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带着二十个学生和邓肯的宝宝来巴黎和邓肯会合,邓肯非常快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女儿了。女儿似乎不太认识她了,她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注视着邓肯,然后开始大哭。自然地,邓肯也跟着哭出来,那应该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她的学生们也都长高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艺术家路根·波勒格替邓肯安排在巴黎演出的事宜。他也将艾伦娜·杜斯、苏萨尼·德普雷和易卜生都请到巴黎来。他认为邓肯的舞蹈需要有一个良好的布景来衬托,于是便安排她在快乐剧院演出,由科罗尼指挥的乐团伴奏。

邓肯的这场演出在巴黎造成了空前的轰动,著名的诗人亨利·拉维达、皮埃尔·米勒都曾写了感情热烈的评论赞扬邓肯的舞蹈。

接下来的每一场演出中,总是有很多艺术界和学术界的知名人士来观看。邓肯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完成梦想了,她所期待的学校应该可以很容易地办成。

邓肯在巴黎租下两层很宽敞的住宅,自己住在一楼,所有的学生和女管家们则住在二楼。

有一天,在演出开始前,迪尔德丽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呛到,咳嗽不止。邓肯很害怕,怀疑她得了什么急病,马上送她去医院,找一个著名的儿科专家为她检查。结果显然是邓肯太紧张了,医生说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不过是单纯的咳嗽罢了。

那天的演出,邓肯迟到了半个小时。科罗尼正用音乐艰难地独撑场面。

那时候的巴黎有一件文艺界的盛事,就是布利森舞会,所有的艺术家和文人都会被邀请参加。每一个人前往参加时,都要用不同的头衔。邓肯化装成希腊悲剧诗人的女信徒,慕尼特·苏里穿了一件希腊式的长袍,扮演酒神。当晚,邓肯和他跳了一个晚上的舞,她想改变慕尼特轻视现代式舞步的态度。结果,两个人的举止被绘声绘色地形容成一件丑闻。

这时的邓肯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她的收入无法维持学校的庞大开销,她将赚来的钱用来栽培四十个学生,他们一半留在德国,一半在巴黎。除此,邓肯还不时地帮助其他人。有一天,邓肯开玩笑地对姐姐伊丽莎白说:“不能这样子下去!我的银行存款要透支了。假如学校要继续维持下去,我们必须找一个百万富翁。”

没想到这个玩笑后来竟然成真。

有一天早上,在快乐剧院结束演出之后,邓肯穿着一件便袍坐在镜前,她将头发卷起来,准备下午的演出。女仆拿了一张名片进来给邓肯,上面写着一个鼎鼎大名的名字——罗恩格林,这是一个百万富翁。

他走进邓肯的化妆室,身材高大,留着金色的卷发和胡须。他的声音很迷人,但是看起来有一点害羞。

邓肯觉得她似乎见过罗恩格林,但是在什么地方呢?后来,邓肯想起来是在波利拉王子的丧礼上,她与王子的家属握手致哀时,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就是罗恩格林。当时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谈,只是打了一个照面。

罗恩格林对邓肯说:“我崇拜你的艺术,和你为了理想而奋斗的勇气。我是来帮助你的。我能为你做什么?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这群学生住到尼维拉海边的一栋小别墅,在那里编创你的新舞蹈。至于费用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已经从事了一项伟大的工作,一定觉得有一点疲倦。现在,其他的一切包在我身上。”

一个星期后,邓肯带着她的学生坐在头等车厢里,前往尼维拉。罗恩格林在车站等他们。他带他们到海边的一栋小别墅,近海处有一艘他的白帆船。

孩子们穿着蓝色的舞衣在橘子树下跳舞,他们的小手中握满了花朵和果实。罗恩格林对孩子们非常和善,又很关心他们,尽量使每个孩子都住得舒服。他对孩子的奉献,使邓肯除了感激之外,对他更多了一份信任。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在邓肯心里,罗恩格林已经成了骑士的形象,带着保护和解救的意味。

学生们和邓肯住在这栋别墅里,罗恩格林则住在不远处的一家豪华旅馆。他时常邀请邓肯共进晚餐。有一次,邓肯穿了一件简单的希腊式舞衣前往赴宴,结果那里有一位女士穿了一件镶满钻石和珍珠的艳丽大衣。对比之下,邓肯不免觉得稍显尴尬。

有一天晚上,罗恩格林邀请一大堆朋友到卡西诺参加嘉年华舞会。他提供给每个客人一套小丑的服装,那套服装是由轻飘飘的自由缎裁成的。那是邓肯第一次穿着小丑的服装,也是她第一次参加一个公开的面具舞会。那一晚邓肯非常快乐。但是舞会期间,邓肯接到一个电话,别墅里的女仆打电话来说,埃丽卡突然得了喉炎,很严重,可能会死。埃丽卡是邓肯的一个学生。邓肯很着急,冲到餐桌旁寻求罗恩格林的帮助。罗恩格林当时正在宴请他的客人,可是听到邓肯所说的情况,二话不说,马上带着邓肯开车去找医生,然后火速地赶回别墅。当时,小埃丽卡几乎快喘不过气来,她的脸色发黑。医生开始为她诊断。邓肯他们站在床边,焦虑地等候诊断结果。两个小时后,第一缕晨光已经悄悄地从窗口透进来,医生宣布孩子获救了。泪水滚下邓肯的脸颊,脸上之前为扮成小丑而涂的油彩都被泪水溶化。返回卡西诺的路上,罗恩格林紧紧地拥抱着邓肯,表达了他对她的爱。舞会并没有因为邓肯和罗恩格林的离场而终结,在他们回来后,气氛才达到**。

舞会结束后,罗恩格林继续陪着邓肯,他对孩子们的慷慨解囊,以及在小埃丽卡生病时所表现出来的焦虑和痛苦,所有这些态度赢得了邓肯的爱。后来,罗恩格林还曾带着邓肯和她的学生们出海航行,那真是一段十分快乐的日子。

当然,快乐不会是从头到尾的节奏,期间也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譬如,航行中,邓肯经常自说自话,对罗恩格林解释她对生活的看法,关于柏拉图的《理想国》,以及世界的改造等。罗恩格林是一个商人,追求的是实际的利益,理想之类在他看来都是很可笑的东西。他越来越难以接受邓肯那种改革者的身份,他们的冲突几乎达到白热化。有一天晚上,罗恩格林问邓肯最喜欢哪首诗,邓肯非常兴奋地将惠特曼的《自由之路》念给他听。就在邓肯陶醉在自我意识中时,罗恩格林激烈地批评惠特曼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他的诗歌更是“无聊的东西”。邓肯与他针锋相对,维护惠特曼提倡的自由美国的理想,可是罗恩格林说,“理想只配下地狱!”

邓肯立刻意识到罗恩格林作为一个商人对于美国的理想只是不断增设许多为他赚钱的工厂而已。但是这些分歧不足以让邓肯离开罗恩格林。从这件事中我们可以看出邓肯对于爱情的矛盾心理,这个男人已经和她无法和谐共处了,却还是不舍得放弃。总是幻想着这些争执微不足道,两个人还是能够快乐地生活下去的。

当这艘华丽的游艇驶进蔚蓝的地中海时,邓肯开始有些不安。这些日子以来日夜不断的欢宴,以及不顾一切的享受,和邓肯早年那种艰辛的奋斗生活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觉得生活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一行人在庞贝流连了一天,罗恩格林有一个浪漫的想法,希望看到邓肯在月光下的贝斯登神庙跳舞。他马上在当地请了一个小乐团,安排他们先到神庙。但是这天,刮起一阵夏季的暴风,并且下了一场大雨。两天之内,他们的船都无法驶出港口。后来,当他们到达贝斯登神庙时,发现那群演奏者全身湿淋淋,面上是哀戚的表情,坐在神庙的阶梯上,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罗恩格林叫人准备了数打酒和一只小羊,他们学着阿拉伯人的风俗用手抓来吃。这群饥饿的乐团成员们一下子吃喝得太多,又由于之前等得很疲乏,几乎提不起精神来演奏。这时候,又开始下起毛毛雨,他们不得不全体搭船前往那不勒斯。乐队成员们打起精神,在甲板上为邓肯伴奏,但是船身摇晃得很厉害,他们一个接一个脸色发青,纷纷躲到船舱里。这就是罗恩格林浪漫想法的最终结果。

之后,罗恩格林想继续在地中海航行,但是,邓肯和经理还有合约在身,她必须前往俄国演出。罗恩格林只得结束航行,带邓肯回到巴黎,如果不是担心护照难办,他一定会陪邓肯到俄国。分别时,罗恩格林送给邓肯的花摆满了车厢,他们依依不舍地互道珍重。其实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当我们和所爱的人分手,虽然我们很可能被极度的悲伤所侵噬,但是,我们却又同时有着一种解脱的快感。

这次邓肯在俄国的演出如同前几次一样成功,但是邓肯的私人生活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一天下午,克莱格来看望邓肯,邓肯以为只要不提起学校、罗恩格林或其他事,他们可以很单纯地体会重逢的喜悦。

克莱格的精神很好,他正在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艺术剧院做《哈姆雷特》一剧的布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剧团里的演员们都很欣赏他的帅气、才华和充沛的精力。他经常和他们谈论剧院的艺术,而且一连数小时,这些演员们往往尽力跟随他那些奇妙的念头。

邓肯动身前往基辅的前夕,她邀请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克莱格和她的秘书在一起吃晚餐。吃到一半时,克莱格忽然问邓肯是否愿意和他一起留下来,邓肯一时无法作答。克莱格突然露出他以前惯用的愤怒的表情,离席而去。

第二天,邓肯和秘书搭乘火车前往基辅,几场演出后,回到巴黎。罗恩格林开始带着邓肯游走于巴黎的上流社会,邓肯开始了解巴黎真正上好的饭馆,她第一次注意到松露、蘑菇的不同烹饪价值,她开始慢慢知道葡萄酒的年代,以及哪一年出产的酒最能合乎嗅觉和味觉的满足。除此之外,邓肯还学到许多以前不曾注意的事。

这段时间,邓肯第一次去拜访了一位时髦的服装设计师,她沉迷于各种美丽的衣料、色彩、样式,甚至帽子也对她有极大的**。

邓肯以前向来都是穿着一件白长衫,冬天是毛料,夏天则是棉布或亚麻,但是现在,邓肯有些屈服于这些美丽服装的**了。她开始尝试穿不同风格的衣服,当然还是很讲究她个人的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