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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有同样性质的“渎神”错误的画家不止马萨乔一人,因为这个问题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而画家们自己也逐渐意识到这种表现手法或多或少有点荒谬。让我们再看一个16世纪的例子,多米尼克·贝卡夫米(Domenico Beccafumi,1486—1551)绘有一幅极著名的《帕皮留的故事》(The Story of Papirius,1540—1550),一如《纳税钱》一般将不同时间切片构成的整个故事囊括在同一幅画面上。

[意]多米尼克·贝卡夫米《帕皮留的故事》 Domenico Beccafumi,The Story of Papirius,1540—1550

[奥地利]安吉利卡·考夫曼《母亲诱使帕皮留透露罗马元老院的会议内容》 Angelica Kauffman,Papirius Praetextatus Entreated by his Mother to Disclose the Secrets of the Deliberations of the Roman Senate,约1780 这是帕皮留故事的“正确”画法。

[意]蓬托尔莫《约瑟与雅各在埃及》 Jacopo da Pontormo,Joseph with Jacob in Egypt,1518

帕皮留是古罗马的著名执政官,传说他在小时候曾被父亲带进了元老院,旁听了一场重要会议,为此他当场立下誓言,绝对不泄露一点会议内容。回家之后,母亲千方百计诱使帕皮留开口,后者终于吐露了秘密,说这次会议是讨论到底男人应该有两个妻子还是女人应该有两个丈夫。第二天,母亲纠集起一众闺中密友到元老院请愿,呼吁元老院立法通过一妻二夫制。所有议员瞠目结舌,搞不懂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直到帕皮留前来解惑,原来他为了保守秘密,不得已而对母亲撒了谎。

贝卡夫米对这个故事的表现手法是:画面右侧,帕皮留正在被母亲“诱供”;继而情节随着画面向左推进,母亲带着闺中密友们前去元老院请愿,画面中心的中景位置,帕皮留向困惑中的议员们解释事情的经过。

蓬托尔莫(Jacopo da Pontormo. 1494—1557),达·芬奇的弟子,第一位矫饰主义画家,有一幅《圣经》题材的《约瑟与雅各在埃及》(Joseph with Jacob in Egypt,1518)也用到这种时间切片组合的表现手法。这是《旧约·创世记》里的故事,约瑟是雅各的幼子,最受父亲宠爱,因为被兄长们妒恨,被卖到埃及为奴,却阴差阳错地做了埃及的宰相,后来与父兄团聚,和睦如初。

画面左侧表现约瑟将父亲雅各引荐给埃及法老,画面中央的中景处是约瑟的兄长们来埃及买粮以度饥荒的场面;右下角处,约瑟低头倾听,接受了放粮的请求;继而随着螺旋台阶的上升,约瑟带着两个儿子玛拿西和以法莲拾级而上,请求临终的雅各给以祝福,不知是玛拿西还是以法莲已经抢先几步奔到了祖父的怀里;在画面的右上角,雅各倚靠在病**,按着两个孙儿的头,分别给以祝福。这幅画是为新婚洞房特别创作的,含有子孙昌盛的美好祝愿。

在“正确”的绘画表现形式上,用连环画来串起一个完整的故事当然没有问题,但连环画里的每一幅理应表现一个单独的时间切片。按照次序欣赏连环画,这是正常的人类视角;将本应该被连环画表现的内容整合在同一幅画面里,这是人类不配拥有的神圣视角。

即便不是为了表现某个情节曲折的故事,避免上帝的视角也是画家理应考虑在内的事情。哪怕画家只是要画出四季的场景,“正确的”表现方式也是分别画出春、夏、秋、冬四幅场景,或者是以十二幅画分别表现十二个月。当然,当神权退位之后,画家就不必在意这个微妙的视角问题了,四季完全可以交叠在同一幅画面里,营造一份现实世界里全然不会出现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