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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拉斯兄弟之誓》同样取材于一则古罗马的故事,17世纪的法国戏剧大师高乃依根据这则故事创作成诗剧《贺拉斯》,所以法国人对这个题材丝毫不感陌生。

大卫就是《贺拉斯》一剧的忠实观众,甚至剧中大段大段的台词他都能流畅地背诵出来。《贺拉斯》是一部饱含英雄主义色彩的悲剧,上演的是罗马与邻国阿尔巴隆格(Alba Longa)交战期间的一幕。

罗马与阿尔巴隆格相距不过19公里,在太平无事的年岁里,常有罗马的女人嫁到阿尔巴隆格,也有阿尔巴隆格的女人嫁到罗马,就这样在一代代人生儿育女的时间流淌中,两国人无论是谁,彼此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点沾亲带故。如果说两国风俗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罗马人更多一些好战的精神,喜欢开疆拓土,不断扩大自己的疆域。终于有一天,罗马人觊觎起咫尺之遥的阿尔巴隆格了。这是迟早的事,任何人都不会意外。

[意]穆拉《贺拉斯杀妹》 Francesco de Mura,Horatius Slaying His Sister after the Defeat of the Curiatii,约1760

但这场战争并不好打,原因不在于阿尔巴隆格拥有多么坚固的城池或者雄厚的武备,而是因为“每个士兵都抬头望向敌营,/谁认不出一位亲戚或一个朋友”。于是,就在两军阵前,就在冲锋对垒即将开始的时刻,阿尔巴隆格的统帅走到阵前,向罗马人发话说:“让理智照亮我们的灵魂吧,/我们世代为邻,彼此是儿女亲家,/两国通婚形成了千丝万缕的纽带,/哪家的孩子不是对方的亲戚?/……不如我们各自推选几名战士,/由他们的胜负决定两国的祸福,/命运一旦对他们做出裁决,/败者就向胜者俯首听命。”

双方就这样约定,各自派遣三名武士代表本国参加决斗。罗马人选出的是贺拉斯三兄弟,而这三兄弟中,后来成为故事主角的那位贺拉斯,他的妻子萨皮娜正是对方武士居里亚斯的姐姐,这位居里亚斯同时还是贺拉斯的小妹妹卡米尔的未婚夫。对于贺拉斯一家的女人来说,无论这场决斗谁胜谁负,死掉的都是自己的亲人。

女人的柔情无法动摇勇士的斗志,父亲老贺拉斯的出面更是制止了萨皮娜和卡米尔对贺拉斯的纠缠:“怎么,孩子,难道要听任感情的摆布,/跟着女人家虚度时光么?/……快去吧,任由女人去埋怨命运的捉弄。/战斗吧,她们的软弱只能使你们优柔寡断。”萨皮娜心灰意冷,拉着卡米尔说:“走吧,姑娘,走吧,再哭也没有用的,/品德高贵的人不会被女人的眼泪动摇。/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伤心和绝望中煎熬,/就让勇士们去厮杀吧,让我们死掉。”

老贺拉斯以国家大事为重,鼓舞儿子上阵杀敌,去勇敢地杀掉媳妇的兄弟和女儿的未婚夫,杀掉那些从未与罗马结怨的阿尔巴隆格人。大卫的画作表现的正是这个场面:画面正中的那个红衣老者就是老贺拉斯,他高举三柄利剑,将要交在三个儿子的手里;画面左侧,贺拉斯三兄弟以同样的英武姿势站立着,各自伸出一只手,以庄严的姿态盟誓;画面右侧是贺拉斯家庭里饱受煎熬的女人们,萨皮娜和卡米尔悲伤而无奈地合上眼睛;所有人在画面背景那三座幽深拱门的衬托下,宛如雕塑。

故事的后文是,决斗的六名武士中只有贺拉斯(萨皮娜的丈夫)一人生还,是他为罗马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当贺拉斯满怀骄傲地回到家里时,妹妹卡米尔只是哭泣着哀悼未婚夫的死亡,甚至诅咒起她的祖国罗马。贺拉斯勃然大怒,拔剑杀死了妹妹:“谁敢为罗马的敌人哀哭,/谁就该遭到这样的惩罚!/……不要说她是我的至亲骨肉,/咒骂祖国的人已经背弃了自己的家。”

意大利画家穆拉(Francesco de Mura,1696—1782)有一幅《贺拉斯杀妹》(Horatius Slaying His Sister after the Defeat of the Curiatii,约1760),描绘的就是这个大义灭亲的场面。这是一幅巴洛克风格的绘画,为了表现出疯狂而混乱的气氛,画家特意增加了许多本不相干的人物。

卡米尔之死很容易引发现代人的同情,但我们也不难想象,老贺拉斯完全站在儿子的一边,说卡米尔之死是罪有应得。罗马国王表现出一定程度的慈悲,下令让将卡米尔与她未婚夫合葬。而面对萨皮娜声泪俱下的控诉,国王的劝慰简直如同出自老贺拉斯之口:“萨皮娜,要振奋起你的精神,从高尚的心胸里逐出软弱的情感。”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我们完全可以想到它曾经振奋过多少法国人的爱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