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22年,51岁的孟子开始了巡游列国的旅程,他的第一站就是位于鲁国北方的齐国。
孟子还在邹国的时候,季任代替他的哥哥圣守在国内,曾经拿着金钱和丝帛来与孟子结交,孟子接受了,但没有去拜谢。后来孟子到了齐国平陆的时候,齐国的宰相储子,也送来金钱和丝帛想与孟子结交,孟子接受了也没有去拜谢。
孟子从邹国到任国(但是一个小国)时,立即去见了季任;到齐国后,却没有去看储子。
屋庐子请教孟子,说:“您一到任国,就去见了季任,到了齐国,却不去见储子,是不是因为宰相没有摄守君位的人尊贵啊?”
孟子回答:“不是《书经》上说:‘奉献礼物要以礼仪为重,假如礼仪不及礼物,就等于没有奉献,因为他不是以真心来奉献。’我不去见储子,就是因为他没有诚信奉上啊。”
屋庐子听了很悦服。季任有守国的重任,所以不能亲自去邹国。而储子是齐国的宰相,他应该可以亲自带上礼物去平陆见孟子。
储子曾经在齐威王面前极力推崇过孟子,齐威王对孟子半信半疑,不想一下子重用,便暗中派人加以观察。孟子坚守“不为臣不见君”,让威王对他很尊敬,便派专人去敦请,孟子这才率领弟子们正式进入齐都。
战国七雄中,除秦国外,齐国也是一个强国,它的都城是临淄,即位于现在的胶济铁路中途的一个小镇,在当时,这里确实相当繁华,人口有好几十万。当年齐桓公身为公子时,因为国内政局动乱而出逃他国。历经许多艰危困苦,最终回国登上了君位。
当时的周室衰微,旧时的制度即将崩溃,其他民族崛起,势力很猖獗,传统文化面临即将灭绝的危机。齐桓公挺身而起,击败了北方的异族,又讨伐了由南往北扩张势力的楚国,使得周朝册封的各国诸侯才得以安定下来。
齐桓公称霸要归功于贤相管仲的辅佐。齐国从威王开始,经过了宣王、愍王,一直都因礼贤下士、尊重学者而名闻天下,还曾设有稷下馆。所谓的“稷下馆”就是特地为招揽天下豪杰、学者而建的大宅第,凡是前来投奔的豪杰在那里都能受到丰厚的礼遇。这些被称为“稷下学士”的人们,由国家供养着,整日思考、研究和谈论。
那里成了各地知识分子所向往的地方,淳于髡、邹衍、慎到等人就都曾受到齐宣王的封赏,并被列为上大夫。
公元前322年,孟子率弟子来到了齐国的临淄,希望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这段时期,苏秦提倡合纵之说,张仪出任秦相,主连横,彼此攻伐。公元前318年,燕、赵、韩、魏、楚等五国联合攻秦,兵达函谷关时,秦国开关迎敌,五国联军却惧不敢战。宋国的宋偃宣布称王,建立宋国。当时的时局混乱如麻。
齐王对孟子礼遇有加,但并没有给他实权。
一次,齐王派孟子到滕国去吊丧,同时还派了盖邑大夫王做副使。王是个善于逢迎谄媚的人,深受齐王宠爱,他名义是副使,实际上非常专横。
孟子和王往返于齐、滕之间,却始终没有谈这次出使的事。
公孙丑看到后,感觉很奇怪,便找了个机会问孟子:“齐国的卿位算挺高的了;齐与滕国间的路途也很远,但是这往返一路,您为什么从不曾和王谈起过出使的事?”
孟子说:“这事已经有人办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虽然名义上是副使,却恃宠而专,他既然一切都独断独行,那孟子还有什么话可说?对这种谄佞之辈,孟子很不齿。
还有一次,齐国一个大夫公行子办理儿子的丧事,一般的卿大夫都奉国君之命去吊丧,王也去了。因受国君宠信,所以大家都想巴结他,纷纷走上前去与他寒暄打招呼,还有一席人离开自己的座位特地凑过去和他交谈的,只有孟子视若无睹。对此王心里很不痛快,他对别人说:“诸位都来与我说话,只有孟子不和我说话,这明明是轻慢我王啊!”
这话后来传到了孟子那里,他说:“按照礼法,这种场合的礼节和朝廷所行的一样,各人都有固定位次,是不能擅自离开去和别人说话的;也不能越过自己的位次去和人作揖。我是在遵守礼节,他却认为我轻慢了他,真奇怪!”
后来有一次,孟子的弟子乐正子跟随出使到鲁国的王来到齐国,就去见了孟子。
孟子说:“你还会来见我吗?”
乐正子:“老师为什么这样说?我当然要来啊。”
孟子说:“你来到齐国几天了?”
乐正子说:“昨天到的。”
孟子说:“既然昨天已经到了,那我说这话,不是应该的吗?”
乐正子解释道:“因安顿旅舍,所以没有立即赶来拜望。”
孟子说:“你听谁说过,一定要把旅舍安顿好了才来见长者?”
乐正子赶快赔罪说:“我知道错了。”
孟子说:“你跟王这种人来齐国,只是为了吃喝罢了。没想到你学古人的道理是为了博取吃喝的。”
孟子不齿王的为人,所以责备乐正子不应该跟随他。
齐国有位大夫名叫蚳龙,他辞去灵丘的邑宰职务,改任狱官。
有一天,孟子对他说:“你辞掉了灵丘邑宰的职务,改任狱官,似乎挺有道理,因狱官能够接近国君,便于向国君进谏。但是现在你已经出任狱官好几个月了,难道还没有找到进言的时机吗?”
被孟子提醒,蚳龙便去见齐王,请他修改刑罚,但齐王不予采纳。蚳龙因此便辞官而去。齐国人在背后讥讽孟子替蚳龙出的主意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什么打算。人们是见孟子来到齐国为卿,既不进谏,也不离开,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公都子把这些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我听说过,有官位职守的人,如果无法尽其职责,就该离去;有进言责任的人,如果进言没被采纳,也该离去。但是我既没有固定的官位职守,也没有进言的责任,那我的行动或进或退,岂不很随便?”
孟子虽如此说,但是他在决心离开齐国前,一旦有进谏的机会,他一定会尽力的,绝不袖手旁观。
一次,孟子到齐国边邑,今山东汶上县北去巡视,对邑宰孔距心说:“假如你属下拿武器的战士一天内三次走错行列,你会不会开除他?”
孔距心回答说:“用不着三次。”
孟子说:“既然如此,那你已经失职,就如同战士走错行列一样,已经很多次了。现在凶荒饥饿,在你治理下的人民,年老体弱的抛尸露骨在田沟山涧里,年轻力壮的则外出逃荒。”
孔距心辩解:“我力量有限,这种事,我力不从心啊!”
孟子说:“就如现在有个人,他接受了别人的牛羊,去替他放牧,那就一定要寻找牧地和草料。如果找不到牧地和草料的话,那是把牛羊还给主人呢,还是眼睁睁地站在那儿看牛羊饿死呢?”
孔距心听了这话,心里很惭愧,说:“这是我的罪过啊!”
几天后,孟子见齐王时说:“君王派去治理都邑的人,我一共见了五个,但是只有孔距心一个人能够知道自己的罪过。”
后来,孟子便把前几天跟孔距心的一段对话讲给齐王听。齐王也因自己未及时赈灾而心生惭愧,对孟子说:“这都是寡人的过错!”
孟子见齐王怠于政事,宠幸谄谀之臣,便向齐王提出辞呈。齐王知道他去意甚坚,但面子上还是挽留了一番,孟子一再恳辞后,才答应了,还给孟子送来了2000两黄金。孟子没有接受,婉拒了。
回到家后,孟子整顿行装,准备率领弟子起程返乡。这时齐王亲自登门来看他。
齐王深表遗憾地说:“从前我想见老师,没能如愿,现在有机会经常在老师身旁领教,与老师同朝研商国是,我感到十分高兴。如今老师却要抛弃寡人而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见?”
孟子说:“这个,我只是不敢提出请求,我心里本来也是希望如此的。”
过了一天,齐王对大夫时子说:“我想在国内选一处合适的地点,给孟子盖所房子,每年给他一万钟的俸禄来供养他的弟子,让各位大夫和全国百姓有敬慕的模范,你可不可以替我跟孟子谈谈?”
时子把这番话透过陈臻(孟子的弟子)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时子难道不知道我是留不住的吗?如果我想发财的话,辞掉十万钟的客卿地位,接受一万钟的教书束修,这算是发财吗?从前鲁国大夫季孙氏曾说过:‘子叔疑这个人很奇怪,自己想做官,国君不愿用他,那就罢了,结果他还四处想办法,想让子弟们去做官。谁不想富贵?子叔疑这个人偏偏要存心垄断富贵场的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古时候在市场上作交易的人,都是拿自己有的换自己没有的。而负责市场的官吏,责任就是处理一些民间争执。偏偏有一种卑贱的人一定要找一处独立的高地,站在上面左瞧瞧右望望,恨不得把买卖的好处由他一网打尽。人人都把这种专利勾当视为卑贱行为,所以就向他征税。现在征收商人的税,就是从这个男人开始的。我绝不会学这种卑贱小人,以免受万世人的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