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之后,日本人侵略中国的无耻行径大有势不可挡的气势,贪婪的倭寇岂能不惦念我们繁华富足、堪称中华文明典范的古老京都?在倭寇肆意狂妄的铁蹄下,文绣与成千上万的同胞一样,安宁的生活再也难以为继了。再加上她曾身为皇妃的特殊身份,使得她的日子比寻常百姓更多了些凶险和艰难。尽管她行事非常谨慎低调,但无孔不入的好事者岂能轻易放过她?她在刘海胡同的家,先是被一些狗腿子汉奸给摸准了底细,然后这些民族败类又为了巴结讨好日本人,把地点暴露了出去,还有的甚至四处添油加醋,讲文绣跟皇上离婚一事是为了糊弄人的,完全是溥仪有意为了掩人耳目散出来的烟雾弹,实际上是让最信任的淑妃回京城,秘密看护从内宫偷偷转移出来的珍宝。这样一来,深居简出的文绣更是有了一层神秘感,与此同时,日本人上上下下也大都把目光齐齐盯在了她身上。
每日都得进出添买日常所需的铃儿,首先觉察出了异样。
“这两日,门口总有些鬼头鬼脑的人在晃悠,咱们又没招惹谁,难道那些个人是皇上派来监视主子的?”铃儿与文姗这样猜测道。
“不大可能,虽说姐姐没同意再去那所谓的‘满州国’给溥仪当妃子,那也是理直气壮地拒绝的,而且,他们也是公开离婚在先,想那假皇帝也没脸再来骚扰。”文姗也分析道。
“是啊,可外面那些人估计没安什么好心。”铃儿显然放心不下。
“你们不用怕他们,我想应该是汉奸或日本鬼子。”文绣冷不防走过来说道。
“姐姐,那我们如何是好?鬼子、汉**们可都得罪不起啊!”
“无须怕他们,只是以后要更小心些,没事少出门。”文绣嘴上这样安抚着妹妹和铃儿,其实她心里也在担心,外面的人多是来者不善,若不想个对策打发掉,那无异于整日安放了几颗定时炸弹。文绣在园子里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少宗是在哪个部队当差,现又在何处,若少宗在部队中有个一官半职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也许能借着他的名号暂保一时的安稳。想过之后,文绣便安排文姗去花市大街找少宗的母亲,不过文姗并没有带回来好消息,原来少宗他娘也在等儿子的音信。“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一名军人的生死只在旦暮之间,想必少宗他娘日子也很难熬。”文绣说着,就起身亲自收拾了几样吃的和用的物品,对文姗说,“这些拿去送到少宗娘的手上,就说是我的一片心意,往后若她有什么难处,就言语一声。”
“主子,咱们如今的日子不比从前好过了,还是不招事的好。”铃儿最清楚家底了,所以为难地提出了意见。
“别担心,暂时还能撑得过,改明儿我也去找份工,不能只辛苦你们。”文绣轻松地说道,让文姗拿着东西去了少宗家。
“也罢,看他们到底想将我怎样!”文绣最后索性放开了胆子,将生活一如继往地进行着。
很快,连台戏便开演了。
“这皇妃的丫头也这么俊俏,皇妃的滋味那就更差不了。”
“那是,要是差了皇帝老儿能看得上?”两名时常出现在文绣家附近的地痞,就像苍蝇一样,只要铃儿一出门,就盯着人家姑娘看个不停,嘴里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老渣子,你猜这丫头是北方的,还是南方来的?”
“秃头,你个死色鬼样的混蛋,这种事还需要问我。”那个叫老渣子的男人真是名如其名,只见他一边用黢黑的脏兮兮的手指捅着鼻孔,一边嘴角歪斜地奸笑着。
“别说,哥儿几个有些日子没沾荤腥了,这身子里躁得很。”秃头光溜溜的脑袋瓜在太阳底下晒得冒油,惹来几只苍蝇嗡嗡地绕着他飞转。
“别提了,咱俩这几日天天盯着一块天鹅肉,看得见吃不着,被活活撩得不行了,这裤裆里的家伙能好受吗?”老渣子的话是越来越下流了。
“要不咱们闹腾点动静,吓唬吓唬院子里的正经主子,说不准就拿钱财打发了咱哥俩?”秃头的话言明了目的。
“哥哥就等这句话了。”老渣子狠狠吞着口水,像是天鹅肉已经吃到嘴里了一样。
铃儿侍奉文绣尽心尽意,虽是主仆却形同家人,为了安排好主子的生活,明知道外面是有风险的,还是坚持每天外出采购新鲜的菜品。她总是觉得,即使生活再差,也不能让主子降了格,无论如何,礼数和做派是不能丢的。这不,她又编了个麻花长辫子,黑黝黝地甩在肩膀头上,柔软的腰肢,轻盈的步伐,衬得那身材别提有多好看了。老渣子和秃头已经加快了动作,贼眉鼠眼地紧跟了上来。就在胡同拐角处,铃儿被这两个痞子前后给堵上了。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围堵良家妇女!”铃儿本是跟着文绣见过大场面的人,可这会儿看到两个如此猥琐的人逼向自己,也是慌了手脚。哪知她这一声暴喝,刚好惊动了一个经过这里的人。来人是位个子不高、皮肤粗黑的精壮男子。这人看样子是个送煤工,他放开了手里推着的煤车,提着车上的一根竹扁担,就虎虎生威地走过来了,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老渣子和秃头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光棍,只想着占便宜,没想过要送命和受打。一看阵势不对,立马丢了铃儿就逃走了。
面对救命之恩,铃儿自是少不了一番言谢。相谈之下才知道,这送煤工还真不完全是生人,而是从前锡府管家秦庄最小的儿子。文绣也知道了这回子事,少不了登门感谢,一起谈了从前和这些年的光景,感慨了一番。在这乱世,自此也多了一个可以互相帮助的熟人。
除了那些地痞混混,隔三岔五地还会有日本人借拜见之名,带上专业的勘测工具前来,其用意在于查清文绣所居住的场所,是否真的埋有奇珍异宝,结果都被文绣以严词拒之门外。日本人虽没有捞到好处,倒也不敢真正伤及她本人,后来,他们换了一种法子,让狗腿子汉奸们出手,隔不了几天就轮番逼文绣交出巨款或金银珠宝,要么就威胁她为大日本的圣战作贡献交钱。
“只要您交了保护费,为皇军的圣战作出了贡献,皇军是绝对会保证您及家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的。”有一次,当文绣再次拒绝类似无理要求后,就有两位陌生人将出门买米的铃儿进行了挟持和殴打,然后又以铃儿的性命相逼,文绣只能破财免灾,拿出了一部分的生活费,保住了铃儿。可食髓知味,从此,汉奸和日本人就轮番前来压榨,试图捞到更多的钱财,文绣的生活境遇从此变得痛苦不堪。铃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待到身上的伤势好转后,她便偷偷将日本人的种种欺凌告诉了溥儒。不说不知道,一说她才明白:原来,京城里皇族大多与刘海胡同里的她们类似,只是一个单身女人可能更让日贼猖狂些罢了。为了保护文绣以及整个家族的人,溥儒只得暂时放下鄙视和不屑,难得地亲自致信溥仪,将文绣和在京皇族的艰难处境一一告知,伪皇帝溥仪这回倒是做了件像样的人事,他对外宣称要放弃所谓“康德皇帝”的头衔,不惜一命地欲再回北京,想重启宣统皇帝的圣号来保护族人。最终,日本人不想失去一个最佳的政治傀儡,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放弃对爱新觉罗家族成员和文绣的骚扰以及蓄意侵害。但是文绣得知这件事后,却对溥仪并无感激,她心想:若非你溥仪,日本人也许没那么容易就进中国为害百姓,即使爱新觉罗家族和我文绣为你所救,可全国还有许多的受难同胞,你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们,修复他们破碎的家园?
日本人虽说打了退堂的鼓,汉奸也再不敢再来明目张胆地骚扰。但文绣一样也没能过上几天安宁的日子,京城中一些无聊的豪门富户、官商和恶霸,又怎能轻易放过皇妃这件稀罕物呢?这些人大多利欲熏心、迷信透顶,认为能被选为皇妃的女子,那肯定是命中八字生得好,把这样的人娶回来,肯定有助于家运,保证升官发财。于是,上门提亲的媒婆又成了文绣家的常客。再加上偶尔也会有守在门边上想一睹皇妃姿容的,甚至想寻机入室盗抢财物的等等,均让文绣烦不胜烦。其间也有真正好心的街坊或友人劝说文绣,与其这样时时让人惦记,还真不如找个家境殷实、品行可靠的男人嫁了,既有个好归宿和依靠,也断了那些闲杂人等的念想。
文绣始终不为所动。为了不再坐吃山空,她想起了自己幼年时为母分忧的挑花经历,于是,她打算再靠手艺吃饭,结果,总有同行见她孤立无依,便设法排挤,有时好不容易接到单活儿,一些客主也因知晓她皇妃的身份而变得格外挑剔,或者干脆就只是为了好奇,找个理由上门来看个新鲜的,完事后也就杳无音信了。
慢慢的,文绣的生活也越来越落魄,虽手里也还有几件像样的物件,但那可都是她的心头之爱,并且都有着特别的纪念意义,不到万不得已,她不可能动它们的。比方说那柄溥仪赐送的紫檀龙纹如意,还有那支绿意莹莹的翡翠长情,都是在落寞中伴随她的忠诚良友。紫檀龙纹如意是从前她接受命妇朝拜后升座时握于手中的珍爱,而长情则是她抒**怀和诗意的绝佳之物,再加上太妃赏赐的镶宝珠花,这些于她而言是过往,是回忆,更是曾经的生命历程中不可磨灭的往昔片段,她都小心再小心地将它们珍藏于心之湖海,只有借助这些物件,才可能在某一天重新打捞起来。为防爱物丢失或被人巧取豪夺,文绣只好将它们分而藏之,把紫檀龙纹如意交给外嫁他处的小妹文姗,镶宝珠花则赠予忠心的铃儿,并为铃儿寻了个好的归处,倾其所有,体面地将她嫁给了救命的送煤工,做了秦管家的小儿媳妇。独自一人隐居的文绣唯有长情仍在手中相依相携。
文绣只允许铃儿偶尔回来为自己操持一些零碎的家务。她不再是一位闺门深处的贵妇,她开始独自撑持不易的生活。为了生计,更为了躲避人们猎奇的眼光,她不想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过往。后来,她在城南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份拎泥的体力活。她将秀发包裹进一件旧衣服里,自己缝补了一双棉手套,可她那般娇弱的身体,又如何能坚持泥浆和烈日所带来的伤害呢?看着曾经白皙细腻的肌肤在繁重的劳作下日渐粗糙起来,嫩如鲜葱般的玉指也伤痕累累,铃儿心痛不已,便将幼子交给公婆照料后,干脆搬来陪着文绣在京城的街头巷尾里叫卖香烟,作为生计的来源。
“咦,这不是稀草吗?”有一日,在前门大街上,当文绣将一盒烟递给买客时,看着眼前这位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在兜里掏钱的胖大姐,她突然睁大着双眼欣喜地喊了一声。末了她立即感到后悔,马上把话往回收:“唉!对不起了您,是我看错了。”
“没呀!我是叫稀草啊,您这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面上能被人认出来是件体面的事,稀草赶紧认了自己。
“妹子,你生得这样水灵,俺们在哪儿认识过?”当着丈夫的眼面,稀草看看自己皮松肉弛的一身,再看看干净利索与众不同的文绣,很疑惑地问道。“俺们认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我……我是文绣……”文绣终究没能忍住,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啊!文绣,你真的是文绣?!”稀草后退了几步,停住了脚步。稀草的丈夫也突然掉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这个名字可在他和妻子嘴里曾经无数次重复过。
稀草已经异常激动地上前一步,抓住了文绣的双手。
此刻,文绣的喉咙动了几下,有千言万语,可一时说不出来。
“正是我家主子文绣。”远远地看事情不对头,铃儿已走了过来代主子回答。
“你再看看我是谁?”稀草的丈夫也在一旁惊喜地问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今天得找个像样的馆子庆贺一番。您是娘娘的身份,凡品怕是看不上,正好,稀草,咱们平时总舍不得下一顿馆子,今个儿沾文绣的光了。”
“对,这回上最好的!”稀草眉开眼笑地说道。
“对了,走,咱们去仿膳!”稀草的丈夫乐呵呵地应声。
“你是……”文绣也吃惊地看着稀草的丈夫,一时认不出来。
“绣,你一准儿还没看出来,俺家这货可不正是当年在花市一起玩耍的街坊‘毛头’,田大海呀!”稀草边挽上文绣的胳膊边洋洋得意地介绍道。
“啊,毛头!”文绣恍然大悟。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一丝酸涩的味道溢出喉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往事仿佛被眼前的故人激活了。
“想不起来也正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田大海在一旁搭着话。
“绣,见面了是高兴事,别哭啊!对了,还记得大晚上你带大伙儿去紫禁城墙根下的事吧,哎哟!我跟大海在家没事就唠一回,笑死人,那事儿也只有你想得出……”稀草一个劲地说道。
“可不是?有人吓得都尿裤子了,回家还挨了一顿好打。”田大海在一旁补充道。
“少宗的胆量不错。”文绣定了定心神,也跟着高兴地说道。
“那小子是够种,要不哪敢去当兵,那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田大海一副敬佩的神情。
稀草却说:“胆小不得将军做,都像你这样怕死,那还怎样去挣来功名富贵啊!”
“少宗有很长时间都跟他家里失去了联系。”文绣的语调有些沉重。
一行人听到她的话后,便都暂时沉默了,可脚下都往北海公园那里走着。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当眼前两个古朴的大字“仿膳”映入眼帘时,文绣暗自庆幸道。但她心里又想:早就想来看看,却不想惊动他们,今日得此机缘,也正好了个心愿。但是转念一想,文绣又顾虑地对稀草说道:“这里是个费钱的地方,吃饭大可不必,故人相聚,转一转,坐一会儿也就很好了。”
“没大要紧的,如今俺们在隆福寺边租了间小门脸,改成了专卖糕点的饽饽铺,生意还过得去。”稀草得意地说道。
“看把你能耐的。”田大海眉开眼笑地附和道。
“那看来店里已是有伙计了,从前主子是最爱吃栗子糕的。”铃儿总想给主子找个稳妥可靠的事情来做,便机巧地投石问路。
“对,孩子她姑帮着在,要不今天哪有空到这街面上来转转。”
“你们真是幸福!”文绣感叹道。
“绣,你进宫那会儿,我们这些人不知道有多羡慕。后来你随皇上出宫转去了天津,我们也还想着,那肯定过得很好,天津是个大码头,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难出北京城看看。再后来,在报上知道你又只身一人回京城了,就想着得去看看你。但关于你的传言太多,我们都是过小日子的普通人,也就没敢。”稀草的话说得很实在。
“我们倒是想听听外面到底有哪些传说。”铃儿也习惯了,便笑嘻嘻地询问着。
“那可多了,什么皇妃身边的侍女是溥仪特意安排监视她的,什么日本人的长官看中了皇妃,皇上无能不敢得罪日本人,便将其借离婚的事由遣送到北京,从而避开日本人。”
“说书呢,还真是没完没了,那些以讹传讹的话也还真有人信?”铃儿提高了嗓门子,不高兴地嚷嚷道。
文绣连忙劝阻道:“谣言止于智者,事实会证明一切,那些流言就别去理会了。”
“哈哈!看来这丫头大概就是传言中皇上安排的监视你的人吧?”胖乎乎的稀草滑稽地打量着铃儿,惹来一行人开心大笑。
宏伟壮丽的气魄,又有江南园林之小巧玲珑的情趣,北海依然是绿柳垂丝,百花织锦,亭台楼榭掩映其中,一派诗情画意的旖旎风光。仿膳饭庄就在这北海公园东门附近,颇像寺庙的建筑,端庄古朴。他们又走了一段曲径通幽的路后,几人来到了仿膳饭庄的主厅。环顾四周后,稀草夫妇都啧啧称奇。文绣暗自揣量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却给出了品评:富丽堂皇是真的算不上,不过好在洁净雅致,尤其是因为靠着水边,几分清雅飘逸之气倒还是有的。
“哟!几位客爷请上坐。”这时,小二已经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看着面生,几位客爷头回来吧?放心,咱这仿膳能在京城里站住脚可不是一两天了,咱这里不但要吃什么有什么,所有菜品还都是正宗的宫廷佳肴,这在京城可是独一份儿啊。”
“可不许说瞎说,俺边上这位主子可是正经的皇家人。”稀草单纯而又骄傲地说了个大实话,指着文绣道。文绣阻拦不及,只得随她了。
“哟,是真的呀!”小二盯着文绣看了好几眼,感觉眼前这位女子,虽说穿着朴素,但眉眼之间,有一股子雍容的静气,阅人甚多的小二不敢怠慢,立马接着说道:“几位稍候,菜马上就来!”说完,就转身往后堂走去,临了,还又回头看了文绣一眼。
文绣几人在桌边闲聊着,不时看看窗外的风景,感到无比的畅快。就在他们谈话的当儿,有个人悄悄来到他们的桌旁,盯着文绣,呆呆的半天没有说话。
末了,这人突然当着大庭广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高声喊道:“奴才赵仁斋不知娘娘驾到,该死该死,请娘娘恕罪!”
这一声断喝,把文绣一行吓了一跳。文绣这才转过身来,发现跪在地上的,正是当年她派送出宫的御厨赵仁斋。
“快快请起,现在已是民国了,你不必行如此大礼,再说我早已离开了皇上,再也不是什么淑妃了。”在大厅众人的注目下,文绣赶紧扶起了赵仁斋。
很快,后堂几位曾经的御厨都闻讯赶出来,向文绣行了大礼。故人相见,自是一番问候,唏嘘不已。末了,众人都各自拿出看家本领,要为久别的淑妃娘娘再奉上一顿正宗的宫廷御餐。面对着曾经几乎餐餐都在享用的美食,再看看窗外曾经熟悉的皇家园林,文绣感慨万千,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赵仁斋朗声说道:“禀告娘娘,自从奴才遵照您的旨意出宫后,便召集了大伙商量,拿定主意将仿膳开在这原先的皇家私园里,所幸托娘娘的洪福,开业以来,生意一向还好。”
“父亲和叔伯们今天所取得的一切,其实都是娘娘当年的远见卓识所带来的!”赵炳南顺着其父的话,恭敬地向文绣说道。
“正是这样,但愿奴才们没让娘娘失望!”也在一旁的老御厨王玉山拄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说道。如今,他是这里的账房先生。
“哪里哪里,你们都是靠自己的手艺才取得了今天的成绩,我当年不过是个提议罢了。”文绣不想贪他人之功占为己有,谦逊地说道。
赵仁斋在宫中时,就常听说淑妃才气过人,所以,他示意侍立一旁的儿子赵炳南。赵炳南心领神会,便接着说道:“不知娘娘可曾听闻,自从咱们这仿膳饭庄开业以来,不但食客云集,而且因了这园子里的风光,还吸引来了不少文人雅士在此留了很多佳作墨宝。”
“小儿说得没错,昔日奴才便久闻娘娘才高八斗,今日既是娘娘亲临,还请娘娘赐墨宝一幅,为众雅添极。”赵仁斋说着又欲下拜。文绣急忙伸出手扶住了他,口中也连声说道:“赵掌柜言重了,你能守诺干出今天的成绩,实属不易,而文绣如今看到这一切,非常高兴,这里就不妨献丑一回吧。”于是,就在仿膳,墨香飘溢开来,文绣想了想,提笔写道:
寻仿膳北海行
繁花落尽,寸草峥嵘。
红颜未老,雁去何从?
南国红豆,北国之春。
胭脂谁寄,青春何存?
惜惜念念,累了人生。
写毕,少不了受众人一番由衷的夸赞。末了临行之际,赵仁斋特意准备了一个装有银票和现钱的匣子,放到铃儿手里。文绣坚辞不受。赵仁斋便言辞恳切地说:“娘娘莫要再推辞了,奴才等早知娘娘回京,但因顾忌诸多,未曾敢去府上问候,奴才罪该万死,现如今娘娘落难,奴才等岂能再有坐视旁观之理?”
“你等一片心意我已领,但这钱是万万不会收的。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虽生活难了一些,但也尚可维持生计,更何况刚才看了菜品的卖价,你等做的实属价廉物美、赚头不大的诚实生意,唯愿你等日后不改初心,毫无保留地传徒授技,将这仿膳发扬光大。”末了,文绣又感慨道:“来这仿膳的食客吃的不仅是饭菜,更是历史,是文化。虽然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朝没能给咱老百姓留下什么实在的东西,但能留下一桌好的饭菜,也还是有点意义的。你等切不可怠慢了。”
“奴才遵旨!”众厨一片诺声。
文绣等人也随之在众人的注目下缓步离开了仿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