咐的。张忠一遍遍地想,那个双胞胎弟弟与自己一模一样吗?他是否为这个“十五年之约”前来了?
而这一边,按照与李孜龙的约定,石彪与银珠每天教张茂习武。算着十五年时间快到了,石彪便将这个“十五年约定”细细讲给张茂听,并让他假冒张忠去皇宫里“播种”,这可把张茂吓得不轻。
银珠也放下矜持,帮着石彪劝道:“茂儿呀,朱家的孩子能当皇帝,石家的孩子就不能吗?你不想做太上皇,娘还想做太皇太后呢!”
张茂曾听闻母亲银珠之事,他不想惹母亲伤心,另外骨子里有石彪的遗传,当即气血上升,答应父母前去皇宫一试。他们一家三口来到了北京城,躲进了青楼西院。这西院本在李孜龙、韦舍出事后被朝廷查封,但几年过去后,又死灰复燃了。
说来也巧,这日御马监掌印太监李广前来西院玩乐。石彪看他气度不凡,便知他在宫中是个厉害角色,当即出来拜见,并送给他黄金百两。
李广也是聪明之人,看石彪不像个普通百姓,出手又这么大方,便知其有备而来,当即说道:“咱家虽是个奴才,但也是皇帝、皇太子身边的人。你如果寻思当官,或者是有罪想赦,那就尽管说来。”
石彪闻言心里一震,暗想这个老太监认识我吗?二十年前,我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极少在京,并且也不认识这些宦官呀!他应该只是认为自己有求于他罢了。静了静神,石彪便撒谎道:“在下本是陕西一个富商,十五年前,小儿张忠被人拐走了,经多方探听,得知他到了宫中做了个小太监,因此恳请公公帮忙查找。如果找到张忠,请公公您多多教导他、提携他。”
闻言,李广哈哈一笑道:“虽然宫中有数千名太监,但都瞒不住咱家。现在皇太子身边有一个小侍从就叫张忠,十七八岁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儿子?”
石彪听了暗暗高兴,心想如果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多好,在太子身边服侍,就有大的出息,也有实施“大业”的条件。于是他从怀中掏出那半块玉环,交给李广道:“我儿被拐走时,身上有另外半块玉环。请公公将这半块玉环交给您说的那个张忠,如果他对这半块玉环有印象,就说明他是我的儿子。”
李广当即答应。第二天回到宫中,李广便把张忠叫到跟前,将半块玉环交给他。张忠一看,便知道双胞胎弟弟张茂前来了。由于拿不准李广的目的,便站在那儿不说话。
李广见状,开口问道:“宫外有个男子,说自己有个叫张忠的儿子入宫了。这半块玉环是相认的信物,不知你是否就是那个张忠?”
张忠立即明白了,当即回答道:“小人记得小时候也有这么半块玉环,难道那宫外的男子就是小人的父亲啦?”
李广见状,笑着说道:“哈哈哈,那必是无疑了。”
当夜,张忠在榻上辗转反侧,心中忐忑不安。
一夜很快过去,石彪、银珠在招福客栈里与张忠相见,这是李广特意安排的。看到张忠与张茂一模一样,石彪、银珠便确信是真张忠无疑。
招福客栈的豪华客房里,石彪“扑通”一声跪倒在儿子张忠面前,连打了自己几巴掌后,痛哭道:“忠儿呀,你恨为父狠心吗?如果你恨,你就打死你父亲吧!”
张忠一看这架势,立刻将石彪扶起,只是一句话也没说。
张茂从里间出来,张忠一看,两人个子一般高矮,虽然张茂皮肤稍黑一点,但两人就像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张忠不再怀疑,当即拜见了父亲石彪和母亲银珠。
一家四口团圆了,互相问这问那。末了,张忠教了张茂好些宫中的规矩,又流着眼泪告诉石彪、银珠道:“义父死得好惨呢!”
石彪、银珠早已耳闻李孜龙的死讯,当即又哀叹了一番。吃饭前,银珠特意摆上李孜龙的灵位,让张忠、张茂祭拜。石彪还亲自祭酒,在李孜龙灵位面前哭诉了一番。
饭桌上,张忠对家人说道:“皇太子品行端正,从未与一个宫女**过。再过半年,他就与国子监贡生张峦之女成婚了。弟弟先不要去宫内,去了也没用,可在北京慢慢学习怎样做太监吧。”
石彪、银珠和张茂听闻张忠之语,个个点头。银珠偷偷看了几眼石彪,心想天下也有与丈夫不一样的男人。
张忠临回宫时,石彪又给了他百两黄金,让他在宫中好好打点。
3
同在一片蓝天下,有的人人生多舛、事事艰难;有的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些刻苦读书去求功名的,或者净身到宫中当太监的,多是艰难的,但也有极少数一飞冲天的,国子监贡生张峦就是个典型例子。
国子监是大明朝最高学府,主官是祭酒。各省挑选府、州、县成绩优异的秀才入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张峦,北直隶沧州人,成化二十三年,其女被选为皇太子妃。张峦父以女贵,由一介书生一跃成了鸿胪寺卿。
太子大婚在即,怀恩派刘瑾前去苏州府采办。
苏州府百业兴旺,繁花似锦,“天下财货莫不聚于苏州”。
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
五更市卖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
这是苏州才子唐伯虎描述的苏州景象。
这唐伯虎自幼聪敏,十六岁院试考得第一名,成为秀才,轰动了整个苏州城。唐伯虎之父唐广德在苏州开酒肆谋生,常有文人墨客来饮酒吟诗。唐伯虎喜欢画画,得意的画就贴在店墙上。
一次,苏州才子祝枝山来到酒店喝酒,很喜欢墙上的画,就问唐广德是谁画的。当唐广德说是他儿子画的时,祝枝山很是惊讶,要求见见唐伯虎。
在目睹唐伯虎的天赋后,祝枝山决定找一位丹青妙手来教他绘画。不久,祝枝山领着画家沈石田来到了酒肆。沈石田想考考唐伯虎的才气,就出了一个字谜:“去掉左边是树,去掉右边是树,去掉中间是树,去掉两边是树,这是什么字?”唐伯虎略一思考就说出了谜底:彬。
沈石田很高兴,收下了唐伯虎做徒弟。通过沈石田,唐伯虎又与画家文徵明相识。
苏州城西北郊有一风景点是虎丘,相传春秋末期吴王夫差葬其父于此,葬后三日有白虎踞其上,故名虎丘。
虎丘是苏州城第一风景名胜,太监刘瑾也前来游玩。在虎丘,刘瑾遇到了从扬州前来的两淮巡盐御史张彩。这张彩是陕西定西人,高冠鲜衣,貌白修伟,听闻刘瑾是陕西兴平人,便格外热情。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张彩在苏州城摆下了盛宴,款待刘瑾。虾子酱油、枣泥麻饼、蜜汁豆腐、猪油年糕等苏州美食一一呈上。刘瑾非常高兴,许诺回到京城后一定找个时机推荐张彩。
4
刘瑾在苏州向张彩承诺时,意气风发,但他不知道回到北京后会面临着一场灾难。
朱祐樘成婚后,成化皇帝视察国库,发现历朝积攒的金银十窖有七窖已经用得空空如也,便招来太监梁芳等人责问:“铺张浪——浪费了这么多金银,罪过都该归在你们头上!”
梁芳见状,战战兢兢地回道:“建寺筑庙也是为万岁爷祈福,所以在这上面的花销不算浪费。”
成化皇帝闻言冷笑道:“就——就算朕饶得了你,恐怕后人不会这么宽大,到时候要——要找你们算账呢。”
这几句话说得梁芳浑身冰冷,他谢罪而出,急忙跑去禀报万贵妃。万贵妃这时已经移居安喜宫,吃穿住行都与中宫一样。梁芳一进来,就不停地叩头,口中喊着:“娘娘……”
万贵妃问起原因,梁芳就将成化皇帝的话转述了一遍,又说道:“万岁爷所说的后人,就是指东宫太子。倘若东宫得志,不但奴才等人性命难保,恐怕连娘娘也脱不了干系!”
万贵妃听了,也叹了口气说道:“这东宫原本就不是好人。他小时候来我宫中玩,我劝他吃饭,他竟然怀疑饭里有毒。你想他那个时候就那么刁钻,如今都快二十岁了,怕是以我们为眼中钉了吧!你说怎么办?”
见状,梁芳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何不劝皇上易储,改立兴王?”
万贵妃来了兴趣,问道:“就是邵贵妃的儿子朱祐杬?”
“朱祐杬被封为兴王,倘若得到娘娘的保举成为储君,他必定感激万分,到时岂不能共保富贵?”
万贵妃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到成化皇帝进宫,万贵妃就使出她那蛊媚的手段,诬称太子如何暴戾、如何乖张,不如改立兴王,以安社稷。成化皇帝起初不肯答应,可禁不住万贵妃的柔语娇啼,不好不依。
成化皇帝与怀恩说到这件事,怀恩一再说不能易储。成化皇帝非常生气,正准备下诏时,忽然接到急报,泰山连震。监察御史姜洪、文贵等人上奏,暗示东宫不易动。成化皇帝一边看奏折,一边说道:“这是天意,不敢有违。”就把易储的事情搁置了。
万贵妃屡次催促,成化皇帝都不理不睬。她竟挟恨在胸,酿成了肝病。一天,成化皇帝在郊外祭天,遇到弥天大雾。将要回宫的时候,安喜宫中的太监急急来报,说万娘娘中痰猝死了!
成化皇帝听了,惊诧地问道:“怎——怎么这么快?”
太监见问,低头不语。
成化皇帝急忙赶到宫中,只见龙榻上一朵红颜已经枯萎,不禁涕泪交加。再去责问太监,才知道万贵妃一直闷闷不乐,正巧有宫女触怒她,她就用拂尘连打了那宫女几十下,宫女不过觉得痛,她竟然一口痰堵在胸中猝死了。成化皇帝了解原委后,难过地说道:“万贵妃离——离开了,朕也就活不长了。”成化皇帝按照皇后的礼仪办了丧事,辍朝七天。
之后,夏雨桃李,秋雨梧桐,都能让成化皇帝回忆起往事,触景伤情。李孜省懂得医术,本应让成化皇帝静心休养、疏导忧愁,而他为了报其兄李孜龙之仇,竟然又让成化皇帝服用**,临幸妃嫔,结果弄得成化皇帝身体越来越差。几个月后,成化皇帝就一病不起,不得已命朱祐樘在文华殿主持朝政。
文华殿位于紫禁城东部,屋顶绿色,是太子视事之所。
又过了几天,成化皇帝病重不治驾崩,年仅四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