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邓肯带着宝宝前往威尼斯,然后又到利多的海边。她时常和迪尔德丽一起在沙堆玩耍。她花了很多时间思考自己的艺术和爱情之间的关系,结果不免陷入一种矛盾,邓肯觉得她的人生继续下去的原动力就是爱情和艺术,但是爱情却常常损及她的艺术,而艺术对她急切的召唤也往往使她的爱情陷入悲剧的结局。这两种因素从来不曾妥协,只是不断地发生冲突。
在这种精神的困扰下,邓肯到米兰去见了一位医生朋友,将自己的困扰告诉他。
这位朋友理解邓肯的困惑,但对她曾经为了爱情放弃艺术的想法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劝告邓肯千万不要做这样违反自己本心的事情。
邓肯听了他的话,却仍然犹豫不决。其实爱情与艺术的权衡在邓肯心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时候她又想起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有时候她心里非常厌恶为了生产再度扭曲身体的样子。她的身体是表现艺术的工具。但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却是邓肯无法放弃的。
邓肯离开朋友后,单独待了很久,她必须想清楚。旅馆卧室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穿着十八世纪衣服的女人,邓肯觉得这个女人在蛊惑她,她听见她说:“无论你做任何决定,结果都是相同的。我曾经显赫一时,现在还不是被死亡吞灭了一切。为什么你还要如此痛苦地将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邓肯在自己的臆想中陷入极端的痛苦。最后,她站起来,对着画上的女人说:“不,你不能妨碍我。我相信生命,相信爱情,相信自然定律的神圣。”
之后,邓肯回到威尼斯,她告诉迪尔德丽,她会有一个小弟弟。迪尔德丽很高兴的样子。邓肯还打了一通电报给罗恩格林,罗恩格林得到消息后立刻赶到威尼斯。他看起来非常高兴,充满了欢笑、爱意和柔情。
10月,邓肯为履行之前的合约,搭船前往美国。罗恩格林不放心,随行陪同。
罗恩格林从来没有到过美国,所以格外兴奋,其实他的身上也有美国的血统。他们住在船上最高级的套房,每晚品尝着替他们准备的特别的餐点,这种旅行像极了贵族式的生活。邓肯忽然觉得和一个百万富翁旅行实在省事多了,什么都不用自己考虑。
这次到美国的旅行演出非常愉快,也很成功。某一天,演出结束后,一位女士跑到邓肯的化妆室,她看上去神色惊慌,她对邓肯说:“亲爱的邓肯小姐,我坐在前排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不能这样子继续下去。”邓肯回答她说:“夫人,这正是我的舞蹈所要表现的内涵。爱情、女人、形态、春天,每一件事都活在创造新生命的希望中。这便是我的舞蹈的意义。”
这位夫人显然不是很理解邓肯的话。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怀孕5个月的女人来说,继续活跃在舞台上毕竟不是明智的选择。邓肯决定尽快终止这次旅行,回到欧洲。
奥古斯汀和他的女儿此次随邓肯一块儿回欧洲,他已经和妻子离婚。
之后,罗恩格林提议和邓肯前往尼罗河过冬。
这段旅程对邓肯而言真是太宁静也太美丽了,同时,她又怀着新生命来临的期望。从古埃及国王的神庙,经过金色的沙漠,到达法老神秘的墓穴。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也在领会这次经过死亡和黑暗的旅程。
邓肯在艳丽的晨曦、绯红的夕阳、金色的沙漠和神庙间,幻想法老的生活,也幻想她即将出世的宝宝。迪尔德丽对在各处看到的景象都十分好奇,不停地指着一些新奇的东西让邓肯看。夜晚,炙热的太阳隐藏起来,黄沙掩映下的两岸非常美丽。他们随船带了一架钢琴,还请了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钢琴家。每到这时钢琴家就会演奏巴赫和贝多芬的曲子,这对邓肯来说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
几个星期后,他们抵达海法,然后深入努比亚。尼罗河在这一段的宽度非常狭窄,站在船上伸出手来几乎都可以触到对岸。在这里,船上的男人们都上岸前往喀土穆,邓肯和迪尔德丽则单独留在船上,度过了她这一生中最平静的两个星期。
对邓肯而言,埃及是一块梦中乐土,虽然它很贫瘠。这里的农夫们依赖扁豆汤和干面包为生,但是却有很硬朗的身体,无论他们蹲在田间还是在尼罗河岸汲水的样子,都可以成为雕刻家最满意的有着古铜色皮肤的模特。
回到法国后,罗恩格林在巴黎乡下租了一栋很豪华的别墅,他还买下一片土地,打算建一栋意大利式的城堡。
罗恩格林做很多事情都是凭着一时的冲动,这次也不例外。他的城堡后来半途而废了。
那时候,罗恩格林的情绪很不稳定,总是在星期一搭乘特快车前往巴黎,然后在星期三赶回来。邓肯仍然平静地待在别墅里,等着儿子的出生。
5月1日的早晨,邓肯的儿子出世了,他叫帕特里克。这次的生产经验和第一次截然不同,鲍森医生很专业,邓肯并没有感到太多的痛苦。
迪尔德丽很懂事地对邓肯说:“妈妈,你不需要担心弟弟。我一定常常将他抱在怀里,仔细照顾他。”
几年以后,迪尔德丽死于意外,她说这些话时的神态常常出现在邓肯的脑海里。