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似乎很惊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其实像这种情况我已经碰到不止一两个了。通常那些有残疾独生子女的家庭,他们是允许再生一个孩子的。而当第二个孩子生下后,有的父母的感情慢慢全部转移到了那些健康的孩子身上,对原来有残疾的子女则表现出非常不人道的歧视和虐待,这使很多残疾少儿像这个流浪儿一样最后不得不在街头行乞或者过着更凄慘的日子。
你怎么到北京来的?就一个人?
不,还有两个伙伴,他们在复兴门那儿……他指指南边的方一天能讨到多少钱?
他的那张僵硬的小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笑容:不一定,有时三两块,逢到你这样的好人就多些,也有的一天讨不到两毛钱。
如果只有两三毛钱你吃什么呀?
他摇摇头,一副可怜的样:饿着呗……
家里人没有找过你?
不知道。小乞丐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他们才不会找呢,我死了他们才高兴……
为什么?
他不说话了,把头低得低低的。
我知道这触到了他的痛需要換个问题。
你晚上住哪儿?
他好像一下来了精神:都可以住。有时就在这阜成门桥下,有时在地铁口……
没人抓你们?
他们看不到我们……他似乎很得意地朝我笑笑。可我看着心痛。我知道这样的流浪儿特别是这些残疾的流浪儿,他们通常行动迟缓,寻找的寄宿地一般人想都想不出来。
有一次我被一个清洁车拉到了郊外的垃圾场,后来那个开清洁车的阿姨吓得把车停在路边就跑了……小乞丐像在说着一件趣事似的跟我说着他的传奇经历。
你不怕哪一天被人埋在垃圾山里起不来了?
他又摇头了。
那你这么着一个人独自在外面行乞就没有怕的?
他又朝我瞪眼,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在家时父母打你吗?
打……他卷起胳膊,露出一个很长的伤疤,这是我爸用炒菜的勺烫的……
我抚摸着小胳膊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亲生父亲对自己儿子下的毒手。
你爸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
……那天我偷吃了弟弟上学要带的饭菜。
难道你父母就不给你吃的,为什么要偷吃弟弟的饭菜呢?弟弟的饭菜里有肉……我吃不到。
为什么家里不给你吃呀?
他们说弟弟以后可以上大学,可以孝敬大人,我不行,我还要连累全家……
这……我一下子感到语塞,天下竟然还有这等父母!有残疾的孩子本来心灵就脆弱,他们不健全的躯体本来就需要关爱,然而像这位小乞丐不仅得不到正常的关照,相反饱受虐待。我记得有一次在报端看到这样一则新闻:某省有一个家庭的父母,因为自己的一个孩子有残疾,竟然让这个残疾儿童常年与家里的一头猪生活在一起,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其实在现实生活中还有,绝非一两例。
去年7月23日,我在网上看到广州新快报的一则报道:一位七岁男孩子,因为患有多动症,结果被父母用铁链锁住了手脚,时达数月……
孩子患多动症确实是让人烦恼的事,我记得我的孩子也曾有过这样的毛病,后来听医生讲,几乎有三成的新生儿患有这类疾病,但只要经过一定的治疗是完全可以恢复正常的。然而广州的这位小男孩却因为自己的这一点点病而像牲畜似的被整天锁着,他的开着饭店的父母竟然还以此为荣地向外人炫耀自己的能耐——可怜七龄男童在父母如此非人折磨下,还在向前来观摩的叔叔阿姨们傻乐着……他完全不知自己是在亲生父母的折磨下由人变成了猴而被一群群陌生人耍弄与嘲笑。
我知道,天下的苦命儿并非壮壮一个,也并非仅只这位被父母铁链紧锁的七龄童。
去年夏天,江西兴国县龙口镇的张功全家喜得一子,于是全家张灯结彩,准备大办喜酒,以迎接张家的又一个后代出世。可正当张功全忙着走东家串西家通知亲戚吃喜酒时,妇产医院传出他张家的儿子啥地方都好,就是患有先天性肛门闭锁不全,孩子不得不在医院做了肛门成形术。
哈,张家生了个没屁眼的主儿,这可是新鲜!左邻右舍立马有人暗里偷着乐。
张功全听了直鳴粗气。他要上医院问个究竟。可刚到医院,医生就告诉他:再准备5000元,你儿子这几天全身抽搐,神志不清,还有吐血等症状,是颅内出血或者是上消化道出血,还得动手术。
啥?还要动大手术呀?张功全一听就傻了:这个儿子生得哪是福气嘛!左思右想了一番的张功全越想越觉得窝囊,一跺脚,他跑到医生那儿说:不治了,我们把孩子抱回家再说。
这么着,他就给孩子办了出院手续。医生哪劝得住?说孩子有残疾你当父亲的也得给他治才行呀!
治?怎么个治?治到啥时算好?还没生出来几天就要动两次大手术,以后还不知咋个样呢?张功全自有他的道理。
一切出院手续办妥。可张功全并没有把儿子抱回家,却乘天黑夜静时,倫偷送给医院埋尸体的吴某40元钱,说:这孩子出来就有残,长大后还不知要扒我多少层皮!你帮帮忙,将这东西扔在太平间里,等死后埋掉算了!
吴某一手接过四张10元钱,一手抱过出世不久的婴儿,便进了太平间。
张家的苦命孩子就这么着活活地被送进了冰冷死寂的太平间,紧贴在一个准备火化的死尸身边……第五天了,那具死尸被抬出来正要抬上火葬场的车子时,人们才发现一个婴儿眼睁睁地躺在那儿正饿得张着嘴。
这是谁家的孩子?活脱脱的怎么会在太平间里呢?作華啊,快让他的家人来领走呀!众人们惊呼起来。那埋尸体的吴某最后不得不交待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让他这么干的,不料5天过去,命运多舛的孩子不仅没死,反倒好端端地重新见到了阳光。
我知道现在这个孩子的父亲因为犯有故意杀人罪而被判刑,可我仍然担忧这个有残疾的苦命儿能不能永远平安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说张家的这个孩子在太平间度过五天后尚能从死亡世界重归人间是件不幸中的大幸,那么云南中缅边境某要塞重慎上被毒枭当做贩毒工具惨遭毒害的残疾儿木岩的命运则要恐怖得多。
木岩出生时好端端的,三岁那年突然得了一场病,从此他的两只小腿便不能像正常的小孩子站立,可他的上身却一点儿不见毛病,长得与其他小孩没有两样。但只因为他的双腿无法走动,到了上学的年龄却只能呆在家里帮助大人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在外面做些小生意的父亲又没多少能耐,嫌少亏多,为此常常拿小木岩出气,每回老子一动手打儿子,小木岩都疼得满地打滚。
你这个连头猪都不如的废物,养你有什么用?父亲每次吼的时候总这么骂。
小木岩的幼小心灵里只有屈辱和伤心的眼泪。
咋没有用癣,是人是物就有用,就得看你怎么个用法。那天父亲又在朝小木岩发怒时,一位专做毒品生意的昆明人对小木岩的父亲说。
老杨啊,你是做大生意的,瞧我上辈子作的什么孽嘛!生意生意做不好,养个仔吧还是缺腿的孽种,唉,这辈子……小木岩的父亲最怕在有面子的人面前露他家的短。
哈哈哈,上辈子作的孽嘛!我只能说你脑子不开窍。你要是信得过我,把木岩交给我,保证他不仅不是闲人,还保证让你这个老子吃香喝辣的。
他?他能做啥?
这你就不用管。姓杨的在小木岩的父亲面前拍着胸脯对天发誓,只要你把孩子交给我,我每月至少给你500元,怎么样?或者我们一杆到底:我出1万元,领走小木岩。如何?
1万元?!
对,1万元。过今天这话就作废。怎么样?
成交。小木岩的父亲就像接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他做梦都想把家里的这个包袱扔出去,只是碍于不能戴个杀子罪名才没敢往深里追问。
那时小木岩11岁,虽然他没有上过学,但脑子不笨,而且甚至可以说比一般孩子更机灵。
姓杨的把小木岩领走后,开始还算不错,有吃有喝的,只是不把他当人待。
你跟阿甘睡,而且负责它的一切。你们俩要混熟悉,以后有事会让你做的。姓杨的牵过一头狼狗,对小木岩说。
小木岩起初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这只一身黄毛的牲畜,吓得浑身哆嗦。日久天长,他还真跟阿甘情如兄弟他早已失去人间的兄弟情分,只有这头狼狗成了他的伙伴。姓杨的是一个专搞毒品的毒贩,他表面上是做珠宝生意,实际上是专门在中缅边境为国内贩毒分子搞毒品的。小木岩不知道姓杨的用他做什么,他还以为是仅仅让他养狗和看狗的。等到3个多月后,他与阿甘已经混得相当熟时,一天,姓杨的让小木岩支着拐棍,慢慢带着阿甘到边境去取货。
黑道上的事小木岩哪会知道?当他10厘米10厘米地艰难挪动在小镇的街头时,人们谁也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可怜的残疾儿。这一天姓杨的交给小木岩的任务非常简单,让他接一接从缅甸那边来的一位生意人,告诉他一声姓杨的不在家,有什么话可以托小木岩带回小木岩觉得这是第一次给主人干活,一定要把事情办好,不然也有点对不起主人。他和阿甘就这么着在桥墩那儿装着玩耍了一个上午,快到中饭时,突然有个戴着竹斗笠的人走过来问小木岩你是不是杨某某家里的人?小木岩说是,你有什么话可以带给我大叔一杨让小木岩这么称呼他。
没事,他不在家就算了。那戴竹斗笠的人一边装着很不在意,一边眼睛不停地朝桥墩那边的边防武警瞄。就在小木岩不经意间,那人装着蹲下身子逗阿甘时,突然悄悄将一包铅笔盒那么大的东西塞给小木岩:快收起来,交给你大叔!小木岩先是一愣,见那人朝他使劲瞪眼,便赶忙将小包塞进怀里。
这一接一收在几秒钟之内就完成了。
你今天把事情办得很好,我都看到了。回去后,杨大叔朝小木岩和阿甘扔过几块肉骨头,又把眼皮翻了翻:其实我就在你们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哼哼,那些武警整个儿是呆子、傻子!
姓杨的洋洋得意。
小木岩自己从小在这块毒品蔓延的土地上长大,他知道杨大叔其实是在利用他和阿甘为他贩毒服务。
大叔,干这种事很危险的,要是被逮住会被砍头的……我害怕。有一天,小木岩轻轻地对大叔说。
你有什么害怕的?杨大叔眯着两只小眼睛,你要学学阿甘,有一次我让它在武警的枪口下把一包货抢回来,它连个盹都没打一下。
可它是狗……
小木岩刚想分辩,杨大叔的巴攀却已落到了他的脸上。哎哟——小木岩不知道姓杨的使了什么招,那巴掌打得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而这种疼痛以后一直十分恐惧地烙在小木岩的心坎。
你以为你是人哪?可谁把你当人看待?老实告诉你:你连条狗都不如!不信你自己上街体味体味,阿甘还有人给它扔根骨头丢个剩包子吃。你?除了我给你扔根骨头吃吃外,谁会那么做?没人!别自作多情,什么怕不怕的,想有根骨头吃,你就得听我的,再说,我每一个月付给生你这条残狗儿的老爸的钱足够喂几条阿甘的,你以为那是白扔的?哼,安分点吧,像阿甘那么听话,什么事都不要问,我怎么吆喝你就怎么做,要不你就得像扔在大街上的那些癩皮狗一样,死了发臭也不会有人捡尸……
杨大叔这么一顿臭骂,把小木岩都给说糊涂了:我真的连条狗都不如?
有一天杨大叔出去办事,只有小木岩和阿甘留在家里,为了证明一下自己与狗到底谁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离,小木岩竟然牵着阿甘来到街头,他看到一家餐馆,便想往里走——姓杨的主子经常自己一出去就不管小木岩和阿甘了,所以小木岩和阿甘一见油腻飘香的餐馆就有些收不住脚步。
阿甘闻到食香,低着头,走得特快,一灌烟就进了餐馆,随后便在几张桌子低下穿梭着啃起骨头来,琢劲儿很轚得意。小木岩没有阿甘那么利索,特别是跨越那个餐馆的门樣简直就像登一座山那么费劲。好不容易他连滚带昶地越过门槛,只觉身子突然被吊至半空、放下!你放下!我喘不过气了,快放下我——木岩的脸都发紫了。
好啊,我看你这个断脚猪还敢来捣乱,进去!膀大腰粗的餐馆老板像拎小鸡似的把小木岩使劲往门口那只装垃圾的废柴油桶内一放,哈哈哈地狂笑着转身只管忙他的活计去了。
救命!救命一小木岩的下肢残疾,整个身子离不足80厘米,举起双手仍够不到油桶的边缘,所以只能在里边叫臧求助。
哈哈哈……你们听那小叫化子在喊娘了,可谁知他是不是娘丰出来的?哈哈……餐馆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
如井底之蛙的小木岩没辙,他知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便只得大喊阿甘:我在这儿哪,阿甘,阿甘快来救我——
阿甘一顿饱餐后发觉自己的伙计没了,便出了餐馆摇摇尾巴,直起耳朵:嗯,是他在喊呢!
它嗅嗅地面,又直起头颅,知道了:他在那只桶里。
奇怪,他怎么会到那里边去的呢?为什么不像我进餐馆饱餐顿呢?阿甘有些疑惑不解。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亲密伙伴,救救他吧。
于是阿甘绕着油桶侦察了一圈,可觉得无从下手,于是汪汪汪地乱叫了一通,好似告诉里面的伙计:我无能为力。
笨阿甘,用身子,用身子推翻这个该死的桶——小木岩气得直在里面骂。
好吧,用身子试试看吧,阿甘真的像得到了命令似的使劲用身子拱那只油桶,但终因油桶分量很重而不见成效。
混蛋,再来再来!小木岩声嘶力竭地继续喊着,同时他也在想:等外面的阿甘用身子拱那桶时,他赶紧把自己的重心挪到相反位置……
哐当!哗啦一油桶开始倾斜,脏水和垃圾连同小木岩一起倾泻出来。
汪,汪汪!阿甘瞅着伙计如此狼狈,得意地昂首欢叫着。
小木岩则一边擦着脸上的污秽,一边拍拍饭饱酒足的伙伴阿甘,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一个亊实:我还真不如狗呢!
当人一旦失去自尊时,就会变得连牲畜和野兽都不如。小木岩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人的尊严和尊严的人的概念渐渐彻底地淡漠了,或者他自知这些东西只是别人才有的奢侈。
杨大叔的亊情越做越大,也越做越令小木岩心惊肉跳,因为边防武替和公安人员对走私毒品的防范一直处在魔高一尺,道高—丈的情势下,而杨大叔的秘密交易几乎都是靠着小木岩和阿甘这条狗组成的通道。边关小镇这两年随着开辟一周缅甸游后,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而边贸商务活动也愈加频繁。狡猾的走私毒品犯杨大叔也正是看准了瞀察的目光只盯着这来来往往的明面,便频通过小木岩和阿甘的不惹眼的行动,屡屡得手。
又是一次交换接头地点。杨大叔从内线获悉那边将派人送来具体的联络内容,小木岩和阿甘再次被派出去当做毒品交易的联络活动邮箱一黑道上这么称呼他和那条狗。事先说好的不管等多少时间,必须见邮件后才能撤离。小木岩从早晨6点开始带着阿甘就在边关的桥头装聋卖傻,一直到了天黑月出时,仍然没有接到邮件,饿了一天的阿甘早已忍不住地在汪汪乱叫。小木岩何尝不是饿得肚子咕咕直叫。但撤回是不可能的,那样杨大叔非得把他和阿甘吊在树竿上抽几十鞭不可。小木岩到死都没有搞清他的杨大叔使的什么邪招,那红麻藤浸在水里后为什么抽在身上会像刀割一样疼?
卧底的味道太难忍,又必须在原定的地方守候,而离桥头太近又容易引起边防武警的注意,小木岩只好不停地装疯卖傻,最后他实在没招了,便有意在一条污水沟旁一拐一扭地支撑着行走,忽地将身子一侧,扑通掉进污水之中。出人境的行路人和边关执勤的人员似乎谁也没有把这个残疾可怜儿与販毒运毒的罪恶联在一起。
哈哈哈,你们看他现在像不像黑脸张飞?别人拿小木岩取乐嚆笑,而小木岩自己便趁机装聋卖傻,溜之大吉。
来,庆祝一下。这次你和阿甘表现机智,应诙奖赏。接着―在小镇一家最髙档的饭馆,杨大叔夹起一块大排骨给小木岩,又夹起另一块给了阿甘。
这是小木岩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如此奢侈的美餐,不知是那香喷喷的猪排剌痛了他的眼,还是看到自己与旁边的阿甘这条狗一样那么狼吞虎咽刺痛了心,小木岩吃着吃着,眼泪不由得直往下掉,他心底苦思着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是人还是狗呢?
是人?可为什么我的亲生爹妈把我卖给别人?是狗?可狗是吃屎的,我好像还没有吃那……
你这个混蛋东西!废物!你真的就连狗都不如?这么点活你的胆也像蚂蚁一样大?就在吃完那次美餐的第三天,杨大叔又交给小木岩和阿甘一项任务:搜寻一个贩毒的交货人抛进那条叫黎水河的一包货,将货从水中提上来,以便获得下步行动计划。
黎水河不长,却紧连着中頌边境,不少贩毒者利用这条河溪进行水下交通——将准备大笔交易的毒品由水中进行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姓杨的交给小木岩的任务就是寻找到先遣毒源,然后再搞大批的水下交易。可小木岩并不会游泳,你会游的话我还不会交给你这个任务呢!知道吗,你越是不会,你掉进水中后岸上见你的人才不会注意你呢!姓杨的不愧是贩毒高手,他要双腿残疾的小木岩表演苦肉计。可小木岩真的害怕了,他知道那黎水河虽然不深,但像他那么个缺腿断肢的娃儿一旦掉到河中也许就永远上不来了。无奈,小木岩知道虽然自己刚刚获得了一次吃大猪排的奖赏,可这回的任务不想干或不干好都会慘遭姓杨的一顿毒打。
小木岩做好了死的准备。临走时他拍拍伙计阿甘:假如我上不来时,你千万要来救救我呀!
汪!汪汪!阿甘同情地伸出舌头在小木岩的脸上舔了舔,表示只要可能我一定全力以赴。
按照杨大叔的交待,小木岩在第二天便开始在黎水河旁牵着阿甘装着玩耍,然后趁人多的时候便朝河塘里一滚,扑通一下掉进了河水之中。从没有下过水的小木岩哪知道水里的人是种什么姿态,当河水淹没他头顶的那一瞬间,他的全部下意识动作便是将双手髙髙地举出水面拼命地挥动。阿甘!阿甘……他想向岸边的伙计求助,却被扑面而来的河水堵住了嘴巴,开始那水直灌肠子,又从鼻孔冒出一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在往下沉着,想呼叫求救但声音却根本无法发出……
小木岩知道自己要死了。猛然间他的脚触到了软绵绵的一团东西……他的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那东西,仿佛想从那东西那!夺回自己的生命,可呼噜噜的水依然不停地在灌进他的肠肚,犹如一把尖刀在搅动心肝。
死定了,真的。就在小木岩无望地准备抛弃那件软绵绵的东西时,他的左胳膊突然被什么东西钩住似的轻轻往上一吊。
小木岩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眼睛能睁开了:头顶是蓝蓝的天,蓝蓝的天下是朵朵美丽的白云……再侧头一看,原来是阿甘的脸正貼着他的脸一阿甘用嘴救起了他。
阿甘……太谢谢你了!小木岩想对伙计说一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的嘴唇在瑟瑟发抖。
我没有死?不会死了!当小木岩刚刚意识到自己低卑的生命仍然存在时,他浑身一松劲,手中牢牢抓着的那东西便飘然而去。
汪!汪汪!?伙计在一旁叫个不停。
怎么啦?阿甘?惊魂未定的小木岩抚摸着救他一命的阿甘,不解其意地询问有些异常焦躁的伙计。
汪!汪汪!阿甘仍冲着他不停地叫唤着。
叫什么你?烦!小木岩见因为阿甘的汪汪乱叫,招致一大群过路人站在岸头来看这个落汤鸡。
汪!汪汪!
死你!小木岩生气地把惹来异常难堪的阿甘往水里一推。不想阿甘顺水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当它重新露出水面时,它的嘴里咬着一样东西——那件小木岩曾经触換和抓住过的软绵绵的东西。
快看快看,那狗找到什么宝了?岸上的人在七嘴八舌地叫嚷和议论。
小木岩一惊,神志顿时也清醒了过来。他半个身子伏在河岸的游泥上,半个身子浸在水中,不顾一切地用手狠狠拍打了一下阿甘的脸。受屈的阿甘委屈地一下子放掉了口中咬着的那只白塑料包。
起来起来!这时岸上出现了两位全副武装的边防武警。
坏了。小木岩心头格登一下。
果不其然,武警战士没费多少劲,就把水中的那只塑料包从河底捞出,再拖到岸头用刀子一戳,白花花的毒品尽露眼底……
走,到派出所去一趟!小木岩连同阿甘被那两个武瞀拖到警车上。
你知道那包东西是谁投的?又是谁派你去取的?武瞀威严地审问道。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我是无意掉进河里的,险些被淹死呢!小木岩记着杨大叔的话,坚决不承认自己与那毒品有关。
真是这样?武警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小木岩。
真的这样。我对天发誓,刚才要不是它救,我,我……我就喂鱼了。呜呜……小木岩使出了最有效的一招:他伏在阿甘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审问他的两位武謦对视了一下目光,然后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吧。
哎。小木岩心头一喜,赶忙拍了拍阿甘,用双手支起那他残肢,一拐一拐地出了派出所。
什么?你把货都暴露给武警了?!回到家,姓杨的一听小木岩的叙述,抄起一根铁棍就朝小木岩的残肢打去,你真是连狗都不如的蠢猪!平时说你还不承认!可你明白不明白,就你这一失手,造成我断货的损失是多少吗?
我也不是有意,还差点连命丢了。惊魂未定的小木岩委屈地分辩道。
你的命?哼,你的命也算命?狗日的。你是老子从你爹那儿买来的,知道吗?我买一条狗的钱是买你10个废物的价钱!你想想你的命值多少?姓杨的此时完全剥去了平时的那份伪善面目,手臂粗的铁棍再次重重地落在了小木岩两条残疾的下肢……
啊一救命啊!在那个狗嚎人喧的边关小镇的夜幕下,小木岩的凄惨尖叫并不为匆匆而过的行人所关注,因为邻居和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本来就是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疼的小叫化子。
10多天后,姓杨的在再次贩运毒品时被我边境武警人员逮捕,当执法人员到他家搜查时,发现残疾儿小木岩和那只叫阿甘的狗都已经死在了一只不足一米高的铁笼里,法医发现那条死狗的四肢和嘴巴都沾着血迹,估计在死前作过剧烈的挣扎。但他们非常惊讶地发现小木岩没作过什么挣扎,只是惊骇地看到他的那具小尸体连条狗的重量都不如……
据云南、广西、广东和福建等边境和沿海带的公安部门査实,在过去的几年里,贩毒团伙利用残疾儿童充作毒品和走私的工具的案件曾先后发现过200多起,有一个毒畈子为了蒙骗公安人员的眼睛,竟然残忍地将自己亲生儿子的仅有的一条好腿锯断,并且趁孩子疼痛得昏死过去的那段时间,以血淋淋的场面出现在公安人员面前,以掩蔽自己偷运毒品的目的。另一位父亲,竟然让自己瞎眼的女儿做人质,在公安人员紧急追捕吋为了逃命,灭绝人性地将瞎眼女儿推倒在一辆急驶而来的汽车面前。他自巨逃跑了,17岁的女儿则被飞驶而来的汽车轧得血肉横飞。更有甚者,一位販毒者专门从各地收容了6位残疾少儿,为了让他们帮助自己畈毒,先训练这些可怜的孩子吸上毒瘾,然后一步步地用毒品来控制他们,再让他们无偿地为自己販毒服务,最后使其中的三名死于非命,另三名也因深度吸毒,最后同样过早地离开了人世。而这些孩子大多是被父母遗弃,或者是干脆卖给了毒品贩子。这些残疾儿的苦难人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据北京市某妇产科医院的一位医生讲,在她们医腙每年接生的5000多名新生婴儿中,约有三四十名婴儿是先天性残疾者,而这些孩子中有相当一部分从他们出生后便惨遭不幸的待遇,她说遇过这祥的情况:新生儿的年轻父母一旦得知自己的孩子有残疾,不是死不认账,就是溜之大吉,留下婴儿让医院无法处置。更有甚者,那些非北京居民的外地产妇生下残疾婴儿后,有的刚出医院门就把孩子扔进了医院大门口的垃圾箱里,这可怜的弃婴不是过早离开了人间,就是从此沦为孤儿。对这些孩子来说,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从未有过父母的亲情,等候他们的不是冰冷的死亡,就是漫漫的孤独与凄凉……
那是前年的事。我到三峡工地采访别的事,却意外地听说了这样一件事:
在离宜昌仅约一百多里的某山区,住着一户由5个光棍组成的家。别看这儿只离宜昌百十里路,却很难出人,通常山那边的人出门―趟要走两三天的路,因为这是个交通死角,不通汽车,也不通水路,惟一的路是条崎岖的山道,连马和驴子都感到累的山道。山里面的人因此见不到外面的世界。这个王氏家庭除了老汉外,有4个儿子,大的已经35岁,老二33岁,老三32岁,老四正好30岁。人称一根老梁杠着四个秃儿,意思是说老光棍的全部能耐是养了四个儿子。
王家的老太太是前年死的,她一辈子就盼4个儿子中能有人找回个儿媳妇。但临死时她也没有这福分。在她去世后的第二年,在外面打工的老三突然有一天背回一个媳妇,这下把王老头和几个儿子乐坏了,可等老三从肩上把媳妇放下时,他们见这位还算#?秀的媳妇不仅年岁特小,而且一只脚是跛腿……可毕竟女人是真的,因此全家上下好不热闹,连已经七十有余的王老汉见了这位跛腿的小媳妇都直流口水一女人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稀罕之物。那另外3个光棍則恨不得上前在老三背回来的橡妇身上咬上几口才过嫌裡!
咋娶回的?晚上,王老汉在黑洞洞的床头问老三一因为贫穷,全家从老太太死后就没有在晚上点过灯火。其实也用不着点啥火,王老汉心里一直记着老伴在世时说过的一句话:没睡过女人的男人在夜里见了火会发疯的……
是我用打工的500元钱从山外的一个老婆子那儿换来的……
老三瓮声瓮气地说。
这娃爹娘是干啥的?
她没有爹妈。
没有?
没有。儿子说完补充道,据说她从小就被父母丢掉了,后来又被宜昌的一家人家领养了,可没有多久她又离开了那儿……
咋回事?
她有疯病。
王老汉吭了一声,长久没有再往下问。最后他说:你可得把她给看住了啊!
嗯。儿子保证道。
接下去的生活就开始了。从王老汉到老大、老二和老四,个个对新来的老三媳妇关照备至。老三心里甜滋滋的,因为由于他的功劳和能耐,使得他们王家不仅有了生机,而且也有了不绝种的可能。这样甜美和喜庆的日子并不多长,约有4个月吧。
突然有一天傍晚,老三的媳妇叫肚子疼,疼得滚着叫唤。而且她的肚子也級者大大地隆起。这是怎么回亊?几个儿子讎也不備这是怎么搞的嘛?长吸血虫病了?不像,她没那么瘦。是中了毒?可她胃口还好。
王老汉过来一瞧,然后扯了扯老三的衣襟,问体銀她认识多长时间了?
老三不解:不就是我将雎背回家这4个来月嘛:
王老汉不吱声了,背着手跑到儿嫌妇的床头转悠了一下,便闷着头蹲在墙角吧咯、吧嗒地一个劲儿抽旱烟。
爹,你倒是看咋办呀?她、她快不行了呀!先是泰三过来催问,继而是老四老二过来。最后连老大都坐不住了,说:爹,你再不想法我们几个可动手把老三媳妇抬下山去了。赶早到乡医院隹要五六个小时哩!
王老汉白了几眼站在跟前的傻儿子们,然而把旱烟嘴往地上一搁,用脚狠狠地踩了踩,恶言道:傻喔!傻到底了喔……
老三和兄弟几个不明白老爹的话,仍然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所措。
抬下山呗,还愣着干啥?王老汉终于发话了。
儿子们这才慌手慌脚地忙碌起来。一床破被子,4个穷兄弟,把残腿的老三媳妇裹着扛起直往山下奔……
第二天清晨5点,4兄弟像从泥沟里钻出来的4只野猪出现在乡医院。
不出两小时,医生告诉老三:喜事,你家女人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
哈哈哈,我们家生小的了!老三,你有福啊!王家的几个老光棍一听,一个比一个傻地冲着老三打趣。
啥?她生娃儿了?老三一听发蒙:才结婚4个来月,她怎么就给我生出儿子来了?老三觉得事情蹊跷,便问医生:是早产?
不是,满当当的十月怀胎儿!医生说。
老三这下彻底傻眼了:怎么可能嘛!
怎么不可能?当晚,王家4个傻儿子回到家,把弄不懂的问題交给了老爹回答。王老汉抽着闷烟,头一斜,连瞪了几覼老三,瓮声瓮气地说:都吃屎的?又不是猪,4个月就生崽了!
她娘的,老子把她宰了!老三气得胸脯都要爆炸了,起身就往山下走。
你给我回来!王老汉这回真火了,你个东西,你以为你值几个钱?想想,人家有啥大错?给你白生个胖小子,这是我们王家的厚福!厚福你知道吗?咱王家不绝孙了,你们的妈都会在九泉之下笑了……还愣着干啥?把家里的那只母鸡宰了给她送去!
我不去!要送你自个儿去…?广老三的嘴上还禪么硬,不过语调却变了许多。
第二天,全家惟一的那只老母鸡没有被宰掉一这是王家全部的可用资产,4兄弟谁也没下手。
唉一傻喔!王老汉实在气过头了,最后还是亲手宰了那只母鸡。
第3天,他带着老四赶到乡医院。医生一见他们则急促地问:产妇是不是回家去了?
没有,没有啊!王老汉给搞糊涂了,她明明住在你们这儿,怎么会回家呢?再说她是个跛腿呀!五六十里山路她能走得动嘛!可不是,照理说也不会呀……医生们面面相觑,谁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王老汉的老三媳妇就这么着丢,而且是连同一个出生仅3天的婴儿一起丟失了,这对医院和王老汉家来说是个无法解释的谜。
山弯弯里的王老汉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死气沉沉,只是多了老三那叹不完的气……他真的想媳妇,有时想得好苦好苦。
哥,有信儿了:有人见嫂就在我们山那边的一个村上……一日,从外面收破烂回来的老四兴冲冲地给老、三和全家人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没搞错?是我们家老三的媳妇?王老汉似乎比儿子们更激动,生怕傻儿子弄错了事,一个劲儿地追问道:她的腿跛的,你瞅见的女人跛不跛?
爸,我能错吗?她是披腿。
还带着孩子没有?
带着,跟我们在医院见的那个#胖墩一模一样老四边冲老三比画一边傻乐起来,哥,我见你儿子了!
臭嘴!那不是我儿!老三呸地朝老四吐了口痰。但谁都能看得出,老三嘴上很硬,心里却甜滋滋地向兄弟打听个没完。
老四,你说说清楚:女人现在是带着孩子独住着,还是……王老汉制止吵吵嚷嚷的儿子们,声色俱厉地继续追问。
不是不是的,她、她已经跟别的男人了,啥?你喷啥臭屎?!老三的话没完,拳头却已经落到了老四头卜。
哎哟哟……是跟别的男人了,那儿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她自己也对我这么说的呀!看来老四没说傻话。
她娘的她敢?!老三双脚连跺了好几下,直到最后两眼泪汪汪。
接下去是5条老光棍长久的沉默。除了王老汉吧嗒吧嗒地抽旱烟声和老三出粗气声外,这个山弯弯里的人家像断了人烟似的死气沉沉。
明儿过山去把娃儿要回来,说啥那孩子是生在我们家的……王老汉临进屋睡前发出一道垂死般的命令。
过一日,这个有着5条光棍的生活贫困之家,举家出动,翻越了3道山峦,走过了5道沟谷,终于找到了曾经当了他们家4个月媳妇的跛脚女人。
但人家不放人,更不准带走已经一岁的孩子。
瞧,我们是合法夫妻。人家拿出结婚钲书,上面盖着大红印章和一男一女的照片——那女人当然就是先前王老汉家老三从山外背回来的女人。
老三要跟人家拼命,却被王老汉拦住:耍傻饍成亊?说完,他带着老三上了当地乡政府。可从那个乡政府出来时,王老汉彻底地绝望了,他仰天长叹一声:老天要绝我王家呀!便一下斯了气……
老父亲死后,老三便没日没夜地往后山的揮女人落户的部个村上跑,但半年后当他再来要回鎗妇和儿子时,成为禪女人正式丈夫的男人比他还沮丧地告诉说:女人又疯了,带着儿子已经3个月没回家了。
我听当地的干部说,这个疯女人其实是最可怜的人儿,她在出生不到一岁时,就因为是跛腿,狠心的父母将她丢在宜昌码头上,后来被人东卖西买,十三四岁时便成为既残又疯的流浪儿。王老汉的老三将她背回山弯弯的家时已经是这个可怜的残疾女孩子第5次被人领养了。本来一个五保户领她回家准备好好过的,可女孩子命苦,她的最后一位父亲却也因病去世。住在山弯弯里的王老三就是在这当儿出了500元从那个五保户的亲戚手中将她买下来的。
当地人在谈论山弯弯里的那个光棍之家时都说这一家可怜和倒霉,其实我知道真正可怜和倒霉的是那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谁的跛腿的疯女人,因为就在她成为孩子的母亲时,她自己还是个未成年人……
我不知道现在这个未成年的疯女人应该说她是个疯女孩更准确些的命运究竟如何?但知道像她这样的弱者常常被人漠视。这样的孩子从出生到这个世上后,本来就没有过一天的人间温暖的日子,甚至连起码的人的尊严都从来没有过。他们或者被当做那些健全人的物欲和性欲的一种工具,或者被当做劣等商品而被任意买卖,并且每一次交易的背后都是极其残忍和残暴的,使这样的弱者一点点地丧失了人的本性,沦落到猪狗不如的境地。
你也许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亊,但它却是真实地发生在我们的社会里——
某市的一个普通市民家,爷爷奶奶非常渴望能够家里添个光耀祖宗的后代,可偏偏儿子、儿媳妇不争气,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竟然是个独眼龙。从医学上找不出任何解释为什么胎儿会有这样的先天性缺陷。于是有人就在背后里嚷讽这户人家上辈子心窝眼就航脏,理由是这家的73岁的老爷子在伪满时曾帮过日本鬼子干过块徳亊。老爷子自己说没有这亊,但有些亊很雄辩,比如有人说曾看见过他在当年的一个铁矿上为了在日本主子面前表现积极,当着众人面把一名死去的抗联战士的一只釅挖摔了。这位老爷子从此也有了毒靦龙之称。这个毒就是请音的贛宇,说的是他不该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文革时老爷子当然因此受过批斗,但因没有铁的证据,人们还是宽容了他。可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中国人对这相信得很。这不印证了吗?老爷子有恶报是从孙子身上应验了。
这一家的老爷子本来就是个极要面子的人,这回儿媳妇生出个小孽种让老爷子气死了。
你给我扔了这杂种!他红着眼命令儿子。
可活脱脱的1个小生命怎么可能说扔就扔嘛!从那以后独眼龙孩子虽然没被扔至荒野,但全家人都把这先天残疾儿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一句话,他们在默认一种契机,希望孩子有可能突然肖然死亡,然而偏偏这小生命的生命力特强,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一宇比一年健壮,更奇的是那独眼龙虽说少一只眼,可并不比两只眼的普通人少看到什么。这家人有办法,为了传宗接代,通过关系重新弄了个计划生育指标,又经过8超技术下了几番功夫,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打这不缺腿不少眼的小男孩子出世后,这家人对独眼龙的存在更加不能容忍,不断刻意制造些意外事件让他活不自在。先是孩子的父亲以带他到关内玩为幌子,带到北戴河想扔了他,但孩子很鬼,这一次是白玩了一趟。后是老爷子亲自出动带他上城外的山里打猎,想借野外丛草杂林,制造意外,结果孩子没有伤一点儿皮肉,老爷子却扭伤了脚脖子。独眼的残疾儿死不掉就是全家的一粧心病。有一次这孩子抢吃了弟弟的一份东西,弟弟哭着喊着找爷爷。老爷子本来就把这让外人耻笑的孽种恨得牙齿都发酸,于是一听宝贝心肝小孙子的哭闹,便随手拿起一根木棍朝仅有9岁的大孙子当头劈去……孩子机灵,一闪脸,伹却依然没有躲过力如千钧的木棍,而这一棍恰巧落在孩子的那只好眼上,可怜的娃儿仅有的一只眼被打得皮翻肉烂,血流满脸……
瞎了!瞎了才好呢!全家人除了那孩子的母亲不敢吭声外,其余的都这么咒道。
多少年的受辱与委屈,多少事的心酸与心痛,使这位过早懂得人悄世故的孩子再也无法支撑幼稚心灵里的怨恨一他选择了离家出走。
离家的他像只伤残的幼狼,惊恐与惊慌伴着他培上了南下的一列货车,他只知道没有钱是出不了远门的,而他想永远地远远地离开他的那个丝毫不给他温暖与人一样待遇的家。黑夜的幽暗中他偷偷地摸货车的厢内,谁知那货车里有押货人。
谁?!一声惊天动地的吆喝,使魂飞胆裂的他失足坠落在铁轨之上,而他的后脑不偏不倚撞击在铁轨的一只铆钉上,当时白花花的脑浆便流了一地……
他死于意外。家人们得知后佯装几分悲痛地为他举行了一个没有外人参加的葬礼,据说那是个没有人流泪的喜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